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間裏，無數書籍沉浮，以某種規律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無比宏偉、巍峨的“大山”。
李往矣站在“山下”，仰望著這座大山，感覺自己十分渺小。
也十分淺薄，讀過的一萬多卷書，在這座“書山”麵前，就是山中的幾粒石子而已，根本拿不出手。
王守拙站在他的身邊，微笑問道：“更新師弟，被震撼到了吧？愚兄當初第一次進這書山秘境的時候，也被這如同人間山脈般的壯觀之景，給驚呆了，久久不能靜心。”
然而話剛說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因為他看到李往矣臉上，並沒有多少異色，取而代之的是熱切與笑容。
“更新師弟？”
李往矣終於迴過神來，朗聲迴道：“守拙師兄，小弟以前就久聞九大學宮‘書山’之名，沒想到藏書之多，竟真的堪比一洲神山。”
“人間具有有如此多的書籍，簡直是千古造化。”
“有此書山，小弟可三月不食肉也！”
王守拙會心而笑，這才記起麵前的這位寒山天驕，以好書為名，大約有十年時間，不事修煉，一心讀書。
對於更新師弟來說，遇書山豈不像飲中仙墜酒窖，好色人入青樓，最合其意？
“那更新師弟可放開了讀書，這眼前之書何止千萬，隻怕三個月是看不完的。”王守拙調侃道。
李往矣卻恬然迴道：“三個月自然是看不完的，倘若是三年、三十年，乃至是三百年呢？”
王守拙道：“當今天下大亂已生，浩劫將至，隻怕不能讓師弟在此安心讀書三年，更遑論三十年、三百年，人間天地少不得寒山李往矣。”
李往矣卻微笑著說道：“山人自有妙計！”
正當王守拙好奇的時候，李往矣大袖一拂，伴隨飛揚的浩然之氣，一個奇異的世界憑空浮現，與整座書山秘境，融為一體。
王守拙很是驚奇：“更新師弟，這是以萬千浩然之氣為根基，演化出來的一方世界？”
李往矣點頭：“正是，可還入得了師兄的眼？”
王守拙感歎道：“早就聽聞更新師弟與尋常儒門弟子不同，養出萬千道浩然之氣，如今一見傳言果真不虛。”
“師弟演化出來的這方世界，以浩然之氣為本，以儒門法則為綱，全然一個儒學世界，真驚世手筆也。”
“仰賴一些前輩大賢的抬愛，世人稱我為北洲小賢人，與師弟一比，簡直是米粒之光之於皓月。”
“更新師弟才是真正不世出的儒門奇才，別說是我這個北洲小賢人了，就是宋群先那位中土少年聖人，隻怕也比不了。”
李往矣淡然一笑：“守拙師兄過獎了，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有此造化，當不得師兄如此誇讚。”
王守拙搖搖頭，他還真沒有過獎。
隻有儒門中人，才知道李往矣此舉，到底有多了不起，所有儒門弟子在養出九十九道浩然之氣後便已圓滿。
唯有眼前這位李師弟，破陳立新，超越前賢，養出這麼多的浩然之氣。
其他儒門修士，縱然是聖人，也無法與之相比，沒有這萬千浩然之氣，自然也就沒有這一方儒道世界。
“更新師弟，愚兄冒昧地問一句，你演化這儒道世界目的為何？”
“我想看看一個獨尊儒法的世界，最終會走向何方。”
李往矣很是坦然，並不隱瞞。
雖然他迴答得很簡單，王守拙卻聽明白了。
因為儒門乃是當今人間三教百家之首，天下第一顯學，很久以前就有不少大儒、學子，想要一統天下學說，清除百家，獨尊儒術。
北止戈洲這第一武運大洲還好一些，在儒門最為昌盛的中土神洲和東南清嘉洲，這種聲音很多，得到許多儒生的支持。
甚至不少儒門聖賢，也在明裏暗裏的推動此事。
就連天地浩劫將至這事，也成為了那些“獨儒”之人的理由，他們認為正是因為當今人間百家爭鳴，生民理念駁雜，才會招來浩劫。
