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獵鹿人會長那天帶了一個新人過來改造武器, 並且還要讓這個新人加入戰(zhàn)隊——”
白柳略顯訝異地挑眉:“——但這個新人說,他可以加入獵鹿人戰(zhàn)隊,但他加入戰(zhàn)隊的唯一條件, 就是要求你為我改造武器?”
華幹將擦了一下嘴角:“是,這個新人知道我是遊戲內(nèi)最好的改造師, 要求是我必須要為你改造武器, 而且要把武器改造得適合你,大幅度提升你的戰(zhàn)鬥力和防禦力。”
華幹將的目光落到了白柳的雙手上:“把你的錢包改造成手套的主意, 就是這個新人提出來的。”
“他要你擁有一雙可以完美無缺包裹住雙手, 適合用鞭子, 並且能隨時取用紙幣,不會輕易受傷的黑色皮革手套。”
“為了招攬這個新人進入公會,我們會長同意了這個新人離譜的要求。”
華幹將說到這裏, 臉上忍不住出現(xiàn)怒氣,但很快又被他按捺下去。
“會長為了完成這個新人的要求,和你們的投資人查爾斯交涉, 本來說好的是我隻給你一個人改造武器就可以了,但後來被查爾斯這貨磨來磨去, 會長居然答應了讓我給你們?nèi)牳脑欤。 ?br />
“這對專屬於公會的內(nèi)的武器改造師, 是一種恥辱和背叛!”
白柳鬆開了摁住華幹將的雙手:“但你還是答應了。”
華幹將一口濁氣被白柳輕描淡寫地堵在胸口,悵然地低下了頭:“……是的, 我無法違抗會長的要求。”
他頓了頓,又道:“就算你拿到了我的靈魂, 我也不會為除了獵鹿人公會的其他人服務的, 你殺了我吧。”
白柳抬眸看向旁邊的劉佳儀,詢問般地給了她一個眼神,劉佳儀歎息般地對他搖了搖頭, 表示可以停手了。
——正如華幹將所說,他寧死也不會為公會外的人服務的。
和大批培養(yǎng)的預備隊隊員不同,和王舜這樣和多人交流的數(shù)據(jù)師也不同,公會對改造師的控製非同凡響,就算白柳拿到了華幹將的靈魂,要讓這個鐵一般堅韌,軟硬不吃的家夥妥協(xié),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改造師和欲望恆定的玩家不同,他們的欲望和靈魂早在長久的打磨和淬煉中融合萬物,變得刀槍不入,他們不與人交流,隻與手下一把把燒得通紅的欲望利器溝通,是器大於人的存在。
而他們所在的公會,就是他們打造出最喜歡的一柄武器,不然改造師不會選擇屈居在這個公會內(nèi)。
改造師永遠不會背叛“器”,更不會背叛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公會,所以他們是公會裏最忠心耿耿的存在。
華幹將是最好的改造師,自然是改造師當中最硬的骨頭。
如果不是牧四誠一開始就控製住了學徒,這家夥肯定一個字都不會說。
在得到劉佳儀的示意後,白柳從容地改了口風:“我不會要求你為我們一直服務,我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
“你要保護你的公會,我也要保護我公會的隊員。”白柳微笑,“可以告訴我一些有用的信息嗎?比如那個要求你為我改造的新人隊員,是誰?”
這個倒是不觸及公會的機密核心,畢竟隊員遲早是要拉出去見人的。
華幹將遲疑半晌,還是選擇說了:“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會長帶他過來的時候,他戴著一張全是血的麵具。”
“但那家夥的技能武器是一把很長的綠色塑料玩具槍。”
白柳慢條斯理地玩弄鍋爐邊的那把長鉤:“華先生,這種信息可沒有辦法打發(fā)我們。”
華幹將咬了咬牙,接著往下說:“我不會告訴你他的技能是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改造的時候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那把槍的材質(zhì)非常奇怪,看起來像是塑料的喇叭槍,放進去巖漿之後不到一維度秒就溶解了。”
華幹擰眉陷入迴憶:“我改造過不少武器,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武器,和這麼奇怪的武器主人,明明武器已經(jīng)溶解了,但這人就坐在旁邊,一點都不著急地哼著歌。”
“我沒有辦法,為了撈出這把武器,不得不不停地往裏投注材料,試圖把巖漿的溶解度飽和,然後把這把槍析出來。”
華幹將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一點肉痛的神色:“——半個倉庫的材料都扔進去了,巖漿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些材料根本不是被溶解了,是被這把槍給吃了!”
