他吃完後,嘴唇上油光發亮的,掏出紙把嘴擦擦,虛了口氣,心有餘悸的說:“這次差點就被留在那了。”原來那天他接到信後,念著多年同生死的情分,帶足了裝備就馬不停蹄的去了,僅僅一天就趕到了。快到那個村莊的時候,他遙遙的看著,一股濃重的黑氣籠罩著那些房屋,在他的慧眼裏這黑氣就像一片大海一樣,那些房子隻露了一個尖。二叔當時就萌生了退意,這樣濃的妖氣,怕是他就算進去了也兇多吉少。但是這時突然他的手機滴哩嘀哩的響,他掏出一看,是那個老夥計來的信息,隻見上麵寫著:救我。後麵一排感歎號,發的時候看的出來很急。然後二叔再給他無論打電話還是短信,都無人接聽或迴複。他想起曾經這個老夥計也在絕境中救活他這個二爺好幾次,一咬牙,便提起東西走了進去。村莊死寂,但還有些瓦房裏燃著炊煙,若是在其他人的肉眼裏就是完全很祥和的景象,但是二叔看的卻是妖氣繚繞,萬魔群舞。二叔拔出多用軍刀,警惕著四周,一個人往前走,他現在後悔自己走的太急了,應該叫上幾個同行一起,以他三爺的號召力,找幾個厲害的捉妖師還是可以的。這樣的話就算付點報酬,也比自己現在孤零零的要強很多。突然一隻黑狗竄了過來,二叔眉頭一跳,下意識的就劈了下去,鍛煉幾十年的臂力直接把那半人高的黑狗砍死了,鋒利的軍刀卡入黑狗的頭骨裏,黑狗血噴的二叔滿臉都是。二叔呸呸了兩口,直道晦氣。他擦幹血汙,頓時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詭異。剛剛還空蕩樸素的村子現在居然像有人結婚了一樣掛滿了紅,二叔睜大了眼有點不敢相信。下一秒,二叔的眼睛變的呆滯起來,一個大紅轎子悄然飄出院子落在門口,他像被迷住魂似的,朝那轎子無意識走過去。一個詭異的村
子,地上倒著個死狗,一個滿臉血汙的人離那個轎子越走越近,一直到轎子門口。蓋著的紅簾子離奇的自動打開,露出一個慘白的臉,明明是男人卻畫著濃重的女人的妝,她一身嫁衣。二叔的身體不受控製的走了進去。簾子又閉住了。轎子晃晃悠悠的飄了起來,就像有四個轎夫抬著一樣,過門檻的時候還往上了一下。進了院子,然後院子的門隨著吱的一聲關住了。空蕩蕩的村子陰風陣陣。3.二叔緩緩的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不再是失魂前寧靜而詭異的村莊,而是被一片紅光替代,隻見這四周的景象,圍滿了紙做的祭品,有花花綠綠的紙房子、紙家具,甚至不遠處還有一輛紙做的小轎車。比二叔身高再高上一米的地方,則是掛滿了紅燈籠,和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場景倒是有些像,多了些鬼氣,好一派陰間的景象!若是此刻他是舒服的捧著咖啡,躺臥在電視熒幕前,倒是可能這樣感慨。身處其中,二叔還哪有這種心思,他一麵從乾坤袋裏拿出護身的法寶,一麵尋思著這裏的兇險之處。這裏定然不是陰間,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溫熱,不是魂魄的狀態出現,活人的肉體怎麼可能進得了陰間呢?這裏也不是陽間,眼前的都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這,究竟是哪裏呢?“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他閉目默念著《道德經》讓自己的心裏平靜下來,再睜開眼,整個人的氣質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有幾分仙風道骨。二叔向裏麵走,走著走著漸漸覺得溫度越來越低,已經到了哈口氣就有白霧的地步。而前方也終於出現了不是紙的東西了,是一個古典的大宅子,在遠處就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怨氣。深宅高院多怨女啊,二叔歎道,都是些可憐人,死後也被自己的怨念困住,不到地
府,不入輪迴,隻能在這給她無限傷痛的地方,一直停留。我們往往遇見自己不喜歡的地方,下次就不去了,生活在不喜歡的地方,就想辦法逃離。可是她們逃不了啊。二叔走到宅前,門便自動打開。剛一邁過門檻,那宅門就緩緩關閉,他豈會讓這鬼得逞。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道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在這門上,還用自己的軍刀在這裏支撐著。留條後路,過會兒遇到什麼風險,出了這宅門更好逃離。剛布置好這些,突然覺得自己背後一涼,急忙迴身。隻見一張白臉悄無聲息的緊貼在麵前,心裏一驚,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一道符咒自動從乾坤袋裏飄出,落到手上,正想貼到那白臉上,不料被一隻怪力的手抓住,輕輕一甩,二叔就砸到牆上,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那血落到了符咒上,居然如燃料一樣,讓符咒燒了起來,飄在半空中。