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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王孫走進(jìn)來的時(shí)候,楊逸之正坐在桃花樹下。


    桃花落在白衣上,如杜鵑泣血,淺深留痕。


    楊逸之麵前放著一卷棋譜,一盤殘棋,手中拈著幾顆棋子,正在沉吟。桃花被微風(fēng)吹起,在他身邊旋舞,他的眉目修長,淡淡地皺起。在明亮的陽光中,他整個人仿佛都被照得透明,與周圍的青山、碧水、花樹、落紅融為一體,再不分彼此。


    白雲(yún)為衣,清風(fēng)為佩。


    卓王孫在他麵前緩緩坐下。


    兩人中間,隔著一桌殘棋。


    楊逸之眉峰挑了挑,想要招唿卓王孫。但卓王孫的身形一動不動,他的目光,凝視著那局棋。他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了天元的位置上。


    本來陷入僵局的黑棋,立即仿佛一條巨龍首尾相連,迸發(fā)出了活力,昂首奮迅,似是要撐破棋局一般。


    卓王孫抬起頭來,悠然望著楊逸之。楊逸之的目光卻依舊落在棋局上。


    黑白棋子,攪在了一起。混戰(zhàn)的,是蒼生,還是情緣?


    他慢慢坐了下來。


    他知道,當(dāng)卓王孫坐下來時(shí),這局棋已經(jīng)開始,他亦無法逃避。


    他拈起了一枚白子,下在了左下角。這枚棋,溫和柔順,沒有半點(diǎn)殺氣。棋子下後,下方的白子就像是連成了一片水域,龍雖奮迅,卻無法飛越這片大海。


    卓王孫又拈起一子,下了下去。桃花紛飛,兩人靜默不語,寂靜手談。


    棋局,漸漸豐滿起來,兩人落棋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左上右下,局勢已基本上明朗,卓王孫與楊逸之各占一邊,功力悉敵。右上幾乎還沒落子,左下卻正殺得慘烈,無論誰隻要落錯一個子,就會完全陷入被動。


    卓王孫手持一子,正要落下。突然間,微風(fēng)吹起一枚桃花,緩緩飄過他的眼簾。他心中忽然起了一陣惆悵,停棋不下。


    桃花緩緩飄落,正落在棋盤之上。


    卓王孫不禁動容。沉吟著,慢慢地將棋子放了迴去。楊逸之等候良久,不見他落子,不禁詫異道:“卓兄,怎不落子?”


    卓王孫一笑:“我已經(jīng)落了。”


    他手指伸出:“就是這片桃花。”


    淡紅色的花瓣浮在青色的石坪上,孱弱得就像是一抹胭脂。楊逸之亦不禁動容。


    若這就是卓王孫的落子,那麼,左下之局,卓王孫將完全陷入被動。


    這枚棋子,將卓王孫的局勢完全打亂。


    楊逸之道:“桃花怎能算棋?”說著,伸袖想要拂去這瓣桃花。太容易的勝利,他寧可不要。


    卓王孫淡淡道:“若它是我想要的呢?”


    楊逸之一怔。


    卓王孫的目光忽然抬起,凝視著他。眸子仿佛大海般深沉。


    那一刻,楊逸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坪棋局,是他與他的天下。他們爭奪的,是萬裏河山,是蕓蕓眾生,但抑或不過是一片嫣紅。


    那片嫣紅靜靜躺在棋坪上,單薄、悲傷,還帶著未幹的清露。而那之後,是卓王孫那逼人的寒意。


    寸步不讓。


    那是一位王者踞坐在王座上的笑傲,冷冷對著自己的敵人。


    楊逸之的目光緩緩滑落,落在棋坪上。他胸中忽然泛起了一陣難耐的火熱。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讓?


    他沉著地落下一子,斜倚在桃花之側(cè)。瑩白的棋子,與嫣紅桃花映襯在一起,奪目淒豔。像是陪伴,又像是決絕的爭釁,卻將那條黑龍與桃花隔成了兩截。


    卓王孫淡淡一笑,將一枚黑子放在右上處。楊逸之微微一怔。這枚子看上去毫無用處,右上幾乎是空的,一枚棋子能夠做得了什麼呢?但左下卻正在最激烈的時(shí)候,尤其是那枚桃花,可以說是兩人生死決戰(zhàn)的關(guān)鍵。卓王孫雖處頹勢,但若是全力相爭,慢慢就可盤活。而楊逸之雖在優(yōu)勢,但若不小心,不但失勢,而且整塊都將被吃掉。


    為何卓王孫卻在毫不相幹之處落子呢?


