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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黃昏,文房老板在旁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少年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橘黃的霞色照出兩個人的剪影,僵持不動。


    “我聽說你在找做圖譜的紙,這裏的不好,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雲錯向雪懷伸出一隻手,看到他的神情後又放下了,似乎是在仔細忖度語氣和用詞,放軟聲音,不知道第幾次說出了這兩個字,“別怕。”


    他的手仍然向他伸著沒有動。


    這人活像個來砸場子的,然而老板聽過少仙主的名號,敢怒不敢言。


    雪懷看了一會兒他,跟著站了起來。


    他知道他現在不跟他走,雲錯就會一直站在這裏。他不知道雲錯為何本該在雪家赴宴,卻找到他這裏來,但問了,多半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雲錯這個人做事毫無章法,非常隨性,但一旦決定想要做什麼時,卻有著一種近乎變態的偏執。這種偏執能讓雲錯以一半的魔族血統脫穎而出。他是那種為了一個扼死獵物的殺招而終年蟄伏的狼王,沒有什麼人能讓他有分毫動搖。


    曾經他最吸引雪懷的,就是他這種仿佛火焰一樣的烈性與固執。


    雪懷站起來,安靜地跟在雲錯身後。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帶你來?”


    雲錯走在前麵帶路,不往迴看,眸子卻低垂下去,看著地上的兩個影子。


    不遠不近,緩緩挪動,人離得遠,他們越走,兩個影子就變得修長起來,最後碰在了一起。


    雪懷說:“你說,要帶我去找更好的紙張。”


    雲錯笑了,輕聲道:“是。”


    他忽而停住腳步。


    雪懷慢他一步,沒反應過來,便已經和他並排走在了一起。雲錯的手伸過來,那一刻雪懷以為他要牽住自己的手,但那雲錯隻是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有片刻的停頓。


    最後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這邊路不好走,小心。”


    雪懷沒吭聲。


    *


    雲錯帶他來了一個地下賭市。仙洲這個地方六界雜集,到了晚上,鬼怪仙妖都有,這種地方也許能淘到絕世奇珍,當然也更有可能被拐走賣掉,被煉化或者剔骨做成鬼陰之類的東西。等閑人不敢來,這是個銷金窟,也是個真正的銷魂處。


    路邊堆著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的骨頭,有幾個鬼姬見他們過來,笑嘻嘻地擠一團,抽著花煙對他們用惑術,酥入骨髓的聲音仿佛直接響在腦海中。


    雲錯少見地皺了皺眉,揮了揮手,直接讓她們在刺耳的尖叫聲中煙消雲散了。


    雪懷卻停了停,若有所思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又嚇到你了?”雲錯偏頭看他,語氣中聽得出一點謹慎,但是沒什麼惡意,很輕快。


    雲錯趕緊又解釋了一下:“我……不太聞得慣花煙的氣味,太甜膩。”


    和他喂貓的語氣是一樣的,那是很好商量的口吻,比如“多吃一點肉好不好?”“讓我摸摸你的肚皮好不好?”


    雪懷再次搖頭。


    雲錯大約是對他存在一些誤解。雪懷本身膽子極大,好戰,愛刺激,隻不過重來一世後有意在他麵前藏鋒,顯得和每個世家出身,養得板正規矩的少年郎一樣。


    雪懷知道雲錯向來不喜歡這種人,他素來不喜男兒一驚一乍或是不務正業、溫吞怯弱的,上輩子唯獨雪何是個例外,雖然隻是婚書送到,尚未完婚的關係,但愛人比不得身邊人,標準自然不同。


    他也知道雲錯最忌諱身邊人抽花煙。


    雲錯自小和那個將自己帶大的魔族母親不合,他母親成日哀怨、對他有著幾乎偏執的掌控欲,手裏經常便拿著一支花煙桿子吞雲吐霧。先是花煙,隻吸食些許養神的雪煙草與彼岸花,後來就是魔藥和蠱毒,上了癮,整個人變成了半個瘋子。雲錯因此更加厭惡他的生母。


    他曾經因為無法忍受一個慣抽花煙的仙君而將其發配邊遠的仙洲,那仙君每年述職都見不到雲錯的人,眾人都以為那個仙君犯了事,隻有雪懷知道這是一種接近病態的習慣,治不了。


    雲錯越是討厭和哪種人打交道,雪懷就要努力表現得像哪種人。


    他得知道他迂腐、正經、膽小、惜命,實在不值得深交。


    “到了。”


    雲錯拉著他停住腳步。


    賭市的角落擺著一個不起眼的書畫攤子,一個矮小的男孩看見他們過來,立刻就急哄哄地要收攤:“今日就到這裏了!你你你們別過來!”


