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麵的胡覽迴過頭來輕聲道:“普玄道長平時看管劍坊,這等差事與正式弟子不同,都是另有小房居住,從這裏再過一條走廊便到了,方老弟不如自己進去吧。”
方仲道:“等見到普玄道長之後,自不幹二位道長的事。”那胡覽沒辦法,隻得躡手躡足來到一間略顯陳舊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低聲道:“道長,道長……貧道胡覽求見。”
那房裏根本無聲,邊上的胡毅略微用力一推,那門吱呀一聲便開了,訝道:“原來門是虛掩著的。”二人互望一眼,先後鑽入房內。方仲看不到屋裏情形,翻身從猙獰獸上下來,幾步到了門口,問道:“普玄道長在不在?”
裏麵胡覽的聲音道:“這個……這個……二位道爺的鋪蓋都在,就是人不在這裏。”
方仲一聽便即有些著急,閃身入內一看,見這屋裏打著兩排通鋪,足可睡下七八個人的樣子,如今左邊通鋪之上隻有兩個攤開來的空被褥,胡毅胡覽二人就在無人的被褥之前,一臉無辜的模樣。
方仲一見旁邊丟著的包裹,果然是普玄、定觀二位道長平時所帶之物,忙道:“除了此地,二位道長還曾住在何處?”
那胡毅道:“二位道長一直住在這裏,沒有別的住處了,莫非他們閑得無聊,去劍坊打掃房舍,擦拭寶劍去了。”
方仲心道普玄懶散慣了,絕對不是這樣子的人,又往右邊一看,那通鋪之上也有一條被褥,那背裏高高拱起,顯然睡得有人。
方仲幾步上前,輕輕一掀被褥,一個熟悉之極的麵容出現在眼前,正是那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賴皮張,方仲喜道:“張大哥,張大哥……”
那賴皮張睡眼惺忪的道:“不要吵我,讓我睡,讓我睡。”
方仲道:“快起來,張大哥可知普玄道長去了哪裏?”
那賴皮張隻是不動,方仲索性把他被子一掀,剛想把他拉起,但仔細一看,竟大吃一驚,隻見這賴皮張手腳上俱都銬著腳鐐,數根鏈條拴著,直連在床腳之上。方仲大怒,揪住鏈條一扯,隨即拔出飛魚劍來,此劍沉重鋒利,砍這鐵鏈正合適。手起劍落,嗆啷一
聲,把鏈條砍斷。那賴皮張隻是不起,反而指著方仲道:“我在這裏有吃有睡,你來了,沒吃沒睡,還不給道爺我滾,快滾!”
胡毅胡覽二人見這賴皮張瘋瘋癲癲的,方仲無心顧及他們,互相打個眼色,悄然往門口退去。二人剛到門口,那賴皮張忽地一指門外道:“有人給我送飯來啦。”這話把方仲和在門口的兩位道人都嚇了一跳,忙向門外一看,隻見房門大開,一條淡淡的白色人影正從空中緩緩而落,正好堵住門口。
在門口的胡毅胡覽二道初時大吃一驚,等看清楚來人時,又複大喜,那胡覽小跑上前,喜道:“盧師叔祖救命,那叛徒方仲摸進昆侖山來了。”
來人一身白色長衫,白色長髯飄擺,手持一柄鬆紋古劍,正是那盧公禮。見到胡覽奔過來,微微一笑道:“做得好。”隨即手中劍光一閃,那胡覽前奔的身形戛然而止,隨即頭顱與身體一分,死屍栽倒在門口。
那胡毅走得稍慢,見盧公禮舉手便把胡覽給殺了,驚駭莫名,反往方仲退去。盧公禮輕輕向前一邁步,已橫跨數丈距離,從門口輕飄飄而入,手中鬆紋古劍橫著一拖,已越過胡毅身前,在方仲近前。胡毅脖頸處紅光一閃,鮮血狂湧,竟然已被割斷了咽喉,他腳步踉蹌,麵露驚駭之色,指著盧公禮背影啊啊的再也說不出話來,隨即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四肢兀自抽搐不已。
盧公禮把鬆紋劍緩緩放下,淡笑道:“方仲,見到師公還不下跪。”
方仲初時心驚,但等得盧公禮突然出手殺了二道,反而冷靜了下來,盧公禮已是犯下大罪,卻還能淡然處之,定然另有隱情。方仲冷冷撇了一眼二道死屍,問道:“你為什麼殺了他們?”
