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距離村子不算遙遠,也就是幾十裏的路程。
在黃昏的時候,秦陵出了門。
踏著月色進了城。
城門破了,城牆塌了,沒了兵丁,更不會有人來問他要入城費。
這裏的人都有著一股子哀傷與絕望的氣息。
也有著一些遊蕩的靈魂,它們有的很惱怒,有的則是茫然,還有一些則是在哭泣。
秦陵仔細的分辨著靈魂,希望從他們的動作中找到一些吃的藏身處。
經過一段時間的分辨後,他果然從一個來迴走動的幽魂那裏找到了一些藏起來的糧食。
那個靈魂見有人搶糧食,立刻變得猙獰起來。
但秦陵根本不在乎它的憤怒,他有著月華在身,會懼怕區區一個小遊魂嗎?
無視了憤怒的鬼魂後,秦陵將為數不多的糧食小心的帶出城掩藏好,而後繼續進城搜索。
城內很亂,偶爾會有幾聲慘叫傳出來,即便這瀕死的喊聲在夜空裏是如此的清晰,也沒有人敢出來查看。
世道亂了。
秦陵搖搖頭,沒有過去看是怎麼迴事,現在的他尚且自身難保,如何能夠管顧他人?
如果他出了問題,那麼一家人都要玩完了。
“小子,你在幹什麼?”
突然間,一個滿是得意與嘲諷的聲音出現在秦陵的背後。
“找吃的。”秦陵盡量放鬆自己,不讓背後的人覺得他會暴起傷人。
“嘿嘿,吃的?”
一個大手拍了拍秦陵的後輩,“好小子,有點膽氣,比舉人一家有種多了!”
此人說著,將一柄滴血的匕首塞進秦陵的手中,“走,跟大爺去舉人老爺家吃香的喝辣的!”
秦陵沒敢違背,攥緊了匕首,跟著假裝放鬆警惕的壯漢去城中心。
短短的一段路,他聞到了好幾次新鮮的血腥氣,顯然是有四五戶人家化作了冤魂消散了。
走了一會兒後,來到一家大戶,朱門紅牆,綠瓦大院。
裏麵正有七八個壯漢正在肆意的享樂。
在火光下,秦陵能夠看到,他們正壓著幾個沒有穿衣服的女人。
“兄弟們,這是新來的!”領他來的壯漢笑著說道。
壯漢隨意的迴應了一下。
“愣著幹什麼,還不來伺候你們的小爺?”壯漢對著暗處喊道。
話音未落,幾個看起來隻有十來歲的小女孩走了出來,她們顯然清白不再。
“這都是我的小媳婦!哈哈!眽褲h笑著指了指,“你看中哪個了?”
秦陵搖了搖
頭。
“嗬嗬,還是幹淨的小子!”壯漢哈哈一下,“都滾迴去,舉人老爺怎麼教你們的,居然光著身子出來見人!你,過來!”
一個被指著的人,哆哆嗦嗦的走到火堆前,“爺,您有什麼吩咐?”
“給我小兄弟找個幹淨的雛兒!”壯漢說道。
“爺,舉人老爺的小孫女不知藏哪了,我們也找不到啊,”下人苦著臉說道。
舉人有個孫女,據說是神童,小小年紀已經擁有了大才學,常常讓舉人感歎,要是男的該多好,那樣的話,家裏就會出一個進士了!
在出事的時候,那個女孩不知藏哪了,根本找不到。
“找不到就閹了你!”壯漢怒道。
那下人一哆嗦,立刻去翻檢東西去了。
“來來來,小兄弟坐!”壯漢拍了拍身邊的精美座椅。
這讓不少壯漢們詫異的迴身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誰讓他們的老大如此看重。
在他們這個小團夥裏,還沒誰有資格做老大的身邊。
迴身看去,隻看到一個毛頭小子,身上穿的是泥腿子才會穿的,雖然還算整齊,但洗的都發白了。
“這小子有什麼能耐?”這是他們共同的疑問。
壯漢見手下的神色,哈哈一笑,說道,“這小子能看到鬼!”
他跟蹤秦陵很久了,自然會發現秦陵每次找到東西的時候都會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使勁看,顯然是在觀察什麼。
後來又聽到秦陵對一個鬼說的話,他立刻斷定秦陵有著異常的本領!
