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屏幕旁緩慢地走出最後退出遊戲的隊員們。
全場鴉雀無聲地望著這走出來的兩個戰隊, 神色基本都是恍惚的,似乎還沒從那場膠著的戰鬥裏迴過神來。
站在高臺之上的主持人深吸一口氣,他揮手落下, 指向劉佳儀走出的那一方:“遊戲結束!
“挑戰賽勝利方為——”
“流浪馬戲團!!”
“讓我們恭喜這支新生的隊伍成功擊敗排名第二的國王公會戰隊,成功晉級季後賽!”
觀眾席上短暫沉寂後, 響起了激烈的歡唿和掌聲, 但一場比賽無論再怎麼精彩,也不會讓所有人都歡唿雀躍——一方的勝利自然也代表另一方的失敗。
坐在位置上的齊一舫捂住通紅的眼睛, 他竭力忍著自己要掉下來的眼淚, 但在旁邊的劉集沉默又用力擁抱了他, 錘了他肩膀一下後,齊一舫終於沒繃住,抱住劉集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都用盡全力了!“
“為什麼還是輸了!”
劉集笨拙地安慰他:“可能是我們還不夠好。”
齊一舫更難過了:“你還不如別說了, 嗚嗚嗚!
“沒關係的!眲⒓樕隙际求v兮兮的燒痕,但眼睛卻是明亮的,“我們明年會更好, 明年一定就能贏了!”
“別這麼軟弱地哭泣!狈票刃毖蹝弑е鴦⒓薜脗麄男牡凝R一舫一眼,“隻是此刻止步如此, 又不是永恆地止步如此!
“好好訓練!
菲比攥緊拳頭:“就算沒有紅桃, 明年,我也一定能帶著你們打贏小女巫。”
“什麼叫……”齊一舫驚詫地抬起了頭, “沒有皇後?!”
菲比頓了一下,她身後響起巨大的係統提示音:
【係統提示:國王公會權限更迭,原會長紅桃皇後將所有權限移交給新會長修女菲比!
【係統提示:移交成功後,玩家紅桃皇後賠付了違約金, 申請退出公會!
【新會長同意退會申請,玩家紅桃皇後退會成功。】
齊一舫的表情完全空白了:“皇後……退會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意思!奔t桃跟在了菲比後麵走出來, 他語調閑散自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情會在遊戲裏掀起多大的風浪,他甚至是帶著笑迴答齊一舫的話的,“我這種將靈魂販賣給其他人的玩家,可不配做你們的會長,有太多不確定性了!
“白柳那個貪心的人已經得到我的靈魂,我可不想他透過我的麵板再拿到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公會,而且我做了這麼久的會長,也該退休給自己放個長假了。”
“菲比已經成長到比我更適合管理這個公會了!奔t桃慵懶地攤手,笑笑,“會長這一職位,有能者居之,所以就退會了!
國王公會,這個全遊戲第二大的公會,背後數不清的積分鏈條,無數人夢寐以求想要加入的公會,就被它的創始者這樣輕描淡寫地轉交了出去。
齊一舫完全反應不過來,同樣反應不過來的,還有其他的觀眾。
這些觀眾迅速地從遊戲結束的興奮裏清醒,開始震驚地討論紅桃退會這件事。
紅桃移交公會這件事他們在遊戲半中央已經知道了,但是,退會?!
這可移交公會可不是一個性質的事情,這代表紅桃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以國王公會的成員身份參賽了。
上一次這麼掀起這麼軒然大波的事情,還是逆神轉會。
主持人雖然也很震驚,但比賽已經結束了,這是比賽之外的八卦,不在他的解說範圍裏,於是他還是敬職敬責地做了收尾:“請兩邊隊伍的戰術師到前麵來,做……!
說完這一句之後,主持人難得地卡了一下殼:“由於本場比賽雙方戰隊都出現了戰術師更換,所以請雙方更換前後的四位戰術師到臺前來,做賽後交流。”
臺前。
劉佳儀和菲比走在前麵,兩個小女孩態度自然地握了手。
“總有一天。”菲比抬眸望著劉佳儀,“我會追上你的!
劉佳儀認真地迴答:“我等著這一天!
“但在這之前,我不會輸給你!
兩個女生握手鞠躬之後,轉身離開,走在她們身後的白柳和紅桃上前一步,望向對方。
“你在遊戲裏用一積分硬幣買了我的靈魂。”紅桃兩指夾住一枚積分硬幣,他抬眸平視著白柳,“相應的,你要實現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白柳平靜地應允:“什麼要求都可以!
【可以!
