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鎮。
石家一群人正在西麵的鎮口等待迎親隊伍的到來。
周圍有不少看熱鬧的人,其中有一些過來拿懸賞的江湖豪客。不久前褫革縣城鬧異族蠻子的災禍,縣城還沒攻擊了,甚至一度讓部分城牆易手。
即便最終打敗了異族蠻子,縣城守將和縣令也被上峰申飭,顏麵大失。惱怒之下對逃散的異族蠻子發布懸賞,一個腦袋二兩銀子。
這可是很多銀子了,隻要割下幾十上百顆頭顱,就是富裕人家了。因而有不少江湖豪客過來,當然豪客一說僅僅是鄉野農戶所言,對真正的江湖人士而言,不過是最為低級的江湖人罷了。
然即便是這些人,也不是尋常農戶能夠招惹的起的。
“童生的嫁娶,在這飛來鎮怕是難得一見,無怪乎會有那麼多的人。”
“來了。”
不遠處,秦鈞騎著一個大毛驢走來,身上披著紅布。
劈裏啪啦。
不時有一掛鞭炮扔出,一把喜錢撒出去。
“規矩還挺多。”
秦鈞進大門前要依照著規矩行禮唱詩,進大門之後還要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問詢,進閨房前還要打發兄弟姐妹,之後才能進去和新娘說話,又是一番禮儀規矩後,才將新娘背出來,送上牛車。
“這褫革縣城的規矩還真奇怪,掰手腕不該親自上嗎,怎麼讓新郎的兄弟代勞了?”
在進閨房前有個比試,要跟新娘的兄弟比力氣,親自上陣的不是秦鈞,而是他堂弟秦虎。
“他不是童生麼,平時要讀書識字,哪有時間煉氣。新娘的家人可不是一般人,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的力量,一個讀書人能比的過麼?”
“要是我就不嫁給童生,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減免賦稅麼,那點錢隨便上繳點不就抵償了嗎?”
“這事情三妹你就不懂了,咱們是江湖人有氣力,比如這次褫革縣城的懸賞,咱們隨便追擊一個逃散的小團夥就是百十兩銀子,可這些人能麼?不被反過來追殺就不錯了,他們可沒有辦法拿真金白銀的抵償勞役徭役,抵償不了隻能自己去,那可是會丟小命的。”
女子搖搖頭,“反正我不會嫁給一個窮酸書生,整天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你是三妹,不是這個新娘啦。”粗壯豪客笑著說道。
“我聽人說他考了三次秀才都沒有成功,真是丟人,別人好歹是個酸秀才,他這連酸秀才都不如。”名為三妹的女子頗有些看不起新郎,“還用牛車接新娘,自個兒也騎個毛
驢,真是寒酸。”女子嗤笑一聲,“我真希望哪個名門大派的掌門路經此地,將那個新娘給拐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她的願望,真個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出現,攔住了新郎和新娘的去路。
“這位姑娘,我看你根骨極佳,可有興趣隨老夫去北辰宗門習武?”
如果探查一個人的根骨,每個人的評判方法都不同,但秦鈞和老者一樣,都認為石雲馨根骨極佳,原因很簡單,能夠在這樣家庭中長出如此美麗麵容極佳身材,可見上天給的底子有多好。
石家雖然有個童生,但日子卻不見得比其他人好多少,比秦家更是不如,至少秦大牛掙了不少勳田,這可是功名一途無法得到的。
在這樣一個勉強能夠吃飽飯的人家,石雲馨依舊出落得相當漂亮,任誰也不敢說她底子差。
老者的話,令周圍之人指指點點,有說石雲馨好運的,也有說這婚事怕是辦不成了,還有說老東西不看情勢,就知道瞎胡拉人的。
“讓開!”秦武提著長矛,將冒尖對準老頭。
今天是大兄大喜的日子,竟然有不開眼的人過來搶新娘,真是該死!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打秦家的臉。
“你是何人?”秦鈞麵色不虞,被人如此無視,即便是他這般好脾氣也有些惱怒。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長須,“老夫乃北辰宗的掌門!你們這些小娃娃不要那這些玩具對付我,一點的用出都沒有。”
說著,伸出兩根手指,將秦武手中長矛矛頭夾斷。
“小姑娘,是看盡天下,快意江湖,還是一生都待在牢籠之中,就看你今天的選擇了。”
圍觀的豪客聽見老者的名頭,紛紛露出敬畏之色。
“小姑娘你的好運來了!北辰的掌門可是以一敵萬的超級大高手,願意收你當徒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是啊,快點拜師吧。”
石雲馨糾結的很,她的夢想就是能夠當個縱橫江湖的女俠,可今天機會來了,又是成親的大好日子,如果就此離開,怕是秦家和石家就要成仇人了,可不離開的話,就像老者所言,一輩子隻能做個農家婦女了。每天喂豬喂雞鴨,一天到晚圍著男人和孩子轉圈。
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顯然不是。
“雲馨!”石家送親的人見她神色越來越堅定,趕緊嗬斥。
此門親事要是這麼黃了,怕是要做仇人啊。秦家的人惹不起那勞什子北辰宗門,也不知道它在哪,可石家就在飛來鎮,搬不走挪不出,以
後少不得起衝突。
“一個酸秀才都不是的窮書生,哪值得姑娘如此留戀?”三妹大聲喊道,“雲馨妹子可曾看過大海的壯麗,可曾想過無盡黃沙的荒涼與蒼茫?可知北陸的茫茫草原有多麼的廣闊?錯過今日,便便隻能在家中,連去一趟縣城都是奢侈!”