燒盡的時候,裏麵一道金光閃出,徑直射向那女鬼,白臉來不及反應,被打個正著。金光貫穿白臉的身體,她慘唿一聲,轉身飛一樣逃入後院。“孽障哪兒跑!“二叔大聲喝道,追了上去。緊隨著進入後院,那鬼徑直跳入了井裏。二叔一道符打入井裏,但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這時候,井水漸漸升高了,超過井口,溢了出來。這水不是清澈的井水,而是每一滴裏都飽含著怨念的血水,原來之前在外麵看到的衝天怨氣,都是這裏來的啊。血水越來越多,雖說二叔有他自己的浩然之氣,不受邪魔怨氣幹擾。但要是這井裏的怨氣全都出來,那女鬼再在這裏和他鬥法,如魚入水,二叔怕是就敵不過了。他踏著血,走到井前。低頭一看,那身穿紅嫁衣的白臉就坐在血裏,望著他,被胭脂撲滿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血井水沒有二叔之前想象的那樣,是整個水位上升,而是反物理的順著井壁往上,
中間還是能一眼望到底。這時候,二叔做了一個令人無法想象的舉動。他縱身跳入井裏,沒有一絲猶豫,也不像是被鬼迷了魂。跳進去之後,這井不像之前看的時候的深度,而是過了剛才那個地方,還在向下。一直掉到前麵亮光處,他趴住井沿,艱難的想爬出來。還記得最開始的那個問題麼,他不在陰間,也不在陽間,那他究竟在哪裏?他就在這口井裏麵,剛才的世界,也都在這口井裏麵,這口井才是一切的源頭。二叔迷魂的時候,默念的清心咒讓他有一點神智,明明進了這個宅子,方才醒來的時候卻在宅子外麵。再加上那個地方的種種詭異,二叔心裏有了一個推斷。他是在一個怨氣十足的陰器裏麵。而看到那口井,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推斷。如果想出去一個地方,從來的地方出去,是最保險的一種方法。所以他毫不猶豫,就跳進了這口血井。結果這一跳,迴到了陽間,並且那個地方的慣性也在,對抗著引力讓他直接到井口那裏,倒是方便了他往上爬。一隻腳已經邁出來了,隻不過這個時候,還是那隻手,抓住了二叔還在裏麵的腳踝,他心道不好,二話不說狠狠心猛的向前撲。那女鬼被帶了出來。被陽光一照,二叔迴過頭看清了那白臉。正是他那老夥計的兒子,但這表情不是,是一位女子的表情。女鬼見已經出了那井,還見了陽光,知道自己已經敵不過二叔。坐在地上,倒是有幾分恬靜。二叔見她不抵抗了,倒也鬆了口氣。但她不是最難對付的,這口井才是怨氣的源頭,他迴到井口,和之前一樣往下看,井裏的水上飄著一具屍體,花白的頭發,才死不久。他心裏一揪,知道了那屍體的身份,正是那老夥計。過往的種種,老夥計和他同生共死的場景,像電影迴放一樣在自己的眼前。二叔鼻子一酸,他想起來那天,老夥計喝了
很多酒,說他迴到老家,遇到了一個比他稍小點的女人,那女人頗像他之前死去的妻子。他想迴去過些安靜的生活,幾十年的捉妖師生涯讓他心身疲憊。之前負了的妻子,現在他累了。在傍晚的時候,二叔送他上火車。老夥計臨別的時候和二叔揮手,那時候的笑容,是很開心的笑,真的很開心。被厲鬼或者妖怪殺死的人是留不下魂魄的,所以捉妖師們才如此痛恨這些邪魔,他們破壞了天地的秩序。靈魂是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東西,是根本。捉妖師的曆史可以追溯的到上古時期,他們的使命也是那時候被賦予的。厲鬼和妖怪是可以超度的。二叔心裏很悲涼,因為他從老夥計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後的命運。他眼神複雜的迴頭望著這位叫芳芳的女鬼,正是她毀了老夥計想要餘生安寧的願望,還讓他絕後,作為一個最開始是被老夥計保護,後來慢慢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麵對這樣一個仇人,他該怎麼做?他可以讓這個女鬼魂飛魄散,為死去的老夥計報仇。可這樣,真的好嗎?她生前也是被人迫害,死後被自己的怨氣困住,也是個可憐人啊。他們都是可憐人,所以二叔不忍心。不忍心,這三個字正是捉妖師的精神所在。他們不忍看這世間讓妖怪作亂,他們不忍看這世間冤魂永世煎熬,他們不忍這世間隻有生者有公道,而死者沒有。別看他們捉妖時候的那種兇狠果斷。沒有霹靂手段,怎懷菩薩心腸?他想到這裏,盤腿坐下,從乾坤袋裏拿出渡魂鈴。在二叔的法事下,女鬼安詳閉目,她受盡折磨的冤魂,從這具不適合她的軀體,飄了出來。在去忘川河之前,她朝二叔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並深深鞠了一躬。是啊,她解脫了。二叔講到這裏,我除了敬佩以外,還有一絲疑惑:“這不是挺圓滿的麼,怎麼會讓你這麼狼狽的迴來,還差點留在那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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