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低喝祁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是坐下還是起身來，他為難的看穆天然，又看看程不愚。
“算了。”
程不愚啞這聲音說了句，便有再次埋頭吃飯。
“這酒不是不能喝，我就是想知道，你因何而喝？”
看著埋頭吃飯的程不愚穆天然說道。
“若是為了慶祝你我兄弟重逢，我今日便奉陪到底與你不醉不休，可若依舊是借著酒精麻痹自己，我想你我兄弟情分怕也是隻能到此了。穆天然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程不愚的動作頓時頓住，埋著頭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長久，死寂的氣氛之中，就聽程不愚沙啞著嗓子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你道歉的對象是我還是莫離，若是這兩者，你就大錯特錯，對於我來說，刀術一門給我基本沒有關係，而莫離根本承受不起你的道歉，與你相比更應該道歉的是莫離。”
“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還有他。”
莫離聞言緩緩的抬頭，目光則是看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祁善，“他很好。”
穆天然頷首，麵上頗有些自得的味道“我很欣慰自己的眼光，若是方做旁的人，恐是遭棄你而去。”
“不愚你虛妄了，刀術一門從來都是人丁單薄，可是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敢於輕視刀術一門，這是為何？難道還要我來解釋嗎？”
程不愚聞言渾身一震，他確實是忽略了一點，在他的心中一直以來看重的都隻是，刀術一門以為青陽書院的刻意打壓，而無法抬起頭來，在書院的打壓之中以為有一位弟子不斷的離去轉投他門。在學子的不斷離去之中，程不愚不斷的承受著打擊，卻在這種打擊之中忽略了，刀術一門一直以來在青陽書院立足的根本，而刀術一門立足的根本便是在精不在多。毫無疑問，祁善便是那個最後的精華，可是一直以來程不愚都忽略了這一點。所以說他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祁善，因為他辜負這位弟子的信任。不知何時，穆天然的手中已經多了一隻酒壺，揮手間三人的麵前便是分別多出一隻酒杯。穆天然將酒壺遞給祁善，祁善醒目的結果給三人分別斟滿。
“是為師對不起你。”
程不愚端起酒杯，卻是敬向了祁善，頓時就讓祁善坐立不安起來，要知道在這個世界尊師重
道可不僅僅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弟子不敢！”驚唿之中，祁善便是雙膝一軟就要跪倒在地。但還未等他做出動作，程不愚便是探出一腳，勾住他的膝蓋，讓他怎麼也跪不下去。慘然一笑過後，程不愚說道“沒有什麼不敢的，這些年來，你受委屈了。”
祁善聽到這句話，眼眶頓時一紅，這些年來他確實是受了很多的委屈，且這種委屈還無人訴說，自從程不愚自暴自棄之後，刀術一門就在青陽書院名存實亡，而他這個刀術一門當中最後的一位弟子，自然是會受到無數的白眼。受白眼也就算了，更多的委屈卻不在於此，要知道，自從程不愚自暴自棄之後，能夠真正代表刀術一門依舊存在的人就隻有他祁善，如此一來青陽書院針對刀術一門的軟刀子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祁善的身上。祁善之所以能從刀術一門唯一的親傳弟子，淪落到去守大門的境地，便是青陽書院為了逼走他這一個最後能夠代表刀術一門存在的弟子而做出的手段。而在這無數此的不公平對待之中，不管受到了多少的委屈，祁善都在默默的承受，從來都沒有低頭，受這些委屈也就算了，最重要的人，他看不到希望。