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見麵，不等李往矣開口，少女雲暮色就搶先詢問。


    很顯然，她已經推演出了李往矣的到來。


    李往矣也沒有瞞她，將他上天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


    少女雲暮色聽完後讚同道：“天地浩劫走到今日，確實需要與上麵的人，溝通一下消息。”


    “隻是，既然我能推算你的目的，那黑暗仙朝那邊肯定也能，你此行未必會順利。”


    李往矣迴道：“我想過了，無論如何我得上去，天幕大陣對於抗劫大業至關重要，一定不能讓其崩毀了。”


    “就算在‘祂’的意誌施加下，實在無法保全，也要盡量將毀滅的時間往後拖，天幕大陣在一日，人間天地便安然一日。”


    少女雲暮色道：“既然你去意已決，那我就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你務必小心一點，若是事不可為便及時迴頭，莫要強求。”


    “我可以在付出一定代價後，與她聯係。”


    雖然她說得很輕巧，李往矣卻明白，她這所謂的“一定代價”，必然極大，以至於難以承受。


    要不然這兩位，也不會王不見王，始終不相見。


    更不會這麼多年了，也不聯係彼此。


    “阿鴛姑娘會跟你一起去。”少女雲暮色最後說道，“盡量保護好她，她的存在，對你，對當前人間很重要。”


    李往矣頷首道：“我會的，多謝雲姑娘提醒。”


    又說了一會兒話，李往矣便告辭了，少女雲暮色作為這東北戰線最高負責人，趁著大戰間隙，再次走進了秘室之中，繼續推演某些事情。


    風娘給李往矣送行。


    “先生，此去天上萬望小心，若是遇到了躲不過去的危險，可以使用主人送你的那顆天地陰陽大道珠，你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風娘叮囑道。


    作為贈珠之人，她顯然清楚這顆天地陰陽大道珠的真正作用。


    在她眼裏，喚醒淪陷大陸的億萬墮落魔物，固然重要，但是李往矣這位姑爺，人間氣運之子更重要。


    李往矣微微一笑道：“我省的，風娘莫要擔心，若真遇到了危險，我會第一時間退迴的。”


    風娘也擠出一絲笑容，道：“那奴婢就等著先生歸來，對了，見了主人告訴她人間神道很好，一切都按照她之前的布置在運轉，桃花娘娘也已經成長起來了。”


    “順便代奴婢向周先生和師娘問好。”


    李往矣溫煦笑道：“好，我走了，風娘也保重。”


    隨後他便走向了城樓，紙人少女還等在那裏。


    “阿鴛姑娘，咱們走吧。”


    紙人少女點點頭，兩人便一起騰空而起。


    風娘一直站在城樓上，揮手目送他們衝上雲霄。


    在戰關的另一角，也有三道身影，目送李往矣和紙人少女二人上天。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雲霄之上後，其中一個雄壯高大的身影，開口道：“楠兒，咱們其實可以直接過去的，畢竟這麼多年沒見了。”


    旁邊身材瘦削的黑瘦漢子附和道：“就是，自從許縣黃鸝渡一別，咱們與更新兄弟就再未見麵，想來更新兄弟也是挺想念咱們的。”


    三人之中，一襲紅衣，身材高挑風姿颯爽的女子，卻搖了搖頭：“他現在要幹的是大事，咱們不好去打擾他。”


    身材雄壯的大漢微微歎息道：“難道伱打算一輩子都不見他麼？”


    紅衣女子搖了搖頭：“會見的，不過不是這個時候。”


    旁邊黑瘦漢子問道：“那是什麼時候？”


    紅衣女子迴道：“等抗劫勝利後吧，如果到時候咱們都還活著，便去秀峰山等他。”


    身材雄壯的大漢和黑瘦漢子對視了一眼。


    黑瘦漢子傳音道：“老大，沒辦法，誰讓楠君妹子在最芳華的年紀，遇到了一個太好的人呢？”


