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樓塌了，眼見得樓起了，這不是付諸想象的感慨，而是真真正正就出現在眼前的奇跡。


    重造居兀山，隻憑一己之力，給人之震撼，可想而知，然而看到這一幕的每一個居兀山之人的臉上沒有震撼，有的隻是麵對尊敬之人即將逝去的悲涼。易陽真人的做法比之兵解還要來的徹底，兵解至多不過是散去修為，其肉體還可以通過多種方式存續一段時間，可是現在易陽真人做的是，徹底的舍身，舍去自己的肉身，自己的修為，重建居兀山。待是最後一塊墜落於海的土石重新歸位，易陽真人欣慰的笑了，他的笑也如那風中飄萍凝固在臉上，隨著一陣風，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老祖一路走好！”居兀山上下，不見半點泣聲，他們用盡此生最大的吶喊之聲，送別易陽真人，紛紛跪伏於地。此一刻一股令人心畏的氣氛彌漫在居兀山上空，這種令人心畏的氣息不取決於實力，而是一種水潑不進的凝聚力。


    “居兀山，未到滅亡之機。”


    遠處看到這一切的卓不凡發出一聲感慨，眾皆無聲。卓不凡的感慨，又何嚐不是穆天然的，這世間，小道一家一戶，大到一門一國，毀滅的最關鍵因素，從來都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從裏到外的糜爛，隻有這個時候才會給外人一可乘之機。基於此來看居兀山，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凝聚力，生命力，想要滅亡這樣一個勢力，且不說最後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便是從一開始抱著這種想法就是錯誤的，穆天然不僅慶幸，此次事件雙方都能夠懸崖勒馬。正在此際，居兀山之中走出一眾人，穆天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看到顧傾城的這一刻，穆天然覺得自己整個心都被填滿了，甚至有一種從此之後放下一切的消沉。


    “傾城！”激動之下的秦縱便是要上前去，卻被尹洛拉住，以眼神示意的看了一眼穆天然，秦縱隨之會意的頂住身形。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穆天然遙遙的看著顧傾城，顧傾城同樣遙遙的看著穆天然，彼此凝視，卻不為所動。秦縱本就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欣喜，見穆天然呆愣遠處久久不見動作，就忍不住的出言道“天然，你傻著幹什麼？”


    穆天然彷如被


    從睡夢之中喚醒，緩步上前，他的不知開始還顯得很慢，很慢，可是漸漸的便是急切起來。待是來到近前，穆天然性子之中的靦腆再一次占據上風，近在咫尺，穆天然幾番躊躇也沒有伸出手將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攬在懷中。一切的愛戀，和關懷最終隻化作一句“你可還好？”


    這句話，聽在一眾，深知穆天然對顧傾城情感之人的耳中，眾皆愕然，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已經在他們眼中殺伐果決的穆天然，在男女之情麵前竟是如此的畏縮。


    “還好”顧傾城淡淡應著。言畢竟然錯身抬步離去，竟沒有和穆天然再說些什麼的意思。穆天然此一刻，心中的情緒很是複雜，有不知所措，有心痛，還有著惱。忽然在一股心底突然湧起的情緒刺激下，穆天然，反身將方才與他錯身而過的顧傾城僅僅的攬在懷中死死的抱住。顧傾城下意識的掙紮，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跟我迴去好嗎？”


    顧傾城掙紮的動作猛地一頓，她很快就會意了，穆天然意思，跟我迴去好嗎？這六個字可不是字麵上的那麼簡單，此時此刻，顧傾城是一定要和穆天然走的，傻子才會留在這裏。而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則是穆天然在示愛，隻是因為他的靦腆性格才讓他講話說的這樣隱晦罷了。穆天然也是豁出去了，在說完這句話後，意識到這句話太過隱晦，控顧傾城無法理解，緊接著又道“十多年了，傾城你知道嗎？自從當年你救我一命開始，我就認定你，可是我後來我知道你心有所屬，那個奪走你心的人，讓我自慚形穢，讓我再也沒有將你留在身邊的勇氣。”


    說這話，穆天然鬆開顧傾城，讓兩人的目光可以直視，“現在我有能力，有能力保護你，不要再無視我，推開我，好嗎？”


    顧傾城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流下來，說到底，顧傾城其實從來都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一直以來都在用外表的冷漠來偽裝自己。在她的心底深處一直渴望這有一個依靠，曾經她以為蕭淩寒是那個依靠，可是事實卻告訴她錯的有多麼的離譜。蕭淩寒這個被她視作依靠的人，從來都不懂她，不了解她，反而是穆天然這個生命之中最晚走近她人生之中的人，在一步步的了解她，一次次在


    她最為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給她安慰，給她安全感。冰涼的手覆在穆天然還要穆天然唇上，打斷了他的話，“不，你不比任何人差。”


    顧傾城並非敷衍，而是真心所言，她是一步步看著穆天然走到現在的，她看到穆天然的善，看到了他的為人處世，看到了他的努力。相比於這世間唯利是圖的眾人，穆天然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差。穆天然怔在原處，他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反應，不是因為顧傾城的話，而是因為顧傾城所展現出來的親切，無論是動作亦或者的言語。感受著唇上那細膩的手指，穆天然麵色有些尷尬。覺察到穆天然麵色有異，顧傾城笑黛初展，收迴手，卻被穆天然飛快的攥在手中。