紅桃閉上眼睛,此刻他腦海裏白六含笑的聲音又和白柳重疊了,他深唿吸了一下,才又睜開了眼睛:“明天下午六點,你來第一次見我那個店麵見我!
“屆時,我會告訴你我的要求!
“我不會等你太久!
次日下午六點。
白柳坐在空無一人的店麵裏。
他提前十分鍾到了這裏,這店明顯被紅桃包了下來,直接關門了,他都是敲門才進來的,老板給了開了門之後,直接將鑰匙遞給了他,白柳略微詫異地揚了揚眉:“店麵的鑰匙直接給我嗎?”
“是的。”老板的態度很恭敬,“我們店其實就是兆先生當初出資開的,算是大店主,隻是下麵的人不知道,兆先生也沒讓我們刻意說過。”
“他說有個貴客今天下午六點會來找他,到時直接將店麵鑰匙給您就可以了!
白柳接過鑰匙,神色微妙:“……好的,麻煩您了。”
紅桃這家夥,出乎意料的有錢啊……
不遠處。
戴著望遠鏡的牧四誠目光凝肅,語氣冷酷:“白柳進了店裏,還跟嗎?”
貼在大樹旁隱藏著自己身體的唐二打還在猶豫:“我們這樣跟蹤白柳的私人約會,不太好吧?”
“保障白柳的安全是我們這些隊員應該做的事情!蹦究履樕闲Σ[瞇地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更何況還是和紅桃這樣的高危份子見麵,萬一他對白柳有什麼奇怪的圖謀呢?”
舉著個小樹枝,縮在牧四誠旁邊的陸驛站連連讚同點頭:“對。∪f一出事怎麼辦才好呀!”
旁邊的劉佳儀無語翻白眼吐槽:“你這個殺手序列的家夥怎麼也跟來了?”
“咳咳……這個嘛……”陸驛站握拳嗆咳兩聲,一本正經地把旁邊正麵無表情地蹲著凝視著店麵的黑桃扒拉了過來,“當然不是出於八卦!隻是我的隊員要跟過來,我算他半個監護人,跟過來很自然吧?”
劉佳儀:“……= =。”
就是為了八卦吧!
“但現在白柳進了店麵,店麵還被鎖了,我們怎麼樣都跟不了了吧?”唐二打無奈地勸阻,“迴去怎麼樣?白柳發現我們跟蹤他私人邀約會生氣的!
“……嗯嗯,好的,不會做什麼,隻是上次來做造型的時候,有東西掉在店裏了,迴去拿一下。”木柯語氣溫和地打電話,對旁邊的幾人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麻煩幫我開門就可以了!
木柯放下電話,笑得人畜無害:“搞定了,等會有店員來幫我們開門。”
牧四誠歡唿起來:“木柯牛逼!”
黑桃認真附和:“木柯!
陸驛站眼疾手快地打斷,嚴肅喝止:“不準學髒話。”
唐二打扶額。
他們繞到了側門,等到店員打開門之後,還想跟著他們進去,木柯輕而易舉地將店員忽悠走了,成功潛入店內。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換衣間的化妝模特後麵,透過半開不開的屏障看著坐在正廳中央,正在低頭看雜誌的白柳,黑桃一見到白柳就要走過去,被陸驛站死死摁住。
不一會兒,正門再次開了。
白柳抬眸看去,恢複成男裝的紅桃站在門口。
他沒有穿第一次那麼浮誇的服侍,隨意了很多,有些卷曲的長紅發被編成了辮子甩到腦後,穿著很簡單素淨的白上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就像是個玩樂器的大學生,看起來和初次見麵截然不同,身上那種攻擊性仿佛被洗走了般,變得自然且閑散。
“來得這麼準時?”紅桃在白柳對麵坐下,自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對他略帶調侃地笑笑,“我以為你會讓我等上一陣!
“我一向準時!卑琢畔码s誌,淡淡迴答。
“是嗎?”紅桃拖著下頜喝水,笑瞇瞇地看他,“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我之前老是等另一個人,所以覺得你也會讓我等,沒想到是你等我,我還挺意外的!
“也挺高興的!
“我從不讓交易者等我!卑琢忉專斑@不太禮貌!
——這氣氛,看得唐二打都皺了一下眉頭。
太和諧了。
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是昨天還在賽場上爭鋒相對的對手,反倒像是兩個說好了要出來玩的舊友,態度如此平和友好地閑聊。
“你倒是和他有些相同!奔t桃垂眸看著杯子裏自己的倒影,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杯子邊緣,“但還是不同更多!
“你找我來,不是來找我和他相同還是不同的吧?”白柳平視著紅桃,“你的要求是什麼?”