“這二人定要出去告密,不殺他,難道想讓他引來眾多昆侖弟子,把你捉了去。嘿嘿,老夫別的長處沒有,但護短這個缺點,卻不小。”
方仲目光一閃道:“這麼說來,你是為了我了。”
盧公禮道:“當然,我盧公禮的徒子徒孫,自然要維護一二。”
方仲道:“你不怕掌教真人知道後,治你的罪。”
盧公禮微
微搖頭道:“若是掌教真人不再是掌教真人,又如何治他人的罪。方仲,老夫是愛才之人,絕非掌教真人那樣氣量狹小,若我執掌昆侖派,定然不會厚此薄彼,想當年我昆侖劍符雙絕,誰不仰望三分,如今卻符道旁落,隻剩劍訣已獨木難支。老夫若當上昆侖掌教真人,不但不會禁止符籙之術,更會大力扶持,以恢複我昆侖派昔日榮光。方仲,老夫知道你符籙之術造詣不淺,日後昆侖中興,豈能沒有你一臂之力。”
盧公禮這番大膽言論,已如同造反,與他平時恭順模樣判若兩人,方仲又豈能聽他一番言論就相信他的話。“你想取懸天真人而代之?我與昆侖已一刀兩斷,即便你執掌昆侖,弟子也不會迴來。”
“老夫是老夫,昆侖是昆侖,隻要你還是老夫的徒孫,願意聽老夫的話,小小過節又算得了什麼。殺此二人,不過略顯老夫誠意,如今你我都是退無可退之人,自當一起攜手,把這掌教的位子給搶迴來。”
方仲道:“憑你我二人,如何做得到?”
盧公禮笑道:“如今這昆侖派留下來的人,有一多半都是老夫的人,忠於昆侖卻與老夫不合之人早就奉令在外,與魔教的賊子打生打死,即便他們有命迴來又如何,隻要此地大事一定,老夫執掌大權,還不是要乖乖聽我的話。”
方仲道:“原來你早有預謀。”
盧公禮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夫若是當了掌教真人,以你資質,前途大有可期。”
方仲默然片刻,又問道:“是你用鏈條把張道人栓在這裏的?”
盧公禮搖頭道:“老夫又豈會做這等事。”
那賴皮張笑嘻嘻插口道:“不是他,不是他,是掌教真人。”
方仲怒道:“這老匹夫,總有一日我要他好看。”又向盧公禮道:“這麼說來,普玄、定觀二位道長也一定是被掌教真人給關起來了。”
盧公禮點頭道:“不錯,你若想救他們出來,隻靠你一人隻怕不夠,若有我一旁相助,此事也不是太難。況且普玄、定觀二位道長與你關係匪淺,日後同是我需要依仗之人,豈能不救。”
方仲點頭道:“隻
要能救得二位道長出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盧公禮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孫。其實老夫早就在這裏等著了,知道你遲早要來,你們一進這鑄劍堂,老夫就已知道。”盧公禮轉過身去,手指一彈,一點火光飛出。外麵頓時出現兩道人影,奔到門前跪下後一言不發。盧公禮沉聲道:“把屍體抬出去。”那二人低聲答應一聲,每人扛起一具屍首,轉瞬消失在門外。
盧公禮等二人走後,和顏悅色道:“方仲,老夫當年與你一起去天師道時,那張道陵曾經給過你一卷天字訣符籙,你可還記得?”
方仲道:“此訣不是已交給掌教真人了麼?”