此話就像最後一根稻草。
“我願意跟隨老先生去北辰宗門。”石雲馨揭掉蓋頭,無畏的昂起頭來。
石雲馨跟著北辰宗門的掌門走了,新郎帶著迎親的隊伍迴去了,看熱鬧的人沒興趣對著冷冷清清的場子,也紛紛迴了家門,江湖豪客則是興奮的念叨著自己見到了北辰的掌門。
嵐河村,秦家人看著空蕩蕩的牛車,與憤憤不平的族中子弟,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知道這婚宴算是丟人的宴席了。
“人生不如意,乃是常情。”秦鈞笑著讓眾人落座,“飯都擺上了,不吃怎麼成?”
時間慢慢過去,秦家的人也漸漸平複了被羞辱的憤恨,然一旦遇到石家的人,總是會挑釁。雖然秦鈞屢次告知他們不必如此,但他們認為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事情總也禁止不住。
又是一年時間過去,秦鈞這一次考上了秀才,還得了個第三名,秦族人慶祝一番,在酒宴上又談起來婚嫁之事。
秦鈞擺擺手,“等我考中進士再說不遲。”
眾人想想秦鈞今年也才十六歲,確實還能再等幾年,而且也等得起。
接下來的幾年時間,秦鈞與幾個堂弟一起讀書煉氣,功名也越來越高,十八歲的時候考中舉人,不過不是解元,和秀才一樣是第三名,有了這個名頭,在二十一歲的時候,便中了進士,雖然名次不咋地,但也是實打實的進士,可以為官了。
想要當官,需要留在京畿城當後補官員,還需要給吏部送錢送禮,還要看運氣。當然不想做官的話,就可以直接迴家當個富家翁了。
秦鈞想想自己已經不知多長時間沒有做過官了,便留了下來。
“你有錢嗎?”一個老進士喝著茶水問道。
“沒有。”秦鈞搖搖頭。
“你有人嗎?”老進士再次問道。
秦鈞再次搖頭,“亦是沒有。”
“你我可以為友矣!”老進士笑著給秦鈞倒了一杯茶,“我也是沒人沒錢沒勢力,在這裏已經待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怕是第一批的進士吧?
秦鈞在京城待了兩個月,無人問也無人擾,每天和老進士喝茶下棋。
忽一日,一名穿著相當不錯的仆役走進
小院。
“秦進士,我家主人有請。”說著遞上名帖,得了應承後,便離開了。
“喲,司寇大人家的名帖,看來小老弟不久就要離開此地了。”老進士笑著捧起茶杯,“以茶代酒,恭賀秦兄弟脫離苦海。”
秦鈞笑著搖搖頭,“還不知為了什麼事情呢。”
老進士歎息一聲,“小老弟真是不知情啊,還是假裝不知?”見秦鈞麵色不似偽裝,便解釋道,“你是褫革城的吧,應當知曉異族蠻子的事情。在豐穀城又鬧蠻子災禍了,縣令棄城而逃,現在有了個空缺,我想司寇大人想要將你舉薦過去,畢竟這麼多進士裏隻有老弟你熟悉異族蠻子啊。”
“其實我也不甚熟悉,隻在一次考取秀才之時,見過他們攻城而已。”秦鈞說道,第三次考取秀才的時候,蠻子居然攻上城頭,令那次考試作廢。
“或許正是因為此事啊。”老進士頗為羨慕的說道,其他人就沒有這個經曆,自然擁有臨敵經驗的秦鈞會被優先考慮。
至於那些有錢有勢的進士,未必願意去豐穀城送死。
豐穀城可是最南端的邊城,非常的危險,通常都是被貶斥的官員才會過去。
饒是如此危險,這些積年老進士也想過去,想著萬一治理有功,豈不是可以升任知府?