有著這樣的本事,還會為金銀發愁麼?
隨便找一個大墓就可以直接開挖了吧?反正是亂世沒誰會拿他們下獄的。
手下們一片震驚,然而秦陵卻麵色如常,這更令大當家的相信自己的推測。
“以後他就是二當家的了,你們有誰不服氣的嗎?”大當家的說著,握了握手中的鋼刀,威脅的看了眼所有人。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不服氣。
秦陵卻是拱拱手,說道,“大當家的可是存了挖墓的心思?”
能讓他如此受禮待,在這樣的亂世裏怕是隻有這一點了。
“不錯!”大當家的直言不諱。
“恐怕要讓大當家的失望了,古墓裏可不會有鬼魂,它們活不了這麼久。它們也是東西,會有消亡。”秦陵說道。
“這。”大當家的倒是沒有想過這個,他一直以為鬼就是永恆存在的,畢竟各種傳聞中,千年萬年的老鬼一大
堆。
大當家的正覺得難堪的時候,那個下人喜出望外的跑了過來,“爺,抓住那個小丫頭片子了!”
“好,給我扔到堂屋去,等會爺要享受享受!”大當家的搓了搓手,“十來歲的小妮子,就是有意思!”
“等下!”秦陵神色詫異,明顯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多管閑事。
他的神色,大當家的自然看在眼中,“你想要她?”
“不錯,我一直想要讀書,然而剛學沒兩天教書的先生就被掛在了樹上,因而請大當家的將她賞賜給我!鼻亓暧仓^皮說道。
“賞賜給你是沒有問題的,但你有什麼功勞嗎?”大當家的玩味的說道。
“我在找糧食的時候,見到了幾個守財鬼,我想他們看著的應該是金銀,那些對我無用,所以沒有去找!鼻亓暾f道。
“哈哈,二當家的真是有意思!”大當家的笑道,“好,那個妞兒是你的了。就是不知的能不能用。”
“現在不能,但以後可以!鼻亓晷Φ馈
“不錯!很不錯!對爺的胃口!喏,那個中年人是你的嶽父大人,過去打個招唿吧。”大當家的說著,拉過一個身無片縷的小女孩,“一起去吧,咱們可是親戚呢。”
來到暗處,秦陵見到了那個被找出來的小女孩。
她的臉上摸著灰塵,雖然看不清麵容,但秦陵覺得這是一個未來的大美人。
“哎呀,我虧大了,這妮子是美人相。 贝螽敿艺f著,將小女孩往前一推,“這是你爺爺,怎麼不打個招唿?”
“姐姐!”女孩看到被欺辱的人,哭著要撲上去。
“你去送死嗎?”秦陵抓住她,“跟我去外麵吧!
“嗬,還挺憐香惜玉的。”大當家的笑著,“行了,見也見了,就這樣吧,我和嶽父大人再聊聊!
將小女孩拖到外麵,正撞見一群人瀉火。
女孩更是憤怒。
“好了,這種情形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安靜的坐好,吃飽飯再想別的!鼻亓陮⑿∨⒊兜揭巫由,而後去弄飯食。
“小兄弟說的對!币粋土匪,“人總是要活著的,往前看吧,你可比那些被殺死的幸運多了。”
叛賊走了有半個月了,但城內每天發生的事情,卻比以前更多了。
“啊!”女孩喊了一聲,抓起大當家的大刀就要砍人,但武器太重了,她跑了沒兩下就把自己弄倒了。
土匪笑嘻嘻的伸出一腳,踏在女孩
的背上,“嘿嘿,爬起來啊!
女孩抓著青磚,想要爬到遠處,可惜背上的腳力氣越來越大,幾乎要把的內髒給壓出來。
“滾開!”秦陵語氣平靜的看著土匪。
“嗬!你這是真的把自己當二當家了嗎?”土匪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
噗嗤!
秦陵假意去拽土匪的腿,在土匪放鬆警惕的時候,直接一匕首捅進了土匪的肚子,而後胡亂的一攪。
“我若不是,難道你是?”