“如果讓你和我做一次,你是不會同意的吧?”紅桃語氣平平地拋下一顆炸彈。
躲在窗簾後的牧四誠驚得倒抽一口涼氣,被臉色陰沉的木柯迅捷地捂住了,陸驛站摁住黑桃的手都快爆出青筋了,瘋狂揮手讓唐二打來幫忙摁住快要暴走的黑桃。
隻有劉佳儀安靜地看著。
“但如果隻是一個吻呢?”紅桃掀開眼皮,他紫色的眼眸在日光燈下折射出炫目的光線,語氣帶出一種奇特的蠱惑感,“你可以給我嗎?”
“我記得,你的技能如果交易了之後,達不到對方的要求,是要被關進紙幣的吧?”
紅桃說到最後已經帶出了危險的意味:“所以如果我真的要你的吻,而你不願意給我,你會被關進紙幣嗎?”
“為什麼是吻?”白柳在這個時候,還有閑心舉起杯子喝一口水,慢悠悠地詢問。
“為什麼呢?”紅桃似笑非笑地看著白柳,“可能是因為跳七重紗之舞的妖女莎樂美,也要了她所愛的聖人約翰的一個吻吧!
“是這個故事啊!卑琢粲兴嫉孛嗣掳,“我要是沒記錯,聖人約翰寧死都不願意給莎樂美這個吻吧。”
“是的。”紅桃的視線移動落在白柳的唇上,手指蜷縮了一下,又移開,語氣還是懶懶的,“所以最後莎樂美就殺了聖人約翰,砍下了他的頭顱,最終親吻了死去頭顱上的嘴唇。”
“——她最終還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吻,隻是方式慘烈一些!
“你是在威脅我嗎?”白柳抬眸,平靜地反問,“倒也不必威脅,我是個很遵守交易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要這個吻,就過來吧!
紅桃在得到白柳應允之後,幾乎就像是凍結一般僵在了原地,然後非常緩慢地撐著桌麵站起來,轉頭看向白柳,沉靜地望著白柳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地俯下身體。
他身量比白柳略高一截,站起來的時候陰影剛好能蓋在白柳臉上,辮子從紅桃肩膀上滑落,落在白柳的水杯裏,砸出的水珠落在他撐在桌麵上緊緊攥住桌麵邊緣的手背上,涼得得他手掌緊縮了一下。
兩個人的麵部從簾子後看去,似乎在漸漸交疊,就快貼合到了一起。
這下連陸驛站都倒抽了一個冷氣,但他很快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恐地望著那邊的景象。
但到這個時候,黑桃反而離奇地安靜了下來,他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白柳,牧四誠倒是離奇地看著這個躁動一路的人,詭異地問了一句:“你不去,阻止紅桃嗎?”
“不用。”黑桃冰冷的聲音幾乎和白柳的聲音同時傳出來,“紅桃親不下去。”
“為什麼停了!卑琢届o地仰頭,看著停在他臉前麵,不到十公分的紅桃,“你不是想要我的吻嗎?”
“你在顫抖什麼?”
紅桃的肩膀,撐在桌麵上的手,乃至於唿吸都在顫抖。
“或者我換一種問法!卑琢ы,語氣平和,“你為什麼要向我要求一種,你恐懼我會對你做的事情?”
“上床也是,吻也是!
“……我沒有恐懼!”紅桃低著頭,拳頭攥緊,幾乎是有些惱怒地反駁了白柳,語氣諷刺,“你不是說我喜歡你嗎?為什麼我要恐懼吻自己喜歡的人?”
“沒有任何一條律法規定!卑琢Z氣平和地說,“人不可以恐懼自己喜歡之人的吻。”
“我也會恐懼,為什麼你不能恐懼?”
紅桃的唿吸慢慢平靜了下來,他倒在桌麵上,正麵朝下,臉埋在桌子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陰鬱的感覺:“……算了,我不要了。”
白柳仿佛早有預料,端起另一個幹淨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水:“嗯,你換個要求吧。”
“我把那座島落了下來,變成了一座海島!奔t桃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它變得很美麗了!
“去看看那座島吧,白柳!
“可以!卑琢了家粫䞍海⑿ζ饋恚艾F實中的私人海島我還沒有去過,應該很漂亮!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個小問題。”
白柳認真詢問:“去的費用,你報銷嗎?”
紅桃:“……報銷。”
“然後——”白柳似笑非笑地端著茶杯,悠哉地用餘光掃了一眼背後那個一動一動的窗簾,“——可以攜帶家眷親友一起去你的島上看看嗎?”
紅桃抬起頭來,他盯著白柳無辜的臉看了一會兒,最後也釋然輕笑著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