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條灰影完全遮住了卜夷散人身影,兵刃交鳴之聲不絕。
綠氣無人維持,卜夷散人的漩渦又不曾停止,消散的更是快了。
轉眼間阻隔昆侖眾人與洛水城之間的劇毒綠氣被吸納一空。
強攻之下,卜夷散人施法放出的太極圖卻也在這時一陣搖晃,接著噗的一聲瓦解開來,化作兩顆一黑一白的丹丸。
就在大家以為卜夷散人終於不支時,一個高亢的聲音穿雲破霧般唱道:“修行無窮大道,隻在一粒丹成!”
那兩顆黑白二色的丹丸同時往裏一縮,便即消失不見,隨後便見被那些灰衣人重重圍困的地方突然豪光大放,包裹卜夷散人的重重灰影寸寸龜裂開來,無數道劍光從中穿透而出。
那些灰衣人在歌聲中齊聲慘叫,身子往四周拋飛。
刺目劍光一斂,露出仙風道骨一般的卜夷散人。他還劍入鞘,手中托著的黑白二珠又往地上一拋,一個滾動之間,兩隻憨態可掬的山羊又出現在眾人眼前。
四周的灰衣人躺了一地,隻有那領頭的黑衣人還在不遠處。
他的肋下也被割裂了一個破洞,洞口處露出軀體,幹癟的皮肉清晰可見,如被風幹了相似。此人形銷骨立,就如大病纏身,即將不久於人世的老人。他若是把蒙麵的布取下,這張臉定然十分嚇人。
黑衣人低頭看了看被割傷之處,沙啞著聲音道:“好手段!”
卜夷散人沉聲道:“老夫剛才出手並沒留情,你能安然無事,手段也不錯。”
黑衣人看了幾眼卜夷散人,正色道:“如閣下神功天下沒有幾人,你到底是誰?”
卜夷散人笑著道:“老夫卜夷,原先也曾在神教待過一陣,做些跑腿的勾當,混口飯吃罷了。”
黑衣人道:“神教屈才。早知有你這
號人物,定來請教。”
卜夷散人道:“老夫無名之輩,何敢勞煩閣下大駕。”
黑衣人道:“你知我是誰?”
卜夷散人道:“這烈毒堂裏如閣下身手,難道還有第二個人?故此不問可知,便知你是誰了。”
黑衣人點了點頭,不再理會卜夷散人,轉過身去,喚道:“幹女兒。”
金眼駝載著媚毒心奔到黑衣人近前。媚毒心把手一伸,揪住那黑衣人的後領,將他提起,放在了身後。黑衣人不停的咳嗽,與剛才出手對付卜夷散人時的狠辣判若兩人。
媚毒心關切地道:“幹爹覺得怎樣?”
黑衣人嘶啞著嗓子道:“無妨,迴去後好好給為父捶一捶腿、捏一捏身子骨便無事了。”
媚毒心柔聲道:“是。”
黑衣人道:“走吧,那昆侖派有高人相助,算他們走遠。”
媚毒心答應一聲,帶著剩下的烈毒堂人眾讓出去路,往遠處退去。臨走時,她迴頭看了一眼卜夷散人,見他正自笑吟吟把玩一個綠色圓球,似乎就是被他收了去的綠氣所化。
洛水城重又出現在眼前,昆侖派眾人懸起的心終於放下,如驚弓之鳥一般從卜夷散人身旁一湧而過,溜迴城去。
卜夷散人卻不急著走,衝著役鬼堂的人大聲道:“化堂主在否?”
連叫數聲,終於有人答道:“化堂主他老人家並不曾來。”
卜夷散人道:“可惜可惜,老夫還想會一會他,居然未來。”
對麵陰風裏又有人道:“化堂主來時,你狗命不保,又可惜什麼,老家夥還是早些逃命去吧。”
卜夷散人笑道:“老夫不過是想向他討教一些幽冥之事,他精於鬼術,一定有些獨到見解,又沒說要打打殺殺,你們這些做小的十分無禮,汙言穢語,得給些教訓才是。”
他把話說完,又是一甩袖子,飛出數十枚丹丸。這些丹丸一著地,彈跳之間便即化作一個個身強體壯的金甲武士,從地上紛紛起。
這些金甲武士足有三丈來高,人人手舉大刀,一句話不說便惡狠狠往役鬼堂的人群殺去。
役鬼堂眾人驚得紛紛往後退卻,你推我擠,唿爹喊娘的亂成一團。這後退的人群正好撞到隨後而來的蚩渾那些人裏,又是激起一陣騷動。等那些個金甲武士追上來時,人人隻道一場血戰,誰知一陣風吹過,那些金甲武士便紛紛消散,化作一地的朱丹落在地上。
原來是虛驚一場,這些個金甲武士都是幻象。
卜夷散人哈哈大笑,高聲道:“都說有神通,誰演真道德?堪破金丹道,撒豆也成兵。”身形微動,人已在了那輛破板車之上,輕輕一抖麻繩,係住兩隻山羊,拉著他不慌不忙的進城去了。
洛水城議事大堂
華陽門掌門嶽光祖高坐臺上,左右依次為崇妙大師與司馬明空。三人剛從城頭返迴此地,坐下後,嶽光祖麵上神色陰晴不定,望著大門處蹙了眉頭,一言不發。
司馬明空忍不住道:“嶽真人為何事皺眉?”