    雲錯按住他:“隻是帶朋友來買些紙張。”


    男孩氣急敗壞:“每次你來,我褲腰帶都要輸沒了!上次你說隻是來看一看,我老本都陪光了!出來騙人容易嗎我!”


    雲錯道:“這次賭注你定,玩法也由你定。”


    雪懷看了看,這個小攤也和整個賭市一樣,擺放著五木簽和骰子之類的東西,卻沒有放籌碼,賭注似乎也不是平常的賭注。招牌上潦草寫著“應有盡有”四個字,模糊得快要看不清。


    男孩忖度片刻,視線卻落到了雪懷身上,眼前一亮:“雲錯,你這個雙修道侶長得真好看,這次賭注換成他如何?”


    雪懷楞了一下。


    雲錯也愣了一下,道:“他隻是我的普通朋友,換一個。”


    男孩還戀戀不舍地盯著雪懷的臉看:“真美,尤其是那顆紅色的淚痣……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你。”


    雪懷反而來了興趣:“所以說這裏不能直接買東西,要贏來是麼?你們平常賭什麼?”


    男孩介紹道:“一般就賭陽壽和陰德,我已經靠這個賺了一萬年壽命呢,這可比那些隻會修煉的老道快得多。有時候客人提的要求比較難完成,那就賭一條命或者子孫後代,或者道侶什麼的。”


    雪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來玩麼?”


    他饒有興致地道:“你喜歡的話,就賭我臉上這顆痣,若你贏了,你把它取下來,若我贏了,你把你家最好的紙張送給我。”


    “不行。”


    話音剛落,雲錯直接伸手擋在他麵前,雪懷卻已經繞過他,熟練地摸起了牌麵,微微瞇起眼睛看他,“雲公子,要買紙的是我,實在不好再勞煩您了。”


    那意思是好像在問他,雲公子,為什麼又要插手我的事?


    雲錯怔在原地。雪懷移開了視線。


    他們玩最簡單的葉子牌,五局三勝。


    第一把,雪懷輸了。


    第二把,雪懷也輸了。


    然而就在那小男孩賭得起勁兒,以為勝券在握時,卻被雪懷接連翻盤,臉上的表情眼看著也越來越繃不住。直到最後一把塵埃落定,他方才歎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讓所有和姓雲的沾邊的人禁止入場了。”


    雪懷則笑著接過他遞來的大捆紙張,裝進儲物戒中。這裏的確有他平生所見質地最精良的雪浪紙,輕薄得如同月光,卻結實得好似磐石。


    *


    出門後天已經黑盡。


    雪懷靠在牆邊,看著一言不發站在對麵的黑衣少年。


    雲錯的情緒不大對勁,這是他接近生氣的一種狀態,陰沉而帶著戾氣,眉間血色的佛印泛著暗淡的光華。縱然他有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單是周身氣質也能直接嚇哭小孩子,讓人以為妖神降世。


    雪懷認認真真地道:“謝謝您。”


    “謝我……什麼?”雲錯的聲音聽起來竟然還有點委屈。


    “謝您幫我作弊。”雪懷很坦然,“我不會玩葉子牌,那個孩子很厲害,沒有你,我也贏不下這些紙張。”


    “為什麼要跟他賭?”


    雪懷瞅了瞅他,無所謂似的:“因為我不覺得這顆痣有多重要,也不好看。贏了自然好,輸了,我也可以照舊去別處買紙。”


    “好看的。”半晌後,雲錯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深深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釘穿他骨髓似的。


    雪懷從袖子裏掏出一枚花煙桿——他剛剛從那幾個鬼姬身上順來的,隨手用了個小法術點火,吸了一口後緩緩吐出。


    他就那樣懶洋洋地靠在牆邊,歪頭看著雲錯,那顆紅淚痣會動似的勾人,讓他的臉龐在陰影中顯出幾分明豔來:“雲公子,可我不喜歡這顆痣,它讓我顯得氣勢不足。我隻是個普通的商人,和我爹做小本生意。有我的路要走。就像您討厭抽花煙的人,我卻抽花煙成癮,不是一路人,便不必強求了罷。”


    雲錯仍然看著他,喉結動了動。


    那眼神讓雪懷有些看不懂,裏麵摻入了一絲危險的意味,就好似……群狼迎來饕餮盛宴。


    嗆人的雪煙草和辛辣又甜美的彼岸花香混合在一起,刺激著雪懷的五髒六腑。他其實不會抽這玩意,隻怕再抽幾口就要破功憋不住,幹脆拿得離遠了些,裝作磕煙鬥的模樣在牆邊磕了幾下,把煙絲全部磕了出來。


    雲錯突然道:“普通朋友,也不行麼?”


