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立於穿雲雁背脊上的是二十七八歲年紀的男子，麵頰稍顯狹長，眸如冷星，身材修長，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如淵亭嶽峙的深不可測的氣息，那種高高在上的倨傲似烙進了骨子裏，令人難覺親近。


    唰唰，三道人影掠出，朝穿雲雁下而去，正是墨道榮，袁青城以及林居震三人。


    “恭迎尊使降臨東武城！”不分先後的，三個家主朝那人微微躬身行禮，態度極盡恭敬。


    這三人乃是東武城身份地位最高的三人，在這一刻卻顯得卑微之極。


    那男子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淡漠出聲：“讓參加選拔的人上來！”


    聲音稍顯低沉，卻自然而然蘊含著一種讓人不容抗拒的威嚴。


    “敢問尊使高姓大名，一路辛苦，是否下來休息一下，容我等略盡地主之誼？”墨道榮開口道。


    “我叫甘渝，休息就不必了！”那男子神色沒有半點波動，說道。


    墨道榮並不意外，轉身朝著墨家眾人所在的這邊招了一下手。


    墨婕墨臻以及墨青分別和他們的至親擁抱了一下，大步朝那邊走去。


    墨姝抱了一下墨夫人，墨夫人頓時落淚，戀戀不舍地說道：“姝兒，一定，一定要平安迴來！”


    墨姝也眼眶濕潤，不過還是一咬牙，掙開她母親的手。


    陳禹跟在墨姝身後，不急不徐。


    “一個一個上來！”到得穿雲雁下方時，陳禹聽到甘渝淡漠地開口。


    袁家林家的武者也都已經過來，所有年輕武者彼此對視一眼後，袁周當先躍起，在穿雲雁身側的羽毛上幾個起落，朝穿雲雁背脊上落去。


    在這一刻，袁青城眼裏終於浮現擔憂之色，開口說道：“周兒，保重！”


    袁周卻沒有迴答，到了穿雲雁的背上後，不敢和甘渝到一起，身形被穿雲雁的雙翅擋住，已是看不到。


    陳禹注視著那甘渝，清楚地看到他在袁周飛身上


    去時輕輕點了一下頭，眼裏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林則義不甘落後，在袁青城上去後，第二個縱身而起，掠上穿雲雁的後背。


    甘渝眼裏再度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第三個上去的是墨婕，她在上去時和墨道榮打了個招唿。


    而後，眾多參加城戰選拔的年輕武者一個接著一個飛身而上。


    陳禹看到了甘渝的眉頭皺了起來，神色變得有點不滿，不過卻沒有說什麼。


    “姝兒，一定要小心！”在墨姝要上去時，墨道榮眼裏閃過感傷以及擔憂之色，最後囑咐了一聲。


    “爹，你放心！”墨姝臉上有淚珠滑落，不敢看墨道榮，飛身而起。


    陳禹心中也有些感慨，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因為知道穿雲雁背上十分寬闊，足可容納二三十人，所以陳禹也不急著和別人爭，待其他人都上去了之後，他才飛身而起，展開化風身法，兩個起落，來到高達穿雲雁的背脊上。


    放眼看去，隻見來自三個家族的武者各自占著寬達七八丈的背脊頂端的空間，彼此涇渭分明。


    “哼！”陳禹正要走到墨姝身邊去，卻聽到一聲冷哼，而後，陳禹猛地感覺到自己背後有破空聲傳來。


    與此同時，陳禹看到墨姝乃至於袁周林則義都瞪大了眼，露出驚訝之色。


    陳禹猛地轉身，隻見甘渝一隻手朝自己的肩胛抓來。


    這一抓，平平淡淡，並無出奇之處，甚至速度也不快，否則陳禹也不可能反應過來，迴過身來。


    但是，就是這再普通不過的一抓，卻讓陳禹生出避無可避，無可抵擋的感覺。


    陳禹瞳孔一縮，不假思索地，一拳打出。


    “啊……”墨姝和墨婕驚唿出聲。


    “東武城沒人了嗎？天罡境一層也參加選拔？”眼裏閃過一絲不屑之色，甘渝淡淡開口。


    蓬……


    拳爪交擊，陳禹身軀巨震，在穿雲雁背後連退


    了三步。


    而甘渝，身軀微晃，而後，他眼底的不屑驟然消失，露出一絲訝色來。


    穿雲雁一側的三位家主雖然看不清上邊的情況，但卻聽到了甘渝的話，三人都怔住了。


    隨即，三人都反應過來了！


    東武城這一撥參加城戰選拔的人裏頭，唯一的天罡境一層的武者，除了陳禹沒有別人，再加上陳禹是最後一個上去的，甘渝這句話針對的是誰可謂不言而喻。


    袁青城麵露一絲喜色，高聲說道：“尊使息怒，我們立刻更換一個人選！”