又說一些話後,第二天,秦鈞去了司寇家。
“見過羿司寇。”
“哈哈,請坐。”司寇打量秦鈞一陣子,“果然是年少英才啊。我聽說秦進士尚未婚配,不知此事可真?”
這幾個月時間,羿司寇早就將秦鈞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被當眾悔了婚的事情自然也是知曉。
秦鈞不解,依照著老進士的分析,自己是要去豐穀邊城的,怎麼談起婚事了?
“確實尚未娶妻。”
“老夫膝下有一小女,頑劣無比,但詩詞歌賦一樣不缺。”羿司寇麵帶微笑,“想要嫁給秦進士,不知意下如何?”
秦鈞愣了一下,“會不會太過倉促?”
羿司寇見狀笑道,“我不瞞你,小女頑劣,曾傷了未婚夫,被人退婚,但仍是白璧無瑕,事實上連話都少說。”
“她應當習武煉氣吧,我不過是一書生,又與他人有何分別?”秦鈞問道。
“老夫雖有私心,可門楣之事仍要顧忌,因而答應她去做一次假將軍,為此她會嫁給一位讀書人。”司寇說道,“作為迴報,我會支持你去豐穀邊城,日後也會助你進入朝堂之中。”
秦鈞覺得自己好像全是在占便宜,任何付出都不需要,至
於成親一事,他早就被催了許多次。
“可否見一下令千金?”
“自然。”
不大一會兒,一名穿著華貴的少女走來,人非常的漂亮,也裝的很淑女,但有些習慣是改不了的,這是煉氣留下的習慣。
“見過秦公子。”蹲身行禮,聲音清甜。
“這便是小女羿清影。”羿司寇說道。
“可有甲胄?豐穀邊城南蠻成群,穿成這樣可是危險的很,最是容易成為目標。”秦鈞笑道。
“哎?你被武人退了親,居然不反感煉氣的人,當真是奇怪。”羿清影打量著眼前人,覺得還不錯,沒有其他讀書人那種弱小的感覺,體格也相當可以。
“不可胡言。”羿司寇連忙說道,給如此彪悍的小女找個夫家可不容易,畢竟被人退過親,除了下嫁沒有好辦法,如秦鈞這樣的,已經是難得。
“我很惜命的。”秦鈞笑著,“南蠻兇狠,沒個厲害的人在身邊可不行,而且你確實非常漂亮,令尊又言你琴棋書畫皆通,能文能武人又美,若是在開國之期,說不得帝國又要增添一位女將軍了。”
“挺會說話的嘛。”羿清影不再是之前裝出的笑意,而是真心的笑了起來,“我可以嫁給你,也一輩子忠貞與你,但我有個要求,你不能管我習武的事情。”
“我來自鄉野小村,那裏的人可不會找柔弱的女子,都是找彪悍的,猶如母老虎的那是最美好不過了。”秦鈞說道。
事情談完,秦鈞也很快在司寇的支持下,成了豐穀邊城的縣令,在成親之後,便走馬上任了。
“你瞅什麼?”羿清影見秦鈞瞅著自己的肚子,羞惱問道。
“一路上我也不停,怎麼不見有動靜?”秦鈞伸手輕輕揉了揉。
“你還有臉說,一個讀書人竟然會那些招式,聖人就是這麼教你的嗎?”羿清影羞惱無比,輕輕捶了他一下。
行走數月後,終於抵達豐穀邊城。
斑駁的城牆,卻沒有厚重的曆史,此城建立不過數十年,卻經曆過幾十次戰火。
迎接他的人有不少,但真心實意的沒幾個。
立國二十餘年,縣令走馬燈一樣換了十來個,上一個更是直接棄城而逃,被送入京畿城砍了腦袋。
不少人猜測著,這位新來的縣令能夠堅持多久才會求爺爺告奶奶的調離?
守將也在迎接之列,之所以會來,是因為兩人算是連襟吧。
秦鈞娶得司寇嫡女,守將娶的是羿家之女,大差不差,而且司寇有交代,此次會有羿清影過來做一做假將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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