盧公禮笑道:“交上去便好,交上去便好。”
盧公禮微一沉吟,又道:“我既然是你師公,有什麼話就不要瞞著我了,況且老夫也的確有愛才之意,不忍見你有什麼閃失,故此,若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讓老夫替你保管更好一些。你我既然要合作,便需拿出你的誠意來,普玄二位道長的安危,可都指望著你我前去相救。”
盧公禮的話軟中帶硬,隱隱有拿普玄、定觀二人作要挾之意。方仲沉默不語,一時尋不到可以搪塞的言語。
在一旁趴著的賴皮張又笑嘻嘻的道:“盧祖師爺又來了,我這便脫光了衣服讓你看,我真的沒偷東西。”說罷,就去脫身上皺皺巴巴的道袍。
方仲連忙止住他道:“張大哥你做什麼?”
賴皮張道:“他來了幾次了,偷偷摸摸當我不知道,差些翻爛了我們的東西。”
方仲頓時恍然,原來當時暗中偷窺者便是那盧公禮,那麼他所求為何已不問可知了,方仲不禁心中一緊,如今三卷字訣都在懷中,若被盧公禮知道,隻怕當時便要翻臉動手。
盧公禮聽賴皮張說破自己行徑,不禁重新打量了賴皮張兩眼,見這賴皮張修為低下,一直停滯在煉精化氣不能精進,此生都無指望把五氣修齊,沉聲道:“看不出來,你瘋瘋癲癲的,警惕之心倒也不小。老夫言盡於此,你若真想救出普玄兩位道長,就好好考慮老夫之言。你二人暫時就留在這裏,無人會
來打擾,等想清楚了,便傳個訊給老夫便是。”盧公禮轉過身去,身形一個模糊,便即消失在門外。
方仲走出房門一看,隻見遠處除了猙獰獸半臥於地,揚起頭顱警惕似的看著四周,但整個院子裏卻無半個人影。方仲心下駭然,看來這盧公禮說昆侖大半留守之人都是他的手下,並非虛言,別看現在此地無人,在這院子周圍,不知隱藏著多少人手。
待盧公禮走後,方仲返迴屋內,那賴皮張卻已做了起來,剛才還裝瘋賣傻的樣子,如今卻麵色沉重,望著方仲道:“賢弟,你還迴來作甚?”
方仲喜道:“你沒糊塗?”
賴皮張輕輕一擼沒有沒有幾根的胡須,淡然一笑道:“自作聰明的人都死的很早,你老哥還不想死,隻好去做糊塗蛋了。”
方仲道:“我迴來還不是想救你和普玄道長。”
賴皮張搖頭道:“就算你不來救我,我也不會死,普玄這老滑頭也不會死,如今你來了,這生死可就難說的緊。”
方仲奇道:“為何如此?”
賴皮張道:“誰都知你和普玄、定觀二人關係匪淺,故此才拿他二人要挾於你,若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二人,誰來要挾於你。隻要你一直不來,掌教真人定然不會擅自殺人,他堂堂掌教,如何能做這種事。過他一年半載,等事情淡了,自然會放了我們。”
方仲搖頭道:“這我如何心安。”
賴皮張笑道:“所以糊塗蛋都長命,你若糊塗一些,就不該來,如今既然來了,那就聰明人做到底,別給人算計到就行。”
方仲知道這賴皮張也許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但頭腦並不糊塗,問道:“老哥以為那盧公禮並不可靠。”
“當然不可靠了,像他這樣的人,絕非話上所說那一套,你隻看他想暗中篡位,就算成功了,也不會留你我活路的。故此老哥勸你一句,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大不了我多睡幾個月的懶覺,誰又能拿我怎樣。”賴皮張說完之後,又仰躺床上假寐起來。
方仲叫喚了幾聲,賴皮張隻是不應,不一會兒,唿嚕聲都響了起來。方仲無奈之下隻好在屋中走來走去,沉思應對之策。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