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富貴張大嘴巴,眼睛瞪圓,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我,一動不動。他與我之間相距不到半米,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渾身上下透著的森森寒意,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腐臭的味道。
他的眉心被我用筆點中紅色的朱砂,那紅點仿佛一顆燒紅的火炭,正在灼穿他的皮肉,一股白色的蒸汽,在他眉心的位置騰騰的升起,在他頭頂上盤旋了一圈便散去,不見蹤影。
我臉上表現的輕鬆,可心中卻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說實話,跟師父十幾年來,每日修煉,接觸和降服過的小妖小邪不計其數,可像眼前這樣囂張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努力抑製心中的緊張和激動,假裝不屑的笑了兩聲,道:“你以為我師父不在了,你就可以肆意妄為了?合陽縣有我白三千在,就不允許你們瞎鬧騰!”
說著,我從身後的腰間拽出一把刀。
這把刀長一尺三寸,刀型略彎,刀刃向內,乍看上去,像是一個出升的月牙。這是平時紮紙人的時候,用來削竹篾的。我
們紮紙人,以竹篾為骨,所以我們習慣將他稱為“剔骨刀”。
這把刀的刀刃發白,刀身上卻鏽跡斑斑,木頭的刀柄也因為日久年深,早已包漿發紅。乍看上去這把刀平平無奇,可實際上隻有我們畫魂匠明白,它平時削竹為骨,關鍵時卻可斬妖除魔。
其實我拿出這把剔骨刀,也隻是為了震懾這個冤魂,來到養魚場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我感覺到糾纏著陳富貴的,並不是一隻過路的餓鬼,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蹊蹺。
“小白師父饒命……小白師父饒命……”
一個嬌柔的女人的聲音,從陳富貴的口中傳出,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兇狠之氣。
我扭過頭看了看那張單人床上紙灰組成的恍惚的人形,我知道那裏一定是這個冤魂死亡的第一現場。
“你死在這?”
見她服軟,我自信心倍增,指著單人床冷冷的問道。
“沒錯,我死在這,都是這個王八蛋,是他把我害死的……”
屋子裏沒有旁人,所以我明白他說的一定就是陳富貴
。
鬼魅的陰氣,就是生前的怨氣,所以死的越冤,陰氣也就越濃。
看來我沒有猜錯,她的確有不小的冤屈,不禁勾起了我的惻隱之心,我收迴了剔骨刀的寒氣,她眉心的朱砂印記不再與剔骨刀之間勾起電光,也能多少的舒服一些。
“我姓陳,叫陳秀紅,今年二十二歲,家住大板鎮三合村,在朝陽寺飯店當服務員……一年前,陳富貴去省城送貨,經常到朝陽寺飯店吃飯,一來二去的,就這麼熟悉了……”
說道朝陽寺飯店,我當然知道,從合陽縣往南,穿過大巴溝隧道後不遠就是。那裏是合陽縣、老黑山和錦州的三縣交界。也是通往省城的交通要道。
飯店開在三條大路的交界,招待的都是過往的大車司機。聽說除了吃飯喝酒。
那些端茶倒水的服務員隻要是頭上戴著大紅花發卡的,就是能接客的,吃飽喝足後,商量好價格,要麼帶到大車內,要麼領到飯店後麵山坡的樹林裏,嘿嘿哈哈,近身肉搏。然後一拍兩散,互不相幹。
想到這些,我心裏生出一些鄙夷,想必這女鬼也是“幹葷活”的服務員,否則也不會跟死在距離朝陽寺飯店幾十公裏外的養魚場。
“我本不是做葷活的,可是,陳富貴相中了我,找我們老板翻來覆去的跟我商量,說因為我是第一次,所以他願意多給錢,能給我一千塊。我爸媽死的早,留下個癱子弟弟需要錢來看病 ,這一千塊不是小數目,就心眼一動,答應他了。”
她說的情真意切,聲淚俱下,我不由得心裏跟著哀歎,想起了前陣子看的電影《我不是藥神》中那句經典臺詞“所有的病,都是窮病”。
這句話真是經典神臺詞,放在陳秀紅的身上,也一樣適用。於是不由得,生出一些憐憫。
“可沒想到,這小子是個變態,當天晚上,就在這張床上,又是綁手腳又是卡脖子的,折騰了我整整一夜,活活把我給搞死了……然後,把我屍體裝進鐵箱子,沉到他的魚塘裏去了。然後又不知道聽了誰給出的主意,就在我死的這張床上,燒
了一道鎖魂的符咒,壓製我的陰氣怨氣,得不到施展。別說找他報仇了,就是我的魂魄想迴家去看看我的弟弟,都根本逃不出這個院子……”
說到這她又嗚嗚的哭了起來,那聲音比剛才更加悲切。我聽了不由得眉頭緊鎖,在心裏暗罵,陳富貴這個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幹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兒。
不但搞死了人,還要用法陣鎮壓她的陰氣,給他出這餿主意的人,比他更加可惡。
“我苦苦的熬了一年,等那鎖魂符的勁頭過了,才敢出來找他的麻煩,可我還是逃不了這個院子,恐怕我的那個癱瘓的弟弟,沒人照顧,早就餓死了,嗚嗚嗚……”
她又哭了起來,我簡直義憤填膺。伸手拍了一下麵前的桌子,嘴中罵道:“他娘的,這個喪盡天良的家夥!”
心中的情緒激動,體內的真氣湧動了起來,這一巴掌忘了收迴力道,這張破舊的桌子哪受得了。隻聽得嘩啦啦的一聲,桌子被我拍的徹底散架,桌子上的東西滾得到處都是,眼前煙塵四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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