“你!”土匪捂著肚子,無力的倒地。
他不甘心,這樣的小把戲在往常他可以輕易的躲過去,但現在不行了,他剛剛浪費了精華,人雖然亢奮,但內在已經虛了。
“我帶著她去河裏洗洗,你們收拾好他!”秦陵不慌不忙的說著,像是倒地隻是一個小雞仔一樣,引不起他的絲毫波動。
拉起小女孩,秦陵直接出了大門,而後拽著她狂奔而出,拿了一些糧食後,就逃離了城池。
往遠處繞了一陣子後,秦陵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
“沒,事!迸⒗鄣目彀c倒了,她餓了好幾天有狂跑那麼遠,人幾乎要靈魂出竅了。
她會被抓出來,也是因為餓的不行,肚子開始不受控製的叫喚,恰巧被經過的下人聽到了,才會被抓住的。
“以後你打算怎麼做?”秦陵問道。
怎麼做?
女孩有些發懵,她熟悉的一切都不見了,她的姐妹當著她的麵被人糟蹋,她的兄長倒在了地上,她的父親雙眼渾濁,失了靈氣。
她以為自己可以巾幗不讓須眉,然而一場戰亂,讓她見識到了人世間最大的殘酷。
“要是沒地方去,跟我會村子吧。”秦陵說道。
天色已經漸漸明亮,在日出之前,兩人迴到了村子。
秦氏狐疑的看著自家的兒子,不明白他出去了半夜怎麼帶了個一臉木灰的小子迴來了?
家裏的糧食已經不多,自己人吃尚且不夠,如何能夠在多樣一個小子?
“路上遇到的,我見她長的好看,就帶迴來做媳婦了。”秦陵說著,擦了擦女孩臉上的灰塵,露出她白淨的臉頰。
“大戶人家的?”秦氏打量了幾眼,發現不是尋常人家能夠養出來的白淨,反正她是沒見過誰家的女孩可以這麼好看,雖然看臉色有些不好,但底子在呢,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舉人老爺家的,娘親可別對外說,也別讓她跑了,她
可是會讀書識字呢!鼻亓晷χf道,“以後世道太平了,還是可以考秀才的。”
“放心吧!”秦氏說著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臂,“跟我去屋裏,以後沒事別往外跑,外麵都是老光棍,要是見了你,那就是和狗見了肉骨頭似的,非把你撕吃了不可!”
女孩被攥的手臂疼,但又不能說什麼。
這些話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心裏還是很難受的。
她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而是一個重生者,她是來自於幾千年後的世界,那裏與此地而言,無異於仙界!
當然最多的還是各種資訊。
那些爆炸般的知識,讓她明白此刻麵臨的是什麼情況。
饑餓的世界,若非是這些話,她相信這個女人會直接把她趕出去的,任她自生自滅!
起初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青史留名,然而現在隻想活下去,平平安安的。
在以前,她是一個大商人的女兒,要什麼有什麼,來到這個世界,是大地主舉人老爺的孫女備受疼愛,從來不缺啥。
然一場戰亂,一切都變了。
在鋼刀麵前,什麼都是過往煙雲。
燒柴做飯,洗衣喂雞。
沒幾天,她就在棍棒之下學會了。
雖然那個叫秦陵的勸過,可他的母親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聽勸的人,總是相信棍棒才能讓她老實待在家裏,稍有差池就會打罵。
不僅如此,還會在夜裏的時候將她送進秦陵的被窩,並告訴她,以後她就是秦陵的女人了,不能再和別的人說話,否則就是不貞潔,會被沉塘的!
還好,這種情況隻持續了幾天時間。
在她開始教秦陵讀書寫字的時候,他的母親立刻換上了笑臉,說話細雨輕柔的,也不拿著棍棒監視她了。
轉眼間到了冬天。
山上的狼群餓急了眼,進了村子,有好些個小孩子被拖走了。
秦陵作為一家之主,被要求進山找人。
村裏的人可不擔心他太小死在山裏,如果真的死了,秦家隻有一個女人和小女孩,還不得任由他們擺布?
一片白茫茫之中找人並不難,尤其是事情才發生,很快幾個被啃過的腦袋就被扒拉出來了。
收集半天後,一個不少,全部被吃的隻剩下骨頭了。
“陵,你的意見呢?”
有人問道。
這些小孩子裏,有兩戶人家沒了男人,隻剩下寡女了。
女人不是人,沒資格繼承房屋田地,所以他們起了瓜分的心思。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