    身材雄壯的大漢再次歎息，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了。


    這三人正是斬魔小隊。


    他們自鐵雨城北歸後，在秀峰山見過了少女桃花神劉何處，便參與到了抗劫大業之中。


    而當三座黑暗仙城降臨，北洲告急之時，他們則義無反顧地來到了東北戰線，成為了少女雲暮色麾下的三員大將。


    幾年過去，郭橫北和魏綸都已經晉升到了武道十境，而轉修為道門修士的郭楠君，則在一年前踏出了那一步，成為了一位外門女子道君。


    如今他們奉命率領一支戰軍，鎮守西門。


    ……


    在斬魔小隊三人議論的時候，抵達雲霄之上的李往矣，驀然迴首看了一眼。


    身旁的紙人少女問道：“怎麼了？”


    李往矣搖了搖頭：“似乎有故人惦念，不過受戰關軍威和天機幹擾，未必是真。”


    紙人少女提醒道：“穿越絕天地通的時候，可能會出現幻象，你小心一點。”


    李往矣點點頭，同時問道：“阿鴛姑娘，八年過去，你想起多少以前的事了？”


    紙人少女迴道：“我這次可能會死去。”


    李往矣一怔。


    紙人少女看了他一眼後，十分平靜地繼續道：“你不用多想，這就是我穿越到當世的使命，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


    李往矣沉默幾息後問道：“那你可想起送你迴來的人是誰？”


    紙人少女以略顯古怪的眼神看著他：“你不是已經去過一趟黑暗未來了麼？難道還不知道是誰製作的我？”


    李往矣躲開了她的目光。


    他當然已經知道是誰製作的她，並將她送迴當世。


    想起在那黑暗未來看到的種種，他更加堅定了要逆轉一切的決心。


    而要想逆轉未來，戰勝天地浩劫，此行便必須成功。


    無論如何他也要上天，見到神主娘娘。


    很快他們便將雲霄踩在腳下，來到了天穹之巔。


    再往上，便是天穹障壁，穿越它，便到了天上，之前跟著太虛老龜洄遊的時候，已經經曆過一次了。


    而與那會兒不同，此時的天穹障壁下方，還被一個絕世大陣隔絕了，正是神主娘娘、韓老夫子、尹老掌教、藥師佛陀、劍蒼生等人，聯手設下的【絕天地通】大禁術。


    不過真正讓李往矣和紙人少女止步的，卻不是那【絕天地通】大禁術，而是禁術之下，盤腿坐著的一個獨臂刀客。


    那獨臂刀客盤坐在天穹障壁前，身著一身血袍，腿上橫著一把血色戰刀，左袖空蕩蕩的隨風飄舞。


    他閉著雙眼，似乎在這天穹之上，不知枯坐了多少年。


    當李往矣和紙人少女抵達後，獨臂刀客睜開了眼睛，淡漠而冰冷地看了過來。


    紙人少女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微微皺眉。


    李往矣則挑了一下眉，微笑道：“知道會有魔尊攔路，沒想到竟會是一位故人，血刀皇，近來可好？”


    這位橫刀而坐的獨臂刀客，正是當年踏著歲月長河而現，降臨小陰間的上古血刀皇。


    當時李往矣與小芊君在小陰間，與阿笑和魂劍仙蕭逸相會。


    這位血刀皇順著歲月長河而下，與來自未來的兩尊恐怖黑手，想要斬殺他和小芊君。


    結果被阿笑和蕭逸給攔下了。


    在用萬象更新印轟塌歲月長河，送走未來的那兩尊恐怖黑手後，阿笑又與這位血刀皇大戰了一場。


    最終這位稱霸上古紀元的血刀皇，留下了一條胳膊，含恨迴歸上古歲月。


    那時血刀皇說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到了今日，一切卻都十分明了了。


    血刀皇顯然早已投靠了黑暗仙朝，還想拉阿笑下水，一起充當黑暗仙朝的走狗。


    在無數諸古紀元的墮落強者，踩著曆史煙塵降臨的當下，對於在這看到血刀皇這位上古墮落霸主，李往矣並不意外。


    而血刀皇，同樣也認出了李往矣。


    聽到李往矣的話後，他冷然地迴道：“你果然已經成長起來了，那次沒能殺了你，終究還是讓你成為了仙朝大患。”


    李往矣客氣地問道：“血刀皇，那兩尊恐怖黑手，從未來殺我和小芊君也就罷了，畢竟他們可能在未來見過我和小芊君，卻又奈何不了，隻能想辦法迴過去截殺我們，你生在過去歲月，為何也會出現？這不應該啊”


    血刀皇淡漠地迴道：“這世上你無法理解的事情，何其之多，問這作甚？”


