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聊什麼?”白柳冷靜地反問。
“我以為你會是我們當中先提問的那個人。”白六微微攤開手, 他用那張和白柳一模一樣的臉對他微笑,“畢竟,看到我的樣子後, 你應該會有很多想問的問題吧。”
“比如我這個神為什麼和你長得一樣。”
“我不覺得一樣。”白柳語氣冷淡,“你看起來比有我兩倍年齡大了。”
白六:“……”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種成年人的樣子。”白六並沒有像是被冒犯到一樣沉下臉色, 而是饒有趣味地笑了笑,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語氣甚至帶著幾分縱容, “那這樣呢?”
“這樣會讓你更願意接納我, 和我心平氣和的聊一聊嗎?”
白六迅速地變成了白柳一模一樣的十八歲高中生的樣子, 他穿著和白柳一樣的白襯衫校服,除了手上帶著那雙黑色皮質手套,和臉上那遊刃有餘的微笑外, 幾乎看不出他和白柳之間的差別。
白柳看著迅速變化模樣的白六,背部緩慢地繃緊。
……如果現在的他沒有精神異常,那麼現在出現在他麵前這個可以停止時間空間, 隨意更改模樣的東西,應該就是所謂的神了?
“我們用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開始聊天吧。”白六友善地笑了笑, “你想知道黑桃的來曆嗎?”
白柳的目光一瞬間靜止了, 他直視著對麵的白六,幾乎瞬間明白了什麼:“他和你有關?”
“可以這麼說, 但又不能這麼說。”白六左手抱著右手肘部,右手抵著下頜,勾起嘴角,“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與我有關, 包括你。”
“但唯獨它的誕生和我無關。”
“它的誕生隻和你有關,它是為了你而存在的一個靈魂。”
白柳唿吸一頓, 很快又恢複正常,他抬眸:“那既然他是為了我而存在的,那他走什麼?”
“有時候短暫的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逢。”白六笑瞇瞇地說,“你們的重逢已經是未來裏注定的東西。”
“你們會在一個盛大的恐怖遊戲裏重逢。”
“恐怖遊戲?”白柳語氣平靜地反問。
“沒錯,恐怖遊戲,你和它都會喜歡的恐怖遊戲。”白六伸開手,他臉上的笑意變深,“——這個遊戲,就存在於這門裏。”
在他伸開手的那一刻,白柳的麵前出現一扇門型的銀藍色旋渦,裏麵出現的就是白柳之前看到的,那些密集的小電視,裏麵的人正在驚慌失措地逃竄,對抗,擊殺怪物。
“這就是黑桃由來的地方。”白六笑著說,“如果你想要找到離開的他,進入這個遊戲就可以了。”
白柳的目光從門邊劃過,冰冷地落在了白六的臉上:“今晚這個高考湖,也是你策劃的恐怖遊戲之一?”
白六微微歎息,帶著讚歎:“反應真快,這麼快就猜到了。”
“不愧是我的衍生物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你想讓我進這個遊戲?”白柳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黑桃是遊戲裏的產物,所以你是為了誘導我進遊戲,所以故意把黑桃投放到我周圍的?”
“你可以這樣猜測,接近真相了,但不完全對。”白六並沒有反駁,他笑得親和力十足,耐心地迴答白柳對他的惡意揣測,“不過它的確是你的錨,你受它影響再正常不過。”
“我原本以為你得到答案之後會迅速選擇進遊戲,但看來……”
白六興味十足地挑了一下眉:“它對你的影響,沒有我想象中的重?”
“或許我應該給你一些其他刺激和籌碼,讓你願意接受這個恐怖遊戲。”
他彎起眼睛,十分含蓄地露出一個笑:“我已經迫不及待看你進入遊戲的樣子了,白柳。”
“讓我想想,你會喜歡什麼……”白六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敲了兩下下唇,然後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在此之前,讓我先告訴你,你因為這種乏味的普通人生活失去了什麼吧。”
白六愉快地打了個響指,白柳麵前的銀藍色門型旋渦瞬間擴寬成一麵黑色的屏幕,屏幕一閃,裏麵顯現出十四歲的白柳,他正坐在福利院裏,冷漠地用勺子吃著飯。
“原本我給你設計的生活從這裏開始,就進入遊戲的,但你並沒有,還進入了高中。”
“你原本到十八歲,就能擁有超過上千萬的流動積分,擁有一個公會,在現實裏擁有兩個大型的地下組織,擁有三到五條走私渠道,和一個完整的,替你賣命的忠心團隊。”
“但現在這些都沒有了。”白六遺憾地歎氣,“你被陸驛站的存在剝削了享用這個世界上最美妙欲望的權利,你壓抑了欲望,控製自己在一條安全線內生存,然後在這個寂寂無名的高中裏活得像條流浪狗,沒有能夠停留的安全區,就連——”
白六伸出食指,上麵甩出一根半透明的絲線,刺入了鮑康樂的後頸裏。
鮑康樂被刺得一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但卻被白六的傀儡絲線帶動著,表情驚恐地走了過來。
“——連鮑康樂和許薇這種我在其他世界線根本不記得名字的小角色都能讓你遭受三年的校園暴力。”白六垂下眼簾,他語氣變得散漫帶笑,“——被罰站,洗廁所,被趕出宿舍,被許薇從教室裏撤出座椅,一個人孤獨地坐在乒乓臺上淋雨,無聊地翻看著教室裏那些人正在上的英語課本,上麵還有鮑康樂嘲笑你是個孤兒的字跡。”
白六笑得饒有趣味:“我很好奇,白柳,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
鮑康樂被扯動著走到了白柳和白六的中間,這種肢體完全不受控製的恐懼讓他嚇到嗓子裏根本發不出聲音,隻能扯出一些“謔”的氣音。
白柳低著頭靠在牆上,他的校服就像是淋雨那天濕漉著,他身上的時間是流動的,於是發尾和衣擺往下滴落著水,滴落的水因為靜止的時間又靜止在了半空中。
凝固的水珠慢慢地包裹了他,他抬起頭來,掀開眼皮直視白六,語氣和眼神裏都沒有情緒:“你看起來這麼了解我,不如猜猜我那個時候正在想的事情?”