    雪懷看著他。


    “雪……公子,你大約誤會了什麼,我看中了你家的深花臺,往後有需要定做大批法器與刀兵的話,還需要你替令尊轉達。你是深花臺未來的主人,我希望能與你……你們,建立長久一點的合作關係。”雲錯神色鎮定地看著他,“放心,我沒有要強人所難的意思。”


    雪懷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雲錯點了點頭,看起來卻無意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入夜了,迴罷。”


    *


    迴去路上,雲錯仍然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們正好順路,雪懷家離得近,沒走幾步就到了。他禮貌地同雲錯告了別,進門後發現雪何和柳氏已經睡下了,宅邸寂靜。


    他將儲物戒交給老翁,抬頭看了一眼花裏胡哨的庭院和遊廊,順手引了一個法術,讓那些辣眼睛的裝飾都緩慢燃燒起來。


    明黃的火光跳動起來,卻不傷及建築物,有好奇的鳥雀路過,還敢在火光裏麵跳來跳去,似乎正在為引火不燒身而感到疑惑不解。


    “少主,今日還順利麼?”


    “順利。老伯,你先睡罷,不用管我。”


    雪懷立在庭院中,看著滿天晃動的火焰,極力迴想上一世他的家所遭遇的一些變故。可惜有的事件想了起來,時間卻未必清晰,有的則是連事件都不太清楚的。


    看來還需要閉關修行,找時間在記憶深處催動一番才行。


    袖子裏有什麼東西硌了他一下,雪懷取出來一看,發現是他順來的那根花煙煙鬥。


    他其實覺得抽花煙有些瀟灑,男人抽陰柔,女人抽嫵媚,都是好看的。隻不過上輩子因為雲錯不喜歡,一直沒有嚐試過罷了。


    抱著再嚐試一遍的想法,雪懷重新點燃它,猛吸一大口預備提提神,結果這一口吸得太猛,直接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連個疏通的法術都來不及捏。他捂著嘴彎腰跪倒在地,覺得整個靈臺都被嗆得混混沌沌,咳嗽聲驚天動地,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半跪在地上,覺得肺腑撕心裂肺的疼,淚眼朦朧間瞥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他以為是家中的老翁,剛想擺手讓他不用管自己,那人卻跟著他蹲了下來,一隻手攬住他的脊背,另一隻手遞來一張幹淨的絹帕,輕輕捂住他的口鼻。那上麵大約施加了某種治愈術,帶著雪竹的清香,讓喉嚨裏的灼痛在須臾間就平定了下來。


    見他不咳了,來人伸手輕輕幫他擦掉眼角零星的淚。


    “煙癮?”


    雪懷聽見雲錯低沉的聲音。


    雪懷:“……”


    雲錯平靜地看著他,似乎無意繼續戳穿他這個拙劣的謊言,隻是道:“我想起來有東西忘了給你,所以去而複返,雪公子不要見怪。”


    尋常人若是發覺對方故意撇清關係,想來也會不太高興。


    十六七歲的人了,嘴都快跟個小孩一樣,快要嘟起來,有些低落的樣子。


    一個冰冰涼的東西塞了過來,是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下一刻,雲錯就不見了,他的身影消失在冬夜的風中,隻剩下幾聲零星的蟲鳴。他離去有一會兒後,雪竹的香氣才慢慢散去,


    雪懷呆了好一會兒後,打開木盒,見到裏麵躺著八個種類不同的小點心,是花妖一族的特產,不算稀奇,但是他一直喜歡的。


    特別巧的是,上輩子他死之前,上戰場都要帶上幾個,每天不吃就睡不著覺。


    點心下壓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兩個字:“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雪懷(抽煙):他最討厭抽花煙的人,這下肯定能一擊命中讓他對我敬而遠之!


    雲同學(謹慎):他好像在……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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