    楊逸之幾乎忍不住就要在桃花的另一邊再下一子,這樣,就仿佛手臂一樣,將桃花完全抱住。卓王孫將再也不能與他爭奪。


    但就在下子的那一瞬間,他猛然一凜。


    他看出了卓王孫的用意。


    右上的那一子,雖然看似不經(jīng)意,卻隱然有吞並天下之意。若是楊逸之再在桃花旁落一子,卓王孫將取得先手,隻要在右上再落一子,就可以將左上、右下連成一片,不但將楊逸之在右下的優(yōu)勢吞並,還將席卷整座棋局,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若他再執(zhí)著於桃花,他將輸?shù)靡粩T地。


    幸好此時(shí)他已看出卓王孫的布局,便可在右上與卓王孫一整雄長。但如此一來,他就再也沒有時(shí)間落下在桃花旁的那一子了。


    這對於楊逸之來講,是那麼艱難。


    他幾乎忍不住就要落下那一子。勝負(fù),天下,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但,若是全局皆輸,暫時(shí)的擁抱又有什麼意義?


    然而若是顧全大局,就連暫時(shí)的擁抱都將不能有。


    一輩子,都將隻能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與她擦肩而過。


    那又是何等的痛苦,就連全盤的勝利都不能匹敵。


    楊逸之伸出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他的魔障。


    卓王孫凝視著他,慢慢地,笑了。他抬手,指尖上緩緩飄落一瓣桃花。他輕輕地,將桃花放在棋局上。


    右上。正是楊逸之想要放的位置。


    楊逸之一震。


    他也有了一枚嫣紅做成的棋子。不必再苦求,亦不必再迎合。她正出現(xiàn)在他想要的位置,溫柔而體貼。這份驚喜來得太快,讓他不禁有些迷茫。因他從不曾想過,他也可以以嫣紅為棋,想要她落哪裏,就落哪裏。


    卓王孫淡淡道:“這是你的。”


    楊逸之一驚,忍不住抬頭望著他。卓王孫的眸子就像是星空,裏麵有太多的光芒,沒有人能看懂。


    他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與他都知道,這枚嫣紅意味著什麼。絕不能送人。


    這枚嫣紅有自己的意誌,任何人都不能淩駕其上。雖然看上去柔弱,卻無人能更改她的意誌。隻會漸漸地在她的柔情下,改變初衷。


    那麼,卓王孫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逸之的心,忽然抽緊。


    卓王孫卻站了起來。


    方才他是那麼執(zhí)著於這局棋,現(xiàn)在,卻漠不關(guān)心。仿佛,他一開始關(guān)注的,就不是棋局的勝負(fù)。


    楊逸之也緩緩地站了起來。


    石坪上的棋子,忽然化成粉末,被風(fēng)一吹,飄飄灑入了空中。棋局上,隻留下了那兩枚桃花。


    卓王孫俯身,拈起了一片。花瓣被他托在修長的手指上,被陽光穿透,就仿佛透明的一般。風(fēng)卷過,花瓣漂浮在空中,一下子就飛得很高。


    楊逸之忍不住抬起頭,向空中望去。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花,還是陽光,隻感到那麼刺眼,雙目都幾乎睜不開了。


    卓王孫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跟我去高麗。”


    楊逸之一怔。


    “為什麼?”


    卓王孫從容地笑了笑。


    “因?yàn)椋瑳]有你我的地方,就不是天下。”


    卓王孫轉(zhuǎn)身,走入了陽光中。


    風(fēng),突然靜了下來。那瓣桃花飄落,正落在楊逸之的手心中。


    不看到這麼大片的金達(dá)萊花,就不知道已經(jīng)來到高麗。


    山水都是一樣的,這個異國並沒有太多的特點(diǎn),長久以來早就被中央帝國1同化,無論穿著?飲食、建築、風(fēng)俗,都帶著明顯的中央帝國的烙痕。如果是從遼東地區(qū)過來,這種感受會更加明顯,甚至不會意識到,已經(jīng)過了鴨綠江,進(jìn)入高麗境內(nèi)很長一段路了。


    如果不是金達(dá)萊花。


    漫山遍野紅豔豔的金達(dá)萊花,是這個國家的象征。初春的時(shí)候,遍地都被這種低賤、普通的花染滿。鳥群飛過,牛馬走過,人群踐踏過,它們依舊燦爛、灼烈。這時(shí),就沒有人再覺得它們低賤、普通。


    宛如這個國家備受欺淩的曆史。


    相思騎著胭脂馬,走在隊(duì)伍的中間。隊(duì)伍被明顯地分成了三部分。


    左邊,是武林正道群豪,少林、武當(dāng)、峨?、崆峒、鐵劍等門派的弟子?乎全部出征。他們在南海倭寇之役2中早就已經(jīng)共同作戰(zhàn)過了,相互之間的配合都很默契。軍紀(jì)也很嚴(yán)明,組成一個個羅漢陣與真武劍陣,整齊有序地行走著。一麵繪著飛虎的黑旗獵獵揮舞在軍前,象征著他們的軍號——飛虎軍。他們的盔甲全都是黑色的,看上去威風(fēng)凜凜。