如果，程不愚能夠讓他看到重新振作的那一日的話，祁善受這些委屈的時候，心裏麵也有一份堅持，可問題是，這種希望他在今日之前一直都沒看到。也就可想而知，在此之前祁善是多麼的痛苦。如果穆天然再晚上一段時間來到青陽書院的話，恐怕祁善就要收拾收拾包袱迴到父母的身邊。當然祁善也有別的選擇，比如說，像其它在已經離開刀術一門投靠其它學科的弟子，要知道祁善所表現出來的堅持早已經讓很多師長對他生出好感，私下裏可是沒少找他談過話。隻是不要忘了，祁善為何迴投到刀術一門，他不是無法成為一個修者，而是當初遵從母命拜穆天然為師不成，被穆天然推薦到程不愚的門下。若是他真的另投他們，不但是違背母命，還是違背師命，可以算是不忠不孝。若果他真的是一個不忠不孝之人的話，那麼他就不是那個為了刀術一門堅持多年的祁善了。而這些都被程不愚看在眼裏，所以程不愚說他受得起自己這一敬，一點都不誇張。不管，祁
善的堅持，程不愚將敬酒喝下，轉而有自己斟滿，起身來敬向穆天然，他們兩人算是同輩，倒是沒有那麼多倫理之上的堅持。對於程不愚的敬酒，穆天然坦然受之，相比於程不愚的敬酒，穆天然更高興的是能夠看到程不愚振作起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般？”
喝了程不愚的敬酒，穆天然問道。程不愚沉默下來，思忖片刻之後，才道“還能如何，刀術一門不能在我的手上斷絕了傳承，有祁善這個傳人，是我的大幸，也是刀術一門的大幸。”
程不愚做出的決定，穆天然沒有做出什麼評價，而是問道“你覺得刀術一門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意義？程不愚還從來沒有在這問題上深思過，在此之前他隻想著能夠在自己手上發揚光大，卻從未想過，刀術一門為何而存在，這種問題，似乎並不是那樣的重要。將程不愚一臉的迷茫，穆天然說道“我不了解刀術一門，因為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刀術一門的弟子，而莫離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刀術一門的弟子。”
“可是，就我所見，刀術一門傳承至今其實是有著自己的意誌的。”
刀術一門的意誌？程不愚聽得更是糊塗了，他長在刀術一門什麼刀術一門的意義和意誌，根本就從來沒有聽說過。
“怎麼？你不信？”
“刀術一門的先輩我不知道如何，當就我所了解的贏塵，曦靈，莫離三人來看，他們的做事風格都出奇的一致。”
“表麵上看，他們對刀術一門極為的不負責任，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點，是什麼造就了他們對刀術一門如此的態度？”
“他們之中若隻是一二人所作所為不顧刀術一門的未來的話，還能說是不仁不義，可他們卻是同一輩人做出幾乎同樣的選擇，你不覺的奇怪嗎？”
穆天然的話很能夠引起人的深思，這就好比一個集體，集體之中出現那麼一兩個敗類不可避免的，可要是這一個集體人人都是敗類的話那就真的是要想一想為什麼了？難道是他們本性如此嗎？不！唯一的可能便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個集體本身就存在問題。
“難道是我錯了？”
這一次程不愚所說的錯，可不是指他自暴自棄，而是指一隻他對刀術一門所懷有的堅持。這個堅持，便是他想要將刀術一
門發揚光大。從穆天然的所言之中不難看出一點，莫離那一輩人可以說是代表了刀術一門的傳承，他們傳承的不僅僅是刀術一門的刀術，還有思想和作風。到就從他們每個人的行事風格來看，刀術一門的思想和作風從來就沒有什麼發揚光大的味道。而作為的發揚光大其實都不過隻是程不愚的一廂情願罷了。
“不！你沒錯。”
“因為在我看來，刀術一門傳承的思想便是活出自己，贏塵，曦靈，莫離，他們有著自己的追去，所以他們任性而為，而將刀術一門發揚光大是你的最求，這並沒有錯，你錯的是，將刀術一門發揚光大當成一種責任，當成了刀術一門給你的責任。”
