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聽得烈毒堂三字時麵色一變,但隨即打個哈哈道:“既然是些宵小之輩,難道我邀月堂就怕了不成。二位話已帶到,這就請便吧。”幾句話一說,便已是公然送客了。
方仲倒不覺得怎樣,那離金玉卻把柳眉豎起,怒道:“這便是邀月堂的待客之道?如此不通禮數(shù),還好意思彈琴吹簫把弄風月,故弄風雅,真讓人笑掉大牙。”
那公子剛要發(fā)怒,旁邊的少女柔聲道:“受之以李,報之以桃,二位歇息片刻,喝杯水酒,敝堂斷不會怠慢了客人。”
離金玉道:‘還是這位小妹妹知書達理。”離金玉一心想到邀月堂四處轉轉,自然不願意就這麼走了,見那少女出言挽留,馬上應承下來。
那少女微笑道:“無需客氣。”
方仲此時欲走不能,隻得重新坐下。
那少女親自為方仲二人奉茶,閑聊數(shù)句,離金玉道:“我剛入貴堂時放眼竹海無垠,連綿不絕,不知隱匿了些什麼風景名勝。可否容人一觀呢?”
那少女道:“窮山僻壤,方圓百裏都是青竹,敝堂一向簡陋,比不得凡塵俗世中繁花似錦,隻怕入不了姑娘法眼。”
離金玉道:“雕欄朱閣看多了也無趣的很,我卻覺得此處別有一番風情,不如妹子帶我去看看去,也不算白來一趟。”拉住那少女就往外走,把方仲和那公子都丟在了一邊。
那少女陪著離金玉一邊走一邊瞧,遇著新奇的便停下來看看,不解的就問,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
離金玉道:“這幾叢竹子為何竹節(jié)如此之短?”
“這是羅漢竹,竹節(jié)短而
胖,故有此名,前麵的是湘妃竹、鳳尾竹。”
“想不到小小竹子有這許多花樣,不是聽妹妹說起,哪裏曉得。”離金玉走了幾步,又見一叢紫竹在石後伸出,忙道:“這我識得,一定是紫竹了,據(jù)說南海普陀所生長的都是此竹。”
“正是,不過紫竹非是一生長便是紫色,初時拔節(jié)還是翠綠的,日後長成,便逐漸變色,成為深紫之色。這紫竹骨質(zhì)堅韌,我堂內(nèi)樂器便有采用紫竹所做的。”那少女邊說邊走到紫竹林邊。在竹林邊果然留有幾處砍伐過的痕跡,眾多紫竹叢中,深淺不一,亦有幾支芊弱綠竹,當是新發(fā)枝椏,還未長成。
方仲在二人身後聽著有趣,既然南海普陀這種仙家之地都生長此竹,當是不比平常了,順手折了一支竹枝,放在眼前一看,竹色碧綠,尚未變色,幾張竹葉搖擺,還是新竹。方仲把竹葉放在鼻尖一嗅,聞著有一股淡淡竹葉清香。
那持蕭公子不耐煩陪著二人閑逛,自去找人查看堂內(nèi)狀況。
方仲手拿著竹枝一路晃蕩,見離金玉二人過了一片竹籬,與那少女指指點點的議論,不遠處人聲傳來,便看見一群人在一凹水塘邊,那公子與徵音亦在其中。幾個邀月堂的人手中還捉著雞、狗等物,這些家畜不時發(fā)出幾聲吠叫。
一人道:“灌下去了嗎?”
另一人道:“還是好好的,沒什麼異樣。”
徵音道:“我來試試。”他把手中玉圭往池裏一攪,取出來仔細觀看,那玉色絲毫無恙。徵音道:“奇了,根本無毒啊。難道烈毒堂下毒高明如斯,畜
生試不出來,非要活人去試?”
那公子道:“也許這個池子真的無毒,不知其他幾路試的如何?”
徵音道:“相信不過多久就知曉了。”
一群人立在池邊議論,等著其他幾路查探是否有毒的消息。不久便有四五個邀月堂的人快步而來,那公子急忙問道:“試過了麼?”