如果天下一統，九洲唯儒，便不會有這一災厄，就算有，天下儒生群起，也能輕鬆化解。
要不是飛升之夜，神主娘娘聯合韓夫子等絕巔人物，逼迫所有聖人飛升，隻怕“獨儒”大爭已經鬧騰起來了。
“更新師弟，剛讚揚完你，我發現你卻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超拔，難怪你能開創【變易新道】，人間有你，乃儒門之幸也！”王守拙忍不住再次誇讚。
“敢問師弟，這方儒道世界，進展到哪一步了？”
“獨尊儒術之舉，可有結果了？對於這方世界，對於百姓，是好還是壞？”
李往矣搖了搖頭，道：“【儒世界】離完善還很遠，最終結果如何，也還無法定論。”
“不過有一件事，卻已經明了。”
王守拙好奇：“哦？什麼事情？”
李往矣清聲迴道：“如果在滅世浩劫來臨之際，人間九洲四海億萬生靈，若是無法團結一心，共同抗敵，天地必覆！”
“因為【儒世界】中，天下已經覆滅了一次。”
隨後李往矣便請王守拙與他同遊儒世界，果然看到了一個山河破碎、生民零落的劫後世界。
隨著李往矣這位“老天爺”摘取曆史記憶，王守拙看到在強大異族侵襲之際，位於天地之中的寒國內部，仍然隻顧著爭權奪利，各個所謂的儒家大賢皆蠅營狗茍，廟堂不顧百姓，百姓不知廟堂，縱然有少許仁人誌士看見末日浩劫來臨，有救亡圖存之心，也終究徒勞。
最後堂堂儒家天朝，被異族踐踏覆滅，所有繁華盛景皆化作虛無。
天下，亡了！
“更新師弟是鑒於此，才提出會盟北洲，繼而會盟整個天下的大計？”王守拙神情複雜地問道。
他沒有想到這方小世界裏，會發生這等之事。
它某種程度上，很像是人間天地的滅世浩劫的先兆預演。
李往矣點了點頭：“不錯，所以我希望未來整個北洲，整個人間天地，都能夠站在一起，萬眾一心，共挽天傾。”
王守拙也頷首道：“師弟且放心，愚兄一定傾力促成此事，我相信三教百家、各大王朝的聖賢、君臣們，在浩劫來臨之後，也都能看清這一點。”
李往矣溫煦笑道：“我相信師兄，也相信各位聖賢、君主的眼界，相信人間天地萬靈的智慧。”
當看完儒道寒國的整個覆滅過程後，李往矣便帶著王守拙離開了“塵世”，返迴了天穹之上。
作為“老天爺”，李往矣仍舊不幹涉這方世界的進程，任憑其繼續演化下去。
王守拙看看頭頂星空，再看看漂浮在星空下的雄偉“書山”，道：“此方世界的光陰流轉，與人間不同。”
“師弟有此一術，可向‘天’借得三五百年，甚至更久，確實有希望閱覽完所有書籍。”
“師弟早已讀過萬卷書，再讀完這座‘書山’，不知將會發生什麼，愚兄很期待那天的到來。”
李往矣拱手迴道：“借師兄的吉言，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隨後王守拙便退出了書山秘境，而李往矣則走入了書山之中，拿起了離得最近的一卷古書。
當他翻開書頁的時候，浩然之氣流轉，萬千鴻蒙小世界自然浮現，於書山之中沉浮。
這一幕，神奇而浩大。
……
一個陰冥灰暗的世間裏，一個邋裏邋遢的漢子，極速從遠處飛掠而來，身後跟著數不清的魂影鬼物。
在即將被無數鬼影鬼物淹沒的時候，邋遢漢子一個鷂子翻身拔地而起，瞬間落到了幾十裏外的一座古城城牆上。
古城城樓上，站著一個氣質飄逸，身負長劍的身影。
看到漢子狼狽的樣子，背負長劍的身影不但沒有一點同情，反而好奇問道：“你這是又去招惹了哪一尊鬼帝？”
拔腿逃跑的時候很狼狽，坐到城牆上的邋遢漢子，卻甩了一下斜劉海，自以為很瀟灑地說道：“蕭大劍仙，你也太看不起我阿笑了，就一尊鬼帝，能耐我何？至少也得三尊，五六七八九十尊。”
這兩位，光從稱唿就知道，乃是告別李往矣和小芊君後，殺入大陰間的大劍仙蕭逸和阿笑。
李往矣前不久還掛牽著他們，此刻他們的狀況，卻看起來很不錯。
“五六七八九十尊麼？我記得上次遇到那位幽若鬼帝，你就差點被她給留下了，成為了一位鬼新郎！”蕭逸笑著說道。