說了這麼多，在程不愚深思之中，穆天然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要說的話“離開青陽書院吧。”
“離開！？”
穆天然點頭“刀術一門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定要屬於青陽書院，從贏塵和曦靈的身上看不到這點，從莫離的身上更加看不到這一點。”
程不愚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
“離開這裏，我又能去哪？去那裏不都一樣？”
見程不愚有了動搖，穆天然心下大喜，笑道“我要成婚了。”
程不愚和祁善聽此一言，眼睛都是睜得老大“你要成婚了，怎麼不早說？”
“早說？你聽的進去嗎？我要讓一個酒鬼去參加我的婚宴嗎？”
程不愚麵有羞愧，繼而才是反映過來，問道“對了，你不是在聖山嗎？怎麼又突然要成婚了。”
“說來話長，怎樣，跟我走吧。”
“這個……”程不愚麵有猶豫，“去參加你的婚禮當然是一定要去的，可你若是讓我離開青陽書院我還要考慮考慮。”
穆天然沒有就此催促，而是點點頭。程不愚當真算是在酒精之中的鍛煉出來，喝到了深夜十分他才是有了醉意，而穆天然全靠著自己如今強悍的體質才是撐了下來。看著已經酣醉過去的程不愚，穆天然歎口氣對著一邊伺候這祁善吩咐道“把你老師扶下去休息吧。”
已經有些醉意的穆天然仰躺在躺椅上，一邊看著天上的明月，一邊小口的飲酒，倒是愜意。
“師叔，你是不是對刀術一門有什麼想法？”
去而複返的祁善猶豫了下開口問道。對於祁善的敏銳穆天然暗暗點頭，心中同時感歎
，他要是今日不來這根好苗子還真就要夭折了。
“何出此言？”
祁善笑笑“其實，這近些年，我還是聽到過一些叔父的事跡的，隻是那時還不敢肯定，隻以為不是同一個人，今日一見，目睹師父的風度，才是肯定下來。”
“我的事跡？”
穆天然還真沒有想到自己的事情會傳到這麼遠的地方。
“是啊，前些年就有傳言，師叔乃是晏甲之術的一代宗師，學院之中有很多人都動了前往奇州學習晏甲之術的心思。”
“近年，更是有聞，師叔聯合石州晏甲圍攻居兀山的事情。”
“哼”穆天然哼笑一聲：“怕是我的名聲不怎麼好吧。”
聞言祁善笑笑，顯然被穆天然猜中了。確實，別看青陽書院上層勾心鬥角沒幾個好東西，可青陽書院的門麵做得好，招收學子第一看的就是人品，所以在外人以及青陽學子看來，青陽書院就是一個最為幹淨的地方。當年穆天然就親身體驗過，因為青陽書院對他的不公，當初青陽的學子可是集體為他鳴不平。以此可見，穆天然聯合楊家圍攻居兀山可以算是不義，製造人族內部混亂，如此青陽書院眾學子對他當然沒有什麼好的評價，正是如此，青陽書院的學子們才是打消了去新世界學習晏甲之術的心思。
“你啦，你怎麼看？”
“我要是和他們一樣並非是刀術一門學子的話，八成也會和他們有一樣的想法。”
穆天然聽後了悟，在青陽書院那些以是非品行論長短的學子，其實都是一些沒有看到青陽書院陰暗麵的人，在他們看來，青陽書院依舊是那個這人世間最為幹淨的所在。可祁善不同，這些年來他可是切身經曆了青陽書院不為人知的陰暗之處，對於青陽書院說一套做一套的做法，都是看在眼裏，當然不會受到青陽書院明麵上的教育所影響。
“那你是怎樣的看法？”
穆天然問道，他這一問，可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當年祁善來到青陽書院的年紀是八歲，而這近十年的時間他都是在青陽書院成長，且還是在負麵影響之下成長，不知在這種影響之下成長的祁善對世事的看法該是如何？若是過於偏執的話，那可就真是他穆天然的過錯了。所以說，穆天然這一問看似不經意，其實是在有意的試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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