數(shù)人齊聲道:“試過了,各處水池、水缸沒有異樣。”
徵音道:“這麼說來就是無毒了。也許烈毒堂的人尚未有機會下手。”
那公子道:“定是如此,不過既然知道烈毒堂的人要來,防備之心卻不能少,以後還要多加戒備才是。”旁邊的幾人都道:“謹遵公子吩咐。”
那公子見到自己妹子和方仲、離金玉在一起,不悅道:“妹子,童大哥受傷無人照料,還不過去看看。”
那少女無奈,隻得衝著離金玉和方仲微施一禮道:“對不起,我要去看看童大哥怎樣。”
離金玉道:“妹子去吧,姐姐自個兒逛逛也挺開心的。”
離金玉受慣了山唿海擁,十分厭惡有人跟隨,如今難得一個人四處閑逛,正是求之不得。
離金玉走了一段路,見方仲不言不語的跟在身後如同下人一般,頓時升起鄙夷之心,冷冷道:“本小姐要獨自呆會兒,你別跟著來。”
方仲愕然止步,眼睜睜看著離金玉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
離金玉一路賞玩,邀月堂裏的人也不知她是何方神聖,更無攔阻,任由得她在竹林內(nèi)瞎走。
此時已近傍晚,堂外都是高聳毛竹,枝葉遮天,已然十分昏暗,林中群鳥嘰嘰喳喳,正是寂靜之
前的最後一陣喧鬧。
離金玉初時尚不覺得異樣,等得天色暗了下來,才放緩了腳步,放眼四處,已然人跡皆無,林中陰森黑暗,晚風吹得竹林莎莎作響,不禁害怕起來。一個未出過遠門,沒見過大千世界的人,每當聽旁人說這外麵的世界如何多彩多姿,如何海闊天空,自然是無比的羨慕與憧憬。可是一個人真的從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整天被人看護的無微不至,突然之間投身於自由自在的廣闊天地之間,無人伺候,無人約束,一切自己作主時卻又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這才意識到,真實的世界,並不如想象的那麼美好。
離金玉迴頭一看,見來路早已迷失,饑腸轆轆之下,又想起方仲的好來,早知如此,該當讓他跟著才是。
一條身影在竹林中茫然而行,猶如黑夜中的一點螢光,既美麗又微弱,隨時都會被無邊黑暗所吞噬。
離金玉從未孤身走過這麼遠的路,纖足早已酸痛不堪,她解開裹頭的青巾,輕拭了一下額頭微汗,側身往一根粗毛竹上靠去。竹竿微微一搖,立刻驚起幾隻歇息的林鳥,並無展翅之聲,隻聞鳥聲啾啾,接著林中的群鳥也一起共鳴起來,霎時間嘰嘰喳喳驚人耳鼓,仿佛有千千萬萬一般。
離金玉惶恐無地,啊的一聲叫,連忙捂耳蹲下身來。
好一陣功夫,鳥聲停歇,重又迴複平靜。
離金玉拍著酥胸起身來,自語道:“嚇死我了……哎喲!”忽地向後退了一步,一雙美目睜得大大的,驚愕地看著前方,那裏,一條高大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的屹
立在黑暗之中。
那人不言不語,周身毫無氣息,宛如一個死人。
離金玉大著膽子靠近,昏暗的天光下,隻見那高大人影穿了件極其破爛的寬大袈裟,正閉目垂首,旁若無人。
離金玉驚訝的望著眼前這個怪人,試著問道:“喂!你……哪裏來的?”那人閉目不答。離金玉又問幾句,還是沒有聲息,離金玉撿起一截枯枝,用手一丟,正好打在那人臉上。
那人的身子終於抖了一抖
“原來不是死人,那本小姐就不怕了。喂,你怪模怪樣的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為什麼不說話兒,是個啞巴嗎?”離金玉巧笑嫣然走上兩步,見他閉目不應,伸出手指輕輕一戳。還未觸及那人肩膀,手腕一緊,已被捉住!
離金玉驚慌道:“哎喲!你這般無禮,敢捉我的手,快快放了。”急用另一隻手去解,手未觸及對方,又是一緊,兩隻手腕都被那人的兩隻簸箕粗手捉住。
那人出手如電,雙手又隱藏在袈裟之下,捉了離金玉一個措不及防。
離金玉大駭,極力掙紮,豈知越掙紮越緊,那兩隻粗手幾乎要把自己的小手腕掐斷。離金玉銀牙一咬,裙裾擺動,離的又近,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的踢了那人胸口一腳!勁氣飛散,在那人胸前揚起一股灰塵。
隨著這一擊,一股子腥臭之氣從那汙穢不堪的身上傳來,熏得離金玉幾欲作嘔。
她剛想收迴玉足,足腕上一緊,又被捉住!
離金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袈裟之下又伸出一隻手來,連同抓著自己雙手的那兩隻,已是三隻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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