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這次沒有再等雲清荷,而是大步走向那座涼亭。
從青石臺階分出的小道旁邊立著一塊三尺高的石碑,石碑上‘觀劍’二字古雅清幽,自成意境。
陳禹卻沒心情打量這石碑,他的目光已經看向那座精致清雅的涼亭,這時候可以看清涼亭內端坐著一個女子,外表看來四十許年紀,身材枯瘦,顴骨高聳,麵容冷厲而帶著刻薄,但氣息卻深不可測。
在陳禹看向涼亭時,那女子也在朝陳禹看來,目光冷厲如刀,被這目光一看,陳禹隻覺像是被無形冰冷利刃侵入肌膚,有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背脊竟不由自主地發涼,寒毛直豎。
這人顯是蘇玉蓮無疑,陳禹目光稍移,落在正在給蘇玉蓮奉茶的一個身著朱紅色長衣的窈窕背影上。
看到這道的背影,陳禹心旌一陣搖動。
這背影,陳禹再熟悉不過,甚至可以說這一輩子怕是都難以忘卻,正是屬於葉婉容!
曾經,陳禹天真地以為這道身影會相隨自己一生。
心中湧現極度複雜的感受,一時間,陳禹倒忘記了蘇玉蓮那冰冷目光所帶來的壓力。
直到,那背影似有所覺,要轉身朝這邊看來,但蘇玉臉神色一板,低聲喝斥了一聲什麼,那背影僵住,終歸沒有迴頭。
陳禹輕歎一聲,收斂心神,朝涼亭大步走去。
很快,來到涼亭正麵,這時候他可以看到葉婉容的側臉,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溫婉而嬌俏的麵容。
葉婉容幾次要轉頭,卻被蘇玉蓮低聲喝止。
陳禹大步走入涼亭,一直走到離葉婉容不過三步的距離,等他要繼續靠近的時候,一股強大而冷厲的氣勢從蘇玉蓮身上騰起,她手一抬,一道濃鬱到極點,幾乎已凝成實質的青色罡氣長蛇湧動,淩空遊走著,橫在
了陳禹的身前。
罡氣長蛇和真實的妖蛇幾無二致,表麵的罡氣凝成蛇鱗和肌膚,除了長度比例顯得怪異外,若是稍遠一點凝視,幾乎就以為是一條活蛇了!
將罡氣化形到這般地步,實力已是普通的天罡境武者難以揣度了!
不過,陳禹倒沒有覺得多麼意外,因為這種手段是血焰帝君在天罡境後期玩膩的手段,他雖然止步,但目光依然落在葉婉容的側臉上。
葉婉容這時終於飛快轉頭看了過來,好看的雙目裏閃過無比複雜之意,瞥了一眼陳禹後又迴過了頭。
“把婚書交出來!”蘇玉蓮這次倒沒有訓斥葉婉容,雙目冷冷盯著陳禹,開口說了一句,聲音尖利而冷漠。
陳禹神色不動,依然把目光看向葉婉容。
葉婉容流露出不安和閃躲之色。
“小子不知死活!”蘇玉蓮冷笑一聲,再度伸掌一拍,一團罡氣從手掌間躍起,頃刻間放大,化為一道頂著涼亭頂部的小型山嶽朝陳禹落下。
蓬……陳禹連忙催動體內真氣湧動擋了上去。
然而,才一接觸,真氣直接潰散,完全化為實質的罡氣山嶽砸在陳禹身上,猶如千百斤之重,壓得陳禹喘不過氣,背脊頓時就彎了彎。
這一幕,和當初陳禹在神隕山脈見到蘇青桓時如出一轍,不同的是,蘇玉蓮的實力強過蘇青桓不是一點半點,出手也輕描淡寫,據陳禹估計她不過出動了半成左右的實力,而當時的蘇青桓應該用了兩成力量。
蘇玉蓮和蘇青桓固然是同一境界,但實力卻差距極大,對於罡氣的凝形與操控,蘇青桓壓根無法望蘇玉蓮項背!
葉婉容看了一眼被壓製的陳禹,神色越發複雜,默然無語,並未開口求情。
巨大的壓力下,陳禹運轉血焰霸煉訣,猛地挺直
了背脊。
“哼!”蘇玉蓮眼裏露出一絲意外,哼了一聲,手掌再度一揮,又一團罡氣湧出,融入陳禹頭頂的山嶽之中,使得山嶽更加深沉,整個涼亭都開始變得不堪重負,有要被擠破的跡象。
陳禹壓力大增,不得不加速運轉血焰霸煉訣,血液急速流轉中,被壓製的真氣運轉起來,身軀繃得筆直。
眼見使出了一成力量都無法壓垮陳禹,蘇玉蓮眼神一厲,猛地長身而起,手中一團罡氣驟現,淩厲如刀。
“師傅!”葉婉容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這聲音陳禹本來再熟悉不過,此刻卻盡是陌生之感。
“若不是看在容兒份上,必教你身死當場!”蘇玉蓮冷笑一聲,猛地揮手。
壓製著陳禹的罡氣豁然散開,化作青煙朝她而去,融入她身體之中不見。
“禹……陳禹!”葉婉容看到蘇玉蓮收手,長吐一口氣,並不正視陳禹的目光,而是看向亭外,遲疑著說道:“對不起!”
