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請問想來點什麼？”
“6罐，哦不，8罐可樂吧”
“好的來冰鎮的吧？”
“有熱白開麼？幫我溫下好麼謝謝”
這大概是這個小城夏季最熱鬧的一個晚上。二十串肉兩串腰子兩串板筋兩串雞腿兩個雞翅兩串烤麵筋兩份烤韭菜兩份烤金針菇以及一大張夾了鹵豆腐海帶絲土豆絲塗滿了醬的燒餅伴隨著可怕的咀嚼聲。從量上看這人一定是打算吃完最後一餐就告別這個世界了。哦忘了說，這人還點了一份麻辣雞丁刀削麵的外賣等會兒會被送上來。
懷朔難得這樣的好胃口。懷朔捏扁了手中的空可樂罐，打了個相當滿足的飽嗝，坐在天臺邊上，撓了撓頭忍住沒把可樂罐投擲出去做個平拋運動。倒不是這小子多麼有素質不亂丟垃圾，是因為那樣他會忍不住去計算諸如最遠距離之類的，類似的高考模擬題做了太多都有後遺癥了。
似乎可以聽到各家各戶守在一塊屏幕麵前，心跳加速的聲音。
懷朔又開了一罐可樂，酒精過敏的體質讓他根本無法買醉，那就隻能讓膨脹的胃來填補失落的心了。都說人的一切悲痛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懷朔很討厭這句話，因為說的太準了。
今天會是個特別的日子吧，至少今後會有不少人在醉醺醺的時候跟人講起自己的故事，會從這個不眠的晚上講起吧。不就是高考放分麼？至於麼。懷朔仰頭又抽掉一罐可樂，抓起身邊塑料袋裏的三串肉惡狠狠的撕扯進嘴裏，這大概是他最兇狠的時候了。懷朔唯一感謝上蒼的理由就是自己是一名肉食動物。
懷朔當然不用擔心對著一塊屏幕浪費自己的腎上腺素，等著一串數字來決定下一秒的表情，因為他很不巧的通過其他途徑提前拿到了自己的高考分數，一個讓他在天臺上暴飲暴食一整夜的理由。
分數自然不甘心
，多少分就意味著自己將來會在哪個城市喧囂的燈光下接著在夜市裏吃麵擼串,可是好像外地都禁止了夜市，想到這可真是悲哀啊。懷朔總說些讓自己覺得凡事都不必在乎的話，也不知是麻痹自己還是應付他人。心態哪能那麼好，但騙自己至少容易些。
他喜歡天文學，他能躺在露天的陽臺上指著天空講出大熊星座愛上仙後座的故事，能跟你嘮一嘮獵戶座的一家老小的家庭瑣事。然而扒了扒所有開設這項專業的高校的錄取分數線，懷朔心想還是考慮曲線救國吧。
懷朔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解鎖，到底是自己在等一條信息還是自己想給誰打一個電話他也不知道了，反正就像習慣那樣，略帶有期盼的解鎖，然後木愣愣的盯著無新消息提示的屏幕發呆。手機快沒電了，閃著紅光，懷朔關掉了所有的應用程序，他在等一個信息或是電話。
也許她的分數還不錯吧，也許這會兒她會很開心吧，所以她沒有給我發信息，也許吧。明明自己就已經心裏十分難受了，卻還在想別人會不會傷心的哭出來，有沒有人擁抱苦澀的心。不知為何懷朔突然想起了長頸鹿，小時候去動物園他就在想，長頸鹿脖子那麼長，那麼哽咽的時候會不會很難受呢。
懷朔用肉串和燒餅把嘴塞的滿滿的，感受到嘴角溢出的油讓他能滿足一些，可以持續保持咀嚼狀無法說話不用思考機械運動就好，可以在哽咽的時候不會發出聲音就好。
這頓大餐的缺陷就是肉串撒的孜然和辣椒太多，導致眼淚滑進嘴裏的時候有點甜。
二
“好的同學們跟好了，我們現在就是在北宋東京城那座很著名的虹橋上了，喂！那邊的幾個同學不要從橋上跳下去，還有天上那幾個，快給我下來，我說話你們聽不懂麼？可以跟著我的步伐麼孩子們！”戴著老花鏡的導師揮舞著教鞭竭力嘶吼著，
場麵依舊混亂，就是嚇到了正蹲在路邊聚精會神看倆老人下象棋的懷朔。
對沒錯，周圍的一切確實是千年前的北宋首都東京，這隻是一節很普通的曆史課。
自從有了空間投影技術，曆史課便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觀測曆史，可以投影出曆史上任意時間點的地理環境，裏麵的人物景物都是在那個時間點上確實發生的，小販的叫賣就真的穿越了千年。但畢竟是投影，是無法參與進曆史當中的，你可以任意穿過任何一麵牆，但別想撿起一塊小石頭扔進河裏濺起水花，你隻是觀測者。
現代人佩戴vr設備便可以在選定的時間點裏旅行，由此曆史上被後世無數討論過爭辯過的問題變得無比清晰，到底誰是英雄誰是小人一目了然，經常發生的事件就是一個導師帶著一群學生圍觀某個有名的曆史人物在家吃飯，導師指著那人的一桌菜肴開始分析這人今天心情如何，從夾菜的力度判斷他此時是不是在思考某個載入史冊的問題，後麵一群學生刷刷的在本子上開始記錄。