白六臉上的笑容弧度變大:“我猜對了,會有什麼獎勵嗎?”
白柳平靜地說:“那我就做你現在正在猜我即將要做的事情,可以嗎?”
“嗯……”白六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笑了起來,“真是狡猾又聰明的獎勵,無論怎麼樣不是一筆吃虧的交易,但我很喜歡,所以成交。”
白六的食指動了一下,鮑康樂被傀儡線扯到摔地,他滾到了白柳的麵前,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驚懼,白六垂下眼簾,憐憫地看著正在蠕動著想要逃竄的鮑康樂:
“我猜你當時你想殺了鮑康樂。”
“你在心裏製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可以天衣無縫地殺死他和他的母親,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但你不確定陸驛站會不會發現,因為他也很聰明,並且了解你。”
“你在等,等一個可以讓陸驛站都合理接受鮑康樂死亡,並且你可以完美逃離罪責的機會。”
白六抬起頭,他笑了起來:“——而這個機會終於來了,就是高考湖。”
“高三正是考生壓力大的時候,才出了一個跳下高考湖疑似拿到考卷的學生,這個時候再有學生因為壓力大迷信傳說跳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而你和鮑康樂素來不和,也都屬於大眾眼中會因為高考壓力大而跳湖的那一批學生,所以鮑康樂主動挑釁你,讓你去高考湖,你會去,是一件再合理不過的事情,更不用說教學樓那邊還留下了鮑康樂挑釁你的監控證據。”
“高考湖附近沒有監控,如果你們兩個人同時跳下湖,而鮑康樂偶然在湖底【不小心】溺水,你沒有把他成功救上來,那你就不用為他的死亡承擔任何責任,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因為你怕水,你救不上來鮑康樂是一件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白六笑得意味深長:“而你知道陸驛站是知道這一點的,他不會因此而懷疑你,他會相信你是無辜的。”
“他不會知道這是他好朋友偶然殺欲興起,而謀劃的一場完美犯罪。
“我說的對嗎,白柳?”
地上的鮑康樂已經完全聽傻了,他漸漸停下了掙紮,呆滯地望著白柳。
白柳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地低頭望著鮑康樂,滴下的水珠凝固在空氣裏,但鮑康樂卻罕見地覺察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他開始後背發麻,臉色全白,不斷地發抖。
從頭到尾,鮑康樂都把自己置身於加害者的上位,他想過白柳可能會報複他,但從來想過一直以來冷淡麵對他的白柳腦子裏在想這些東西……
他隻是想欺負一下白柳泄憤,但白柳是真的想過怎麼殺了他!
這白柳這神經病的腦子和正常人根本完全不一樣!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不如現在完成這件完美犯罪。”白六勾起唇角,他笑得人畜無害,“我保證除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發現你殺過人。”
白六挑動食指,他將鮑康樂他挑得跪在地上,仰頭露出脆弱的脖頸,雙手後背——這是一個引頸受戮的姿勢。
“不要殺我……”鮑康樂嚇得快尿了,他涕泗橫流,“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白柳,不要殺我啊!”
白六緩慢地走上前,他握住白柳的手腕,放在了鮑康樂的脖頸上,垂下眼睫,很輕地說:
“抬起頭來,我的孩子,讓我看見你第一次殺人的樣子,一定很值得留念。”
白柳緩慢地抬起頭來,他的手緩慢收緊:“你前麵的確猜對了,我的確想過很多種殺了這蠢貨又不背鍋的辦法。”
“但後麵你猜錯了我現在正在想的東西。”
白柳被濕漉漉的頭發貼著的白皙麵容上露出一個相當惡劣的笑,那笑出現在他蒼白的麵容上,有種觸目驚心的脆弱和精致,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他說:
“神,我剛剛可沒想要殺這蠢貨。”
“我在想黑桃。”
白柳微笑:“所以獎勵沒有了,我不會按照你的想法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