    “傾城！”穆天然神色很激動，曾經的顧傾城在他的心中是那般的高不可攀，入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讓他隻可遠觀，而不可有半分的褻瀆，可是現在，他終於得償所願，這讓穆天然竟一時覺得是那樣的不真實。其實話又說迴來，兩人今日能夠走到一起也不好事多磨的必然結果。正如穆天然所言，自從當年顧傾城從蛇口救下他開始，兩人就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穆天然因為顧傾城如仙子般的驚豔對其情有所出，而顧傾城則因為此行的目的對穆天然一隻存有好奇。這兩人一人有情，一人對另一人心懷好奇，就注定了他們從那是開始就不可能把對方忘懷。時間日久之下，穆天然越發了解顧傾城，顧傾城也因為對穆天然愧疚和好奇也越發的了解穆天然，又經過幾次生死磨難，兩人彼此之間其實都已經早生情愫，此番發生的事情也不過是打破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的契機罷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琴音歌聲伴隨著，艦隊的迴歸，而盤旋在上空。


    “真沒想到，這兩人最後真的會走到一起。”


    說完這話，秦縱就是忍俊不禁的輕笑一聲。說來不是，在秦縱等一些最開始就接觸穆天然和顧傾城之人的眼裏，兩人本是那種風馬牛不相及之人，顧傾城天賦卓絕，有心屬蕭淩寒，而蕭淩寒，乃是天橫山高徒，兩人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很早以前就看出穆天然心思的秦縱就提醒過穆天然，不要執著與顧傾城，麵的日後受


    傷，可是誰能想到世事竟然如此無常，最開始本在眾人眼中是天造地設一對的人，分道揚鑣，不相及的兩人，最後走到了一起。尹洛聞言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看法“這也沒有什麼意外的？”


    “嗬，老二你不會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聽著秦縱充滿揶揄的話，尹洛狠瞪秦縱一眼，你瞎說什麼“在我心中傾城與我親妹無疑。”


    秦縱一臉的不相信，嘴上卻道“是，親妹，親妹好了吧。”


    尹洛這仿佛自語一般“他二人都是被這世界拋棄之人，有著共同的危機，和機遇，走在一切也是情理，隻是，今後，嗨……”秦縱聞言，頓時會意，神色也是憂慮起來，確實，顧傾城和穆天然二人，都可以說是那種行走著的寶藏，一個身具天地寶鑒，一個身具草木精靈血脈，他們兩人現在走在一切，所麵對的危機可不是一家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可以預見，將來的新世界會有多麼的不平靜。憑欄而看，碧海藍天，琴罷，曲息。身著一身紅衣的顧傾城，止住舞姿，邁動蓮步，嫋嫋娜娜的來到穆天然的近前隔琴跪坐，素手按在穆天然伏在琴上的手。


    “本是一首抒情之曲，卻被你一聲聲奏出了殺伐的味道。”


    顧傾城不無憂慮的嗔道，此時此刻的她那還見的往常的冷漠。穆天然神色並不好看，他也發現自己琴音之中所包含的韻味，他也是學過音律的，當然知道，一個人心底的情緒，很多時候本人並不能及時發現，發到是在這音律上更能夠表現出來。這讓穆天然很是不舒服，都說溫柔鄉英雄塚，穆天然也難逃此劫，經曆這次顧傾城的失而複得，加之對居兀山的勝利之後，穆天然是真的消沉了，往日被他看成生命之中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現在竟是在他心中顯得不再那樣的重要。他想要平靜下來，前世渴望有一個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觸手可及之後，他就不在渴求那麼多了。可是當他確定拋開一切，和顧傾城組成一個家庭的時候，卻在琴音之中聽到了自己內心之中的不甘與殺機。他還是不能放下，他做不到。


    “對不起”抬頭迎上顧傾城充滿擔憂和安慰的雙眸，穆天然心中充滿了歉意，他本是打算給顧傾城一個安穩的生活，答應顧傾城曾


    經的請求，可是他發現自己似乎做不到。在真正的從琴音之中了解到了自己的內心世界之後，穆天然的心亂了。


    “天然，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錯了。”


    穆天然聞言，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顧傾城的手在琴案上撫過，琴案隨之收迴須彌戒中。她伏身攬住穆天然的腰身，在穆天然的懷中幽幽道“其實是我想簡單了，這世上從來不存在什麼僥幸，以前我以為隻要你我遠離這世界有人煙之地，一切都會平靜下來，可是直到被擒之後，我才知，這世間沒有平靜之地，在有心人的眼裏，想要找到他們想要的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確實，多年前，顧傾城勸解穆天然放下仇恨，遠離這個殘酷的世界，為此她不惜以自身相誘，而那個時候，穆天然沒有聽勸，顧傾城離開了，隨後顧傾城就被居兀山所擒，在那些被追殺於被擒的時日裏，讓顧傾城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你想躲就能夠躲的多別人的眼睛的，已經隱世不出四十餘年的英平後人如此，她顧傾城也是如此。穆天然聽著這話那還不知道顧傾城想要表達些什麼，她是在支持自己。感受著懷中對自己依戀之人，穆天然的心中頓時湧出一股無法抑製的憐意。


    “誰說沒有平靜世界，且看我為你創造一個出來。”


    顧傾城怵然從穆天然的懷中直起身來，看著穆天然那雙充滿堅毅的雙眼。唯一創造一個出來，這是一個多麼令人向往而不可思議的承諾。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顧傾城隻當是為了取悅她，安慰她，可是從穆天然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完全的相信。不知不覺之間，兩人的頭顱靠的越來越緊，這種時候按照常理來說本該是女子心跳加速，可是穆天然卻很不爭氣，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正常了，曾經幾次麵對可以取他性命的敵人之時穆天然的身體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顫抖的厲害。是啊，麵前的這個女子，曾經是那樣的讓他朝思暮想，而今他卻可以將她攬入懷中，可以與她真正意義上的相濡以沫，這是多麼的不容易，又是多麼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兩人的唇觸碰在一起的那一刻，穆天然在心底暗暗發誓，此生，為你，我願付出一切，來世，願與你再續前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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