這是這學期最後一節曆史課了，嚴謹的說是十分鍾前，導師宣布了下課，很好心的表示想當迴導遊帶同學們玩玩，可畢竟，畢竟學生聽到下課就會忘掉規矩了。
當然懷朔一般把上課叫做“大宋深度全景自由行”。高考的失利，懷朔按照以“身心愉快”為基礎，“吃喝玩樂”為目標作為準則去挑選專業，所幸科技的光芒撒向了曆史學，懷朔看了看改革後的曆史學介紹，撓了撓頭，這不就是公費旅遊麼？
老導師依舊在虹橋上歇斯底裏的大喊，身邊往來的千年前的行人並不受任何影響走路，也許剛剛穿過老導師身體的一名男子在想要不要買條魚晚上給孩子們燉個湯呢？
學校提供的vr設備對曆史係的學生是免費開放的，懷朔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學�？梢匀瓴婚g斷的開放設
備室，經費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直到後來他看到了一編真正意義上的旅遊團，在他們上課的時候舉著旗子大搖大擺進到鼓樓裏合影的時候，當他看到設備室外張貼的高昂可怕的外界使用費後，他明白了。他覺得，選這專業，省下不少錢啊！
三
寒假到了，可是假期也是意味著有作業的。
當新曆年的第一輪圓月升起的時候，映在城牆上月光的漣漪流進了磚縫間，懷朔在城門下背靠著牆望天發呆。
他在做一個名叫“關於古代帝都的守城將士的內心活動與曆史格局變動的關係”的課題，整天陪著一個守城門的小哥看他從早到晚，懷朔怕他會寂寞就跟他講段子聽，怕他走夜路害怕就陪他一路唱著歌迴家，他值夜班困覺的時候就替他有模有樣的會兒班。
不用想也知道這麼扯得課題是懷朔自己定的，他原先也想申請到怡紅樓去做個“關於北宋人民群眾娛樂項目的考察”，遺憾的是係統強行關閉了怡紅樓的訪問權。
懷朔放寒假沒有迴家，每天早上五點從宿舍爬起路上啃幾口麵包喝一盒奶就鑽進vr設備室裏去陪千年前的小哥守城，先不用感慨他這艱苦的科研精神，他隻是睡前喝太多水，早上被尿憋醒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導致早起沒胃口吃飯而已，晚上他會用大量的肉串和麻辣雞丁刀削麵慰勞自己的。懷朔的行事思路就是，他什麼時候也不會虧著自己。
“怎麼放假沒有迴家呢？”
“這不是專門留在這裏陪你的嘛�！睉阉菲鹕硇χf，迎麵從城外走來的姑娘是懷朔的同班同學璿璣，挑了個關於“城外人民的莊園生活對城市內市民的精神衝擊”的課題研究，跟懷朔一樣屬於有點神經病的那種。
“還是油嘴滑舌的，我課題做的差不多了，想進城玩會兒，守城的漢子吶，讓小女子進去唄？”璿璣欠
身行了個相當標準的禮，缺陷就是笑出聲了。
“那不行，官爺我今天瞧上你小妮子了，別走了，留下陪我玩玩”關係很是熟絡，倆人也經常像這樣開些沒營養的玩笑。
“欸不鬧了不鬧了，你不會真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吧？還在這裏傻乎乎的守門！”璿璣踢了懷朔一腳說道。
“�。渴颤N？情人節麼？可是怡紅樓我進不去啊！”懷朔笑著閃開撓了撓頭。
“你是不是傻，別這麼白癡正經一點行麼？今天正月十五啊！城裏有上元燈會的��！不去看看麼？”璿璣一臉黑線。
“啊哦哦哦。那你快進去吧�！睉阉穫壬黹W開了一條道。
璿璣對懷朔的反應呆呆地木楞了一下，捋了下劉海兒低下頭輕咳了一聲就走進了城門。
懷朔也對突然的冷場感到尷尬。
“喂！”懷朔突然對著璿璣的背影喊道，璿璣停步在內城門口。
“我想去看燈會，可是沒有你我不想逛。”懷朔大聲的說。
璿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扭頭對懷朔喊道“你是死傲嬌麼？白癡！快走啦！”
四
“哇！”“嗯”“哇”“嗯”“哇！”
“拜托你不要看到一個燈就感慨一下好不好？很丟人噠！”懷朔說道。
“切切切，周圍的人又看不到我們”璿璣嘟著嘴說道。
懷朔和璿璣肩並肩走在北宋東京城的主幹道上，一輪絕美的月亮正浮在龍庭大殿的屋頂，漫天的紅燈籠似染透了黑晝，商鋪門前的琉璃燈映彩了星辰，簇擁的人群在道路兩旁等著香車的出場，香車上的舞臺自然不少曼妙的少女們扭動舞姿，一條龍燈在擁擠的人流中舞得眼花繚亂，喧嘩的人聲有些掩蓋了簫鼓的樂聲，月色撩人，洞簫悠揚，玉樹瓊枝，一片盛世繁華！
“呃，懷朔�！杯v璣拉了一下懷朔的衣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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