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聲聲，流水潺潺。


    清晨的山穀一派清幽安寧，歲月靜好。


    黃裳少女從一處巖洞裏鑽出來，聞著滿穀野花的芳香，來到溪邊洗臉。


    往溪水裏一照，隻見臉頰還有些青腫。


    她不禁嘟了嘟嘴，要是會(huì)治愈之術(shù)就好了，隨便一道便能消腫去瘀，讓臉蛋重新變得漂漂亮亮的。


    可惜她隻會(huì)耍槍。


    她想著什麼時(shí)候才能徹底消腫，迴去見大師兄。


    抬頭一看，卻見不遠(yuǎn)處的山峰上，正矗立著一道無比熟悉的青衫身影。


    “啊，大師兄？！！”


    青衫輕蕩，那道身影便憑虛渡空，落在了黃裳少女跟前。


    正是李往矣。


    “大師兄，你……怎麼過來了？”秋簌簌大眼輕眨，有些難為情。


    李往矣溫煦笑道：“你昨天鬧出那麼大的動(dòng)靜，整個(gè)上院都知道了，你說我怎麼過來了？”


    “我這不是、不是……”


    “以為躲到這裏，我就不知道是吧，還是跟小時(shí)候一樣……可愛啊。”


    秋簌簌更加難為情了。


    李往矣看著她臉上的青腫，卻有些心疼，長袖隨意一揮，一道“不寒柳風(fēng)”就吹向秋簌簌。


    清風(fēng)拂過後，她臉上的青腫便不見了，重新變得光滑白嫩。


    秋簌簌摸摸自己的臉，又往水裏一照，瞬間雀躍起來。


    “謝謝大師兄！”


    看著她這嬌憨模樣，李往矣忍不住笑了一下。


    搖搖頭，轉(zhuǎn)而道：“昨天郭暗那事，我都不在意，你那麼急火作甚，反正說說又不會(huì)少塊肉。”


    “那不行，他說我可以，說大師兄就是不行，再說我還揍他，哼！”


    黃裳少女手持大槍，下巴仰起，態(tài)度十分堅(jiān)定。


    “好吧——走，迴家。”


    李往矣一步邁出，禦風(fēng)飛起，向聽溪園而去。


    “大師兄，等等我！”


    眼見大師兄很快就飛出了山穀，秋簌簌立即縱身而起，在溪石、樹梢上幾次借力，快速跟了上去。


    ……


    幾日後，聽溪園正廳。


    周冷溪難得一大早就把李往矣叫來了。


    “先生！”李往矣懶散行禮。


    昨晚熬夜看書，有點(diǎn)起床氣。


    周冷溪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冷然道：“兩個(gè)月後，東華山神主娘娘將舉辦百年一度的遊神會(huì)，她對咱們這一脈有護(hù)道之恩，得送上一份賀禮。”


    “東華山神主娘娘舉辦遊神會(huì)？咱要送禮？”


    “嗯，神主娘娘平生唯愛酒與琴，咱無好酒，而琴，恰好幾個(gè)月前我得了一張頗有曆史的古琴，你替為師送去。”


    李往矣有些訝異。


    東華山神主娘娘，乃是北止戈洲神道第一人，俯瞰整個(gè)大洲的最強(qiáng)者之一。


    這樣的存在，竟然能與自家文脈產(chǎn)生聯(lián)係。


    隨即他眉頭微挑，道：“我若未記錯(cuò)的話，東華山可是聳立於東境之濱，靠近蓬萊海，相隔幾千裏之遙。”


    這裏的東境，指的自然是北止戈洲的東部區(qū)域，距離寒山書院所在的北止戈洲中部，少說也有幾千裏遠(yuǎn)。


    李往矣這話裏話外，明顯是不想去。


    周冷溪怒眼一瞪：“你敢不去？”


    李往矣瞬間慫了：“不敢，師之命，比天大。伱老人家發(fā)話了，我哪敢不去。”


    見他服軟，周冷溪怒氣稍減。


    “我讓小芊君跟你一起去。”


    “小芊兒也一起去？”


    話音剛落，小芊君就背著一個(gè)微型小書箱，雙手托著一張比她人還大好幾倍的古琴，飛進(jìn)客廳。


    “大師兄，我都收拾好啦！”