    “煩請尊使把實力太低的這人丟下來，我們立刻另外安排一人補上！”林居震更狠，緊隨袁青城之後落井下石。


    本來，禦靈宗的城戰選拔自有規程，來接引參加城戰選拔武者的使者隻負責接人，不允許管世俗中別的事情。


    隻不過，禦靈宗來的使者實力和身份都非同一般，他要求更換人選，墨道榮也無法反駁！


    袁青城和林居震都是心思陰狠之輩，借著甘渝的這一句話立刻就發難了，在他們看來，把陳禹拿下來後，可以換他們家族的人補上去。


    如此一來，墨家少一個名額，袁林兩家多一個名額，這對城戰選拔最終的結果影響還是不小的。


    墨道榮又驚又怒，卻無法發作！


    袁青城和林居震神色間難掩得意之色，他們被墨道榮壓製了半輩子，此刻終於有機會扳迴一局了！


    穿雲雁背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陳禹神色變得有點難看，他壓根沒想到甘渝會出手。


    然而，甘渝卻沒有繼續動手，他眼底的驚訝漸漸散去，深深凝視著陳禹，而後他高聲說道：“啟程！”


    “咻……”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


    雁背上的所有人聞聲看去，這才恍然發現在這穿雲雁的頭頂上，還盤坐著一個灰衣男子，那男子背對著這邊，看不到模樣，但顯然是負責駕馭這隻穿雲


    雁的。


    眾人感覺到腳下傳來震動，而後穿雲雁的雙翅揮起，開始騰空而起。


    廣場的地麵上，袁青城和林居震臉上的表情陡然僵硬。


    就在袁青城和林居震滿懷期待地等著甘渝將陳禹從穿雲雁背上丟下來的時候，甘渝淡漠的聲音響起，而後是穿雲雁開始破空飛起。


    “哈哈！”墨道榮也是呆了呆，而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袁青城和林居震臉色發黑，他們實在不明白，為何那甘渝對天罡境一層的陳禹明明極不滿意，卻又忽然偃旗息鼓了？


    不願理會得意的墨道榮，袁青城和林居震拂袖而去。


    大笑過後的墨道榮抬頭注視著遠去的穿雲雁，神色變得飄渺，擔憂，彷徨，期待，感傷等種種情緒湧上心頭。


    廣場上，所有聚集在此的東武城的武者心態也多和墨道榮類似，隻是沒有這麼複雜！


    在穿雲雁終於破空而起的時候，陳禹算是放下了心裏的石頭。


    通過城戰選拔，對陳禹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如果甘渝真的一意要將他的名額剝奪，陳禹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必會拚死一搏。


    好在，甘渝似乎隻是小小的不滿，在沒有一招擒下陳禹之後，就打消了要將陳禹取代的意思。


    “小心一點，不要掉下去了！”甘渝收迴看陳禹的目光，淡淡提醒了一句，就在穿雲雁背脊靠後的位置盤膝坐下。


    陳禹見甘渝沒有再關注自己的意思，樂得輕鬆，也找地方坐了下來。


    其他人倒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朝著下方張望著，看著地麵不斷在眼中變得遙遠，東武城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一個個露出又是激動期待又是感傷的神色。


    “剛才嚇了我一跳！”墨姝也看了幾眼，而後就在陳禹身邊坐下，張了張嘴，聲音就被大風帶走，她隻得大喊。


    陳禹朝墨姝點頭一笑，沒有說話，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在這高速飛


    行的穿雲雁背上，想聊天必須加大音量地喊，實在不大自在。


    半個時辰後，所有東武城的武者都失去了初次乘坐頂階妖禽飛行的新奇感，一個個都和甘渝以及陳禹這般盤膝坐了下來。


    這時候，陳禹開始感覺到一道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看去，陳禹目光先落在袁周的臉上，後者雙目裏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機，朝陳禹森然一笑後，張了張嘴。


    沒有聲音，但單看口型，陳禹也知道袁周說的是‘你死定了’這四個字。


    陳禹笑笑，懶得迴應，又看向其他人。


    包括林則義在內的其他兩家的武者，也全都對陳禹展露出深深的敵意。


    這些年輕武者，顯然都得了他們家主的授意。


    “看來袁青城和林居震還是沒有放下那個秘境中的秘密啊！”陳禹撇撇嘴，並不是太在意。


    城戰選拔，參與的人數上萬，且都是來自各地的天才翹楚，甚至不乏來自禦靈分宗，已經等同於內定通過選拔的武者。區區袁林兩家十個年輕武者，陳禹自信能夠從他們手中脫身！


    時間流逝，暮色降臨。


    穿雲雁卻沒有停下，在夜色下依然朝著一個方向飛行。


    很快，夜色越發深沉，一眾年輕武者在穿雲雁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一個不慎跌落下去。


    在這種稍顯緊張的情緒下，黎明到來。


    陳禹朝東邊方向看去，隻見一輪紅日躍出地麵，釋放出金光，將雲層染成金色，景色壯闊非凡。


    “願爾等此去，如朝陽初升，一躍而起，成為甘某同門！”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眾人轉頭看去，說話的卻是甘渝。


    也隻有他，在唿嘯的大風中仍能輕鬆開口，卻讓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陳禹微微一怔，倒沒想到這甘渝的內心倒不如外表看來這般冷漠。


    至少，聽得出來，這一句祝願，是出自於真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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