陳禹注視著葉婉容,目光深邃而明亮,卻沒有什麼表情流露。
“你為我做的,我都記得,但是,對不起!”沒聽到陳禹迴應,葉婉容歎了一聲,說道:“我們,並不合適!”
“哈哈……”陳禹忽而笑了起來,笑聲由小而大,最後猶如洪鍾一般。
隻是,陳禹的臉上殊無半點笑意。
葉婉容忍不住轉頭看來,閃躲的眼神裏帶著一絲絲愧疚之意。
“很好笑嗎?”蘇玉蓮冷哼一聲,聲音冰冷,氣息釋放形成強大的壓製。
陳禹笑聲卻未曾停止。
直到一道罡氣化作厲風襲來。
陳禹一拳打出,蓬的悶響中,手掌上鮮血淋漓,被打得倒退了五六步。
陳禹麵色變得冷漠,也不看出手的蘇玉蓮,目光冷冷盯著葉婉容,從懷裏取出了一帖婚書
,道:“好個對不起!好個並不合適!這是你苦心積慮想要的婚書,現在還給你!”
大紅色的婚書飛起,朝葉婉容拋去,陳禹的聲音繼續響起:“從今往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幹!”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看著閃躲而不敢正視自己的葉婉容,陳禹心底覺得可笑的同時,也湧現一絲莫名的輕鬆感。
對葉婉容的態度早有所料,但真到這一刻,陳禹仍覺失望到極點,而後,情緒中隻剩下冷漠。
所謂婚約,在陳禹看來早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他想見葉婉容一麵,最開始是想聽聽她的解釋,想知道她的苦衷……哪怕所謂的苦衷隻是牽強的理由亦無不可,而在後來是想要一個簡單的交代。
然而,最終換來的卻是‘並不合適’這四個字!
四個字解釋所有的一切?解釋兒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解釋自己對她千般嗬護,解釋曾為她拚命搏殺妖獸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讓她受傷的全力保護,解釋曾經為她了讓她在烏鱗狡爪下逃得性命平安迴歸的舍身赴死?
所以,陳禹在這一刻無複多言,在這四個字前,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葉婉容注視著落在亭內石桌上的婚書,神色出現一絲恍惚,有點輕鬆解脫,又有點茫然,也不知是否想起當初在神隕山脈中看著陳禹引開烏鱗狡的那一幕,眼裏閃過絲絲水霧。
而後,陳禹豁然轉身。
“住!”蘇玉蓮冷厲的聲音響起。
“蘇長老還有何見教?難道想把在下留在此處?”陳禹冷冷道。
“我答應過容兒不親手殺你!”蘇玉蓮冷冷道:“隻是,你實在惹人生厭,不給你一點教訓有點說不過去!”
“哈哈!”陳禹轉身,放聲狂笑道:“蘇玉蓮,想要動手
何須找什麼理由?我奉陪便是!”
“放肆!”蘇玉蓮暴怒,身形騰空而起,瞬間掠過數米虛空,一掌朝陳禹拍落。
陳禹不假思索,一拳轟出,昂的一聲龍嘯聲中,嘯龍拳已經打出。
“轟……”真氣莽龍被一道罡氣拍了個粉碎,而後陳禹身形倒飛出二十米,一口鮮血噴出,手臂衣袖炸碎,滿是淋漓鮮血。
蘇玉蓮臉現驚訝之色,沒想到陳禹以拳頭硬接她一掌,手臂居然依然完整,而不是被罡氣直接撕碎手臂。
她自是不知陳禹身體經過重塑,又修煉血焰霸煉訣,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極度驚人的地步。
下一刻,陳禹體內的血焰霸煉訣已經全麵運轉,帶動渾厚真氣將入侵的氣息強大淩厲的異種罡氣撲滅。
“哈哈,老虔婆,你也不過如此!”陳禹縱聲大笑著,身形縱起,化風身法已經展開,掠向山下,聲音響徹雲霄:“今日這一掌,他日必當奉還!”
沒有直接痛下殺手的蘇玉蓮臉黑了下來,看著如風般遠去的陳禹,眼裏閃過冰冷殺意,但並沒有追擊。
“師傅!”葉婉容神色複雜地看著絕然而去的陳禹,抓起桌上的婚書走到蘇玉蓮身邊。
蘇玉蓮接過婚書看了一眼,隨手一抖,婚書化為齏粉隨風而去。
“前塵往事已經了斷,容兒,你也不必心存愧疚!”蘇玉蓮神色趨於柔和,朝葉婉容說道:“你的體質注定是要成為禦靈宗弟子,扶搖直上的天才,而姓陳的這家夥天資固然不差,卻注定無法活太長時間!”
“師傅!”葉婉容露出一絲不忍。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蘇玉蓮冷冷道:“這不可能,我不親自出手要他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賜,你迴別院修煉去吧!”
葉婉容低低一歎,道:“徒兒遵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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