    李往矣拿出折扇來，一邊輕搖一邊說道：“其實我能猜到一些，早在上古黑暗動亂時期，你便已經投靠了黑暗仙朝，躲進了曆史塵埃之中。”


    “淪為黑暗走狗的你，與其說從黑暗紀元中活了下來，實際上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所以為了擺脫這種狀況，你才想要立功，強行降臨後世殺我和小芊君？”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和小芊君，有一個人殺迴了過去，給你或者黑暗仙朝，造成了巨大危害，所以你才降臨未來，想在我們成長起來以前，扼殺這一切。”


    血刀皇冷哼一聲：“你想怎麼想都可以，反正今天的結果，已經注定了。”


    李往矣問道：“你是一直在這裏等我，還是要截殺每個想要上天的人？”


    血刀皇沒有迴答，隻是目光森然地看著李往矣。


    “看來衝我來的可能多一點。”李往矣輕笑道，又掃了一眼他那空蕩蕩的左袖，“十年前——不對，算起來應該是快二十年前了，二十年前你都殺不了我，今天還想殺我？未免太天真了一點吧？”


    “上次你把左手丟在了小陰間，這次小心連命也丟在這裏。”


    血刀皇冷哼一聲，臉色有些難看。


    顯然他也想起來了當年在小陰間的那一幕。


    當初血刀皇及另外兩尊恐怖黑手，同時通過歲月長河降臨，信心滿滿，以為一定能夠扼殺忘川河畔的年輕書生和天生劍草，結果阿笑的戰力，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那位一直以刀客自稱的邋遢漢子，的確有天下第一的戰力，聯合魂劍仙蕭逸，以二戰三將他們擊退。


    臨了的時候，那邋遢漢子還斬了他一條胳膊，讓他元氣大傷，大道有缺，一個紀元過去了還無法恢複，更遑論更進一步成為黑暗帝尊。


    “你該死，阿笑也該死！”


    “人間浩劫已然開啟，你和阿笑，還有那個天生劍草，誰也別想逃脫！”


    “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血刀皇心緒激蕩，難得連說了好幾句，而看向李往矣的眼神，則變得更加冰冷。


    李往矣卻依舊一臉輕鬆，問道：“血刀皇，咱們也算是故人了，你能否告訴我，當初你們降臨小陰間，到底是衝誰去的？小芊君還是我？”


    血刀皇不屑地迴道：“雖然一切都已經注定，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李往矣有些失望地道：“難怪阿笑當時看不起你，你枉有稱霸一世的本領，心胸卻比阿鴛姑娘的頭發絲還小。”


    紙人少女看了他一眼，她沒有真正的頭發，都是剪出來的。


    李往矣卻無視她的反應，接著道：“要是換了阿笑，肯定就直接告訴我了，他從來不怕對手知道他想做什麼，而每次他也總能成功。”


    “這就是你比不上阿笑的地方，你這樣的人，刀道練得再好，也隻能成為附庸黑暗仙朝的走狗，而阿笑，卻是能在黑暗仙朝殺個七進七出，還全身而退的人。”


    “嘖嘖嘖……真不是一個高度的人。”


    血刀皇聽到這番話，臉色變得無比陰沉。


    他想要訓斥，卻又沒法說出口。


    在他降臨小陰間之後的某一年，阿笑的確曾順著大陰間裏的某處遺跡，找到一段曆史塵埃，殺入了黑暗仙朝深處。


    這事不僅那位魔師見證了，正在曆史塵埃中沉睡的他，也見證了。


    當時如果不是有一位無上帝尊坐鎮仙都，阿笑隻怕能將整座黑暗仙朝殺穿。


    “阿笑在大陰間裏，蹦躂不了太久。”血刀皇最終幽幽地開口，“他以為大陰間隱藏著戰勝仙朝的力量，實際上大陰間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危險。”


    “他既然進去了，就休想活著離開。”


    李往矣朗聲笑道：“你跟我說這些沒用，我從來不擔心阿笑那貨，他是真正的天難滅地難葬之人，別說一座大陰間，就是那位‘祂’也奈何不了他。”


    血刀皇冷然道：“是麼，那你就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說著他一揮亂飄的左袖，周遭立即浮現出了八道黑影，將李往矣和紙人少女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