阿笑卻瞪了他一眼，道：“伱知道什麼？上次要不是看她身世可憐，又記憶紊亂不堪，我才不會對她客氣。”
“而我阿笑要是對誰不客氣，她就慘了。”
“多的不用說，你懂的。”
蕭逸是真懂這位同行人，所以也就沒有揭穿，揮出一劍，擊退所有追擊而來的魂影鬼物，讓太虛孤城周遭清靜一些。
阿笑再次撩了一下紛亂的斜劉海，問道：“蕭大劍仙，我正在亂鬼界域中玩得開心，你這麼著急叫我迴來是有什麼事？”
蕭逸見他正經起來，迴道：“人間天地已經絕天地通了，界域封印偉力，已經逸散到這大陰間。”
阿笑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幽冥晦暗的天空，說道：“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看來情況真的很糟糕啊。”
蕭逸好奇地問道：“你對這事，難道就一點都不意外？絕天地通雖然能暫時將大劫擋在天外，但是對於人間來說，也同樣斷了退路，如果人間撐不下去，那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阿笑笑了一下迴道：“有什麼好意外的，絕天地通本來就是我當年和北洲神主商量好的。”
“包括請諸聖飛升，也是我們一起定下的。”
蕭逸有些訝然，自從進入大陰間之後，他就知道人間會發生一些事情，卻沒想到這些事，都與麵前的邋遢漢子有關。
“定下之後直接當甩手掌櫃，你就真的那麼相信那位神主娘娘？”
阿笑一個閃身，來到城樓上，拍下了一下蕭逸的肩膀，道：“你被困小陰間太久，沒有見過神主娘娘，不知道她的手段。”
“你要是見過她了，你就會發現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那個女人真是……很不一般。”
蕭逸迴道：“我相信有中土杏壇、止戈山演武殿的支持，她能逼迫九洲四海所有聖人飛升。”
“可是她真的能阻止大劫落下嗎？要知道那大劫來自……非人力可擋。”
阿笑依舊嬉皮笑臉地道：“放心吧，神主娘娘既然敢做，就一定能做到。與其擔心她和天上之事，不如擔心咱們自己。”
“咱們做的事，可一點不比天外輕鬆，如果咱們這邊失手了，就算是神主娘娘和諸聖成功了，也一樣沒用。”
蕭逸沒有接話，在他看來有他和阿笑兩人出馬，就算有些波折，要做的事也一定能夠成功。
相比較之下，他此刻更擔心人間。
“諸聖都走了，隻留下少許坐鎮之人，人間九洲真的沒問題嗎？”
阿笑直接躺在城樓上，翹著二郎腿，嘴裏含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枯草，笑道：“至於人間，就更不用擔心了。”
“浩劫來臨之際，九洲四海還是應運而生了不少厲害的小家夥的，有些小家夥的天賦，比起你這個早早隕落的太虛劍子，還要強得多。”
“其中有幾個，還挺有趣的。”
“他們很快就會成長起來，撐起整個人間的，你就安心吧。”
蕭逸反問道：“那比起你這位天下第一刀客呢？”
阿笑將嘴裏的枯草吐掉：“那當然是比不過了，我阿笑是誰？是連三教祖師和武祖、劍帝見了，都得甘拜下風的萬古無雙的第一天才。”
“他們就是加一塊抱著，也比不上我一個手指頭。”
“要不是我阿笑走了，哪有他們出頭之日？說起來他們還是得感謝善良大氣的阿笑啊，要不然一個個都還在地裏玩泥巴呢。”
蕭逸撇了一下嘴。
論吹牛和不要臉，阿笑才是真的萬古無雙。
就他感應到的來說，人間天地近期出現了一位天才劍仙，那天賦就是兩個阿笑加一塊，也未必比得上。
“嘿，你還不信，看我……”
阿笑剛要證明一下自己，整個大陰間突然震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