    小芊君把琴放置在桌子上，拍了拍後背的微型小書箱。


    這書箱雖小巧，實(shí)際卻是一件儲(chǔ)物法寶，路引、銀錢、換洗衣物等一應(yīng)物品，包括李往矣前幾天借的那些書，都給裝上了。


    李往矣點(diǎn)了一下小芊君的小瓊鼻，“辛苦小芊兒了。”


    爾後檢視古琴，隻見這張琴通體紫黑，斷紋斑駁，鹿角灰胎，透著一種蒼涼莊重之美。


    輕輕一抹挑，琴音蒼茫悠揚(yáng)，如高山如流水。


    其底龍池上方篆書“滄海龍吟”四字，左側(cè)又書一款“拔乎雲(yún)霄、其跡逍遙”，底蘊(yùn)昭然。


    果然是好琴！


    李往矣把琴裝進(jìn)琴盒，讓小芊君也一並收進(jìn)她的小巧書箱裏。


    師娘和小師妹秋簌簌，前來送行。


    師娘遞給李往矣一個(gè)錢袋，“窮家富路，小矣，這些錢你拿著，路上該花就花，別不舍得。”


    李往矣接過錢袋，一掂，重量不對，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裏麵裝的並非普通的黃白之物，而是一枚枚古樸靈韻的大道銅錢。


    這大道銅錢，乃是大道衍化，天地生成，為天底下最珍稀的錢幣，分為春耕錢、夏種錢、秋收錢、冬藏錢四種。


    這四種大道銅錢是各大洲修行人士間通行的錢幣，除了作為一般等價(jià)物外，還各具妙用。


    其中春耕錢有助於淬煉神體。


    夏種錢有助於修煉神通。


    秋收錢有助於滋養(yǎng)神魂。


    冬藏錢有助於參悟大道。


    凡俗間流傳“有錢能使鬼推磨”，修行人士則奉行“有錢能使神、鬼、仙、佛、妖推磨”，而且是真正的神、鬼、仙、佛、妖。


    隻要你有足夠多的大道銅錢！


    這錢袋裏，每一種大道銅錢，師娘都給塞了一串，每串一千五百枚，共六千枚。


    這讓周冷溪看得臉皮直跳，一陣肉疼。


    他每個(gè)月的薪俸，也才不過一千枚大道銅錢，這一下就去了半年的薪資，往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但夫人既然拿出來了，他也隻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李往矣知道這些大道銅錢的珍貴，看了神色不太自然的周副山長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收下了。


    “謝謝師娘！”


    “傻孩子，跟師娘客氣什麼。”吳瑛一臉慈愛，“小矣，聽說東華山神主娘娘的徒弟薑近晚，不僅長相秀美、性情溫柔，而且天資奇佳、道體天成，你到了之後，可多加留意，若能贏得芳心，我和老頭子去給你登門下聘。”


    啊這，怎麼突然轉(zhuǎn)到這裏了？


    李往矣愕然，一旁的黃裳少女秋簌簌，卻對未來的師嫂很是期待，請求道：“先生，讓我也跟大師兄一起下山吧？”


    “下什麼下，等你的天殛槍練到第七重再說。”周冷溪沒好氣地叱道。


    他還在為六千枚大道銅錢，即將被糟踐而窩心。


    秋簌簌小臉一垮，做了個(gè)絕望的表情，她的天殛槍法才練到第三重。


    吳瑛卻不管老頭子什麼態(tài)度，又仔細(xì)叮囑了一番下山後，各種該注意的事項(xiàng)。


    老夫人一生未曾生育子女，早就把三個(gè)弟子和小芊君，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兒。


    “師娘保重！”


    “嗯，你和小芊兒也一路小心，記得遞信報(bào)平安。”


    最後，周冷溪黑著臉道：“你既讀萬卷書，當(dāng)行萬裏路，此番前去東境，望你多徒步，少橫空，縱覽沿途風(fēng)物人情，驗(yàn)證經(jīng)年所學(xué)，清揚(yáng)心中大道。”


    “好的。”李往矣遵命。


    然而下一瞬卻氣流激蕩，已然駕起一道長風(fēng)，領(lǐng)著小芊君遠(yuǎn)去。


    一點(diǎn)浩然氣，千裏快哉風(fēng)。


    吾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