“我又往裏投了不少材料,公會的倉庫都被清空了,這把槍都還沒有吃夠,最後會長不得不去找查爾斯購買新材料,他就是這個時候和查爾斯搭上線的。”
華幹將唿出一口長氣:“查爾斯答應免費供給我們大量的材料,但同時要求我為你們一整個團隊改造武器。”
“那天我不停地往裏投注材料,甚至還往裏投注了不少技能武器的切割片,但那把槍卻一直都沒有析出,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永不滿足地吞噬著其他人的欲望和靈魂。”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貪婪的技能武器。”
華幹將恍惚地看著那口火紅的鍋爐:“最後,會長從查爾斯那裏搞來了一片髒兮兮錢包皮革,說是給你初步改造武器的殘餘品。”
“我把這片皮革投了進去,巖漿沸騰了,我看到那柄槍溶解之後的殘骸圍聚在這片皮革的周圍堆疊,就像是晶體聚核從飽和的溶液裏析出那樣。”
華幹將仰頭注視著白柳,聲音幹澀:“我的巖漿在快要燒幹的時候,鍋底凝聚出了一把,隻是讓我看到,就開始害怕的狙擊槍。”
“如果說你的手套鍛造的過程是讓我覺得被控製,那把槍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隻要看一眼,我的靈魂就會被吞食,再也迴不來了。”
在一旁一直不做聲的唐二打唿吸一滯。
白柳放下長鉤,他似有所感地用兩指撫摸自己手套開口的金屬環(huán),瞇了瞇眼睛。
華幹將注意到白柳的視線,長歎一口氣:“看來你猜到了啊,沒錯,你手套上那個金屬環(huán),就是那把槍上的材料。”
“而且不是殘餘材料,是核心材料。”
“那個麵具上全是血的新人,在拿到了那把槍之後,問我手套的改造需要什麼材料,手套這種非攻擊類的技能武器非常難改造,而這個新人對自己的武器改造過程不聞不問,倒對你的武器改造過程非常上心。”
“我說如果你的腕力不夠好,手套一般就追求輕巧,但這樣大部分的高級材料都沒有辦法用在你的手套上,因為太重了,因此也就無法提高手套的基礎(chǔ)數(shù)值。”
華幹將深吸一口氣:“聽到我這樣說,他問我,他的槍用來做材料的話,夠不夠高級。”
“我說夠了,完全夠了,但你的槍已經(jīng)是改造完全的槍,無論從什麼地方取一部分下來,都會破壞你的武器的完整性。”
“並且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和改造完全的武器建立起了靈魂聯(lián)係,武器是他自身的衍生,在這種槍身上硬生生挖一塊下來,就算是邊角料,他也會感同身受的痛苦。”
“但他說,為什麼要給你用邊角料?”華幹將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般,表情扭曲起來,“然後這家夥就把自己的槍芯摳出來,丟進了巖漿裏,走了。”
“……中間我還淬煉了不少武器,但他的槍芯就像是真的溶解了般,完全沒有反應。”
華幹將眼神複雜地看著白柳手套邊沿那個金屬環(huán):“但今天,你的手套出爐的一瞬間,我看到這個金屬環(huán),我就知道是他的槍芯材料。”
白柳靜默片刻,然後起身:“華幹將先生,我以白柳的身份做出承諾,在這次合作後不會利用你的靈魂做任何有害於你初衷的事情,但相應的,希望你在這次可以用盡全力為我的隊員們改造。”
說完,白柳一揮手,牧四誠將信將疑地盯了華幹將幾秒之後,鬆開了控製住學徒的爪子。
學徒渾身虛脫的癱軟在地,後怕地縮成一團,望著這些人。
華幹將愕然地看著爽快放人的白柳,停頓良久,才嗤一聲,應道:“拿人錢財,忠人之事,人有罪,器無罪,無論你們做了什麼,你們的武器是無辜的。”
“我不會把你們的錯事算到器上,自然會好好待它們。”
白柳頗為欣賞地頷首,然後笑著說:“當然,除此之外,我對華幹將先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我希望能以你的名義向國王公會的鑒定師出一個外單。”
華幹將問:“你們要鑒定什麼?”
白柳雙手交握,目光晦暗不明:“我手上這雙手套。”
華幹將了然地接過了話頭:“——還有被我改造過的所有武器吧?這個可以,你們隨便鑒定,我?guī)湍銈兿聠巍!?br />
說完,這位靈魂都已經(jīng)不在自己手上的改造師就拍了拍屁股站起來,然後地把癱軟的學徒給扶起來。
這人真的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扯過牧四誠挾持自己徒弟的猴爪,戴上放大鏡就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白柳坐在角落裏,垂下眼簾審視自己手上這雙手套,唐二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啞聲開口:“……是小醜。”
“嗯,我猜到了。”白柳說,“但我不明白他為我這樣做的理由,小醜現(xiàn)在應該不認識我。”
“但他的一舉一動表現(xiàn)得又特別了解我……”白柳半闔眼眸,“小醜如果知道我的技能是什麼,也了解我會做什麼事情的話,那麼他讓這個改造師主動來改造我的行徑,就很像是把這個改造師包裝好作為禮物送給我。”
唐二打沉聲道:“小醜知道你可以利用自己的技能掌控這個改造師。”
白柳扯住手套的邊緣拉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手套邊的金屬環(huán):“還有這個材料也是,他主動地最好的材料融合整頓好了,然後隻等我前來接收。”
“我知道他做了什麼,但問題是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唐二打說:“如果是其他世界線,我知道小醜為什麼會這樣做。”
白柳抬眸望過去。
“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改造師……”唐二打滿心複雜地歎息,“其他世界線的小醜總是把最好的獻給你,因為在他眼裏,隻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