嶽光祖冷眼一瞥,說道:“昆侖派解危,都是拜那老者所賜,二位難道看不出來麼?”
司馬明空道:“嶽真人是說那突然冒出來的山野散修之人卜夷麼?他一介老叟,無權無勢,就算手段了得又能有什麼作為?隻要曉以利害,籠絡人心,還不是惟嶽真人你馬首是瞻。”
嶽光祖道:“這卜夷散人你們也許並無印象,但本座其實卻早有耳聞了。”
“哦,嶽真人早知有卜夷此人?”
二人都有些驚訝。
嶽光祖點頭道:“不錯,不過並非本座與他有什麼來往,而是我
那師弟曾與此人見過數次,當初就曾對我言道,那卜夷散人深藏不露,看不清底細深淺,當時我還不信,直到今日才知,我師弟所言一點不假。”
司馬明空道:“賈道兄與此人早有接觸?那這卜夷散人到底是何來曆?”
嶽光祖道:“我師弟也不曉得,隻知煉丹是其一絕,頗有玄妙之處。這丹鼎之道於我等修道之人乃是外途,能借此大成者幾無所聞。當初會盟之時,此人自稱來自蜀山,試問蜀地山川千千萬萬,哪一座山哪一座洞府才是蜀山門戶?故此定然不是真的。”
司馬明空道:“反正一會兒他就會進城,到時便由崇妙大師試探他口風,看他師承何人,到底有沒有門派?若是孤家寡人一個,便招他做個門戶長老,一介虛職,卻也榮寵備至,且看他答應不答應?”
嶽光祖點頭道:“暫且如此。”
就在這大殿之內,嶽光祖擺開了數張宴席,列宴迎接卜夷散人大駕,順便為昆侖派諸位道友壓驚。
嶽光祖在主位坐下不久,派去邀請的弟子便來稟報道:“昆侖派各位道友和那卜夷散人來了。”隨即便聽到門外有人高聲笑道:“老夫初來乍到,就盛情相邀,實在是不敢當啊不敢當。”人雖然未見,但聲音高亮,如在耳畔。
嶽光祖眼中精光一閃,起身來拱手道:“在下華陽真人嶽光祖,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隨即便見大門處一位樸素老者精神抖擻的走了進來,正是那卜夷散人。二人一照麵,嶽光祖看得更是仔細,若不是親眼所見,實難相信這樣一個老叟暗藏有驚人手段。
卜夷散人身後跟隨著一眾昆侖派門人,餘文化、蒼禎道人、錢文義等雖然受邀而來,但麵上卻無笑意,隻是淡淡問候幾句,
便即不聲不響的坐了下來。倒是卜夷散人與嶽光祖、司馬明空、崇妙大師等一見如故,直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寒暄不已。
眾人安坐之後,嶽光祖道:“卜夷道友,今日若非你大顯神通,昆侖派幾位道兄隻怕極難脫身,本座在這裏敬你一杯。”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後,那蒼禎道人騰的起,沉臉道:“不錯,若非卜夷道友出手,的確不妙,就不知當時嶽真人又在何處?”
嶽光祖一掃昆侖派眾人,見來的幾位都是麵色不渝,心中已然明白是怎麼迴事,當下肅然道:“本座一見諸位被圍,便與司馬穀主和崇妙大師邀集人手前去解救,隻是事出突然,一時不能齊備。即便如此,我等還是片刻不敢耽擱,不等人齊就想殺出城去,偏偏又被那魔教所放的毒霧所阻,放言說要攻城。諸位仔細想一想,這時候我若率領同道前來救援,本城空虛,未嚐不是中了旁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本座思前想後,總是難下決斷,幸好卜夷道友出手,本座才徹底的放下心來。各位同道若埋怨本座當時沒有出手相救,我也無話可說,本座不克重任,諸位另請賢能便是。”
一旁的司馬明空道:“嶽真人也是不得已為之,在下親眼所見,既要顧全大局,又要前去救人,當真左右為難。如嶽真人不願擔當這引領眾道的魁首,還有何人能夠?”
嶽光祖道:“本座看卜夷道友修為精湛,正可擔當此任。”
卜夷散人笑道:“老夫剛來此地,這麼重的擔子壓過來,這把老骨頭還不垮掉,而且旁人也未必心服,不敢當不敢當。”連連擺手拒絕。
昆侖派眾人一時無言,氣氛頗為沉悶。今日之戰不但未勝,更差些全軍覆沒,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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