    右邊,是華音閣的弟子。他們的隊(duì)伍就相對鬆散一些。隊(duì)伍之中有幾百輛大車,每輛車上都高高地堆了幾十個大箱子,全都用鐵鎖鎖著,不知道箱子裏裝的是什麼。他們的隊(duì)伍雖然鬆散,但隱然有著某種規(guī)律,前後連貫在一起,輪流著警戒、休息,互相照應(yīng)。他們身上的藍(lán)甲上裝飾著潛龍的圖案,與飛虎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兩支隊(duì)伍,雖然沒有衝突,但暗地裏,卻仿佛有著湧動的暗潮,誰也不服氣誰。相互之間較著勁。卓王孫與楊逸之騎著兩匹駿馬,走在兩支隊(duì)伍的前麵。他們雖然一直在討論著軍情,言笑晏晏,但相思卻總覺得他們越來越生分了。


    或許,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O嗨驾p輕歎息了一聲。


    兩支隊(duì)伍後麵,是明朝派出的正規(guī)軍。經(jīng)過吳越王之亂後,明朝軍力大衰,這次派出的援兵僅有兩萬餘人。由大將李如鬆率領(lǐng)著,跟隨在卓王孫、楊逸之之後。這支軍隊(duì),身披紅甲,上麵裝飾著朱雀的羽毛。朱雀軍。


    他們走過開滿金達(dá)萊花的田野。


    突然,隊(duì)伍停止了。


    相思縱馬向前,就見道路旁邊,跪著一群人。他們有老有小,手中都托著籃子,身上披著花紅,滿臉期待地望著大隊(duì)人馬。


    一名八十多歲的老者緩緩跪行了出來,將手中的籃子舉到了卓王孫的馬前。


    “小人樸老頭,率領(lǐng)樸家鎮(zhèn)的百姓,恭迎大明天兵前來剿滅倭賊。請?zhí)毂孕磯m。”


    他手中的籃子裏,是家常做的麵點(diǎn)、酒肉。都用紅筆點(diǎn)了紅點(diǎn),籃子上還結(jié)了一朵大紅花。他仰望的臉上,充滿了希冀與歡喜。


    相思鼻子一酸,她仿佛從這個老人身上,看到了荒城的百姓3。她完全能理解這位老人為什麼如此歡喜。


    如果當(dāng)初荒城的百姓能夠見到這樣一支救援的軍隊(duì),他們會怎樣?相思悄悄地轉(zhuǎn)身,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荒城的百姓沒有等到援軍,但高麗的百姓卻等到了。她該為他們歡喜才是。這次出征,是她最高興的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地心之城的牢獄中,在草原之王的營帳裏,她都幻想,如果這位青衣的王者能夠率兵前來,那麼,她的苦難,與他們的苦難,都將瞬間瓦解。


    於今,她終於追隨這位青衣的王者,率領(lǐng)大軍來拯救世間的苦難。她的夢想終於實(shí)現(xiàn)了。雖然一路上他都沒有望她一眼,隻顧著聽斥候們匯報(bào)消息,偵察地形,研究軍情,但,她感到非常幸福。


    因?yàn)樗溃?jīng)企盼的,都化為現(xiàn)實(shí)。她還苛求什麼呢?


    卓王孫淡淡道:“不必了。”


    樸老頭跪倒磕頭:“大人請歇息吃飯吧。小人探聽到,倭賊有一支軍隊(duì)正向樸家鎮(zhèn)而來。天兵們吃飽了飯,好去作戰(zhàn)。”


    卓王孫淡淡道:“不必了。”


    樸老頭看了看卓王孫身上的錦衣,又看了看籃子裏粗劣的飲食,像是明白了什麼。哦了一聲,站了起來。


    “小人這就頭前帶路。”


    他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向前行去。


    卓王孫的馬匹,並沒有隨他前行。樸老頭走了兩步,感到有些不對,吃驚地迴頭,就聽卓王孫道:“眾將聽令,全速前進(jìn),直指……”


    樸老頭心中一喜,但卓王孫隨後所說的兩個字卻一瞬間擊垮了他的意誌:“平壤!”


    樸老頭大吃一驚,一聲怪叫,撲倒在卓王孫的馬前。


    “大人!您不是來解救高麗的嗎?倭賊正要攻陷樸家鎮(zhèn)啊!您務(wù)必要救一救此鎮(zhèn)!求求您了!”


    卓王孫淡淡道:“我是來解救高麗的,不是解救一個鎮(zhèn)的。”


    他縱馬,從樸老頭身邊經(jīng)過。樸老頭跪著的身形,已經(jīng)僵住。


    突然,一人道:“站住!”


    卓王孫眉峰聳了聳,就見紅影一閃,相思騎著胭脂馬,擋在了他麵前。這個女子臉上寫滿了驚訝,問道:“為什麼不救他們?”


    她的喜怒哀樂,都是這麼簡單。什麼都掛在臉上,什麼都不隱藏。


    卓王孫凝視著她,的確,他看到的是相思,是什麼時(shí)候都這麼善良的相思。


    相思絕不會允許麵前有任何苦難而放任不管。


    他也知道,朱雀軍與飛虎軍中有很多人,也在等著他的迴答。


    他問道:“樸家鎮(zhèn)有多少人?”


    樸老頭:“三千……三千多人。”


    “平壤城呢?”


    樸老頭啞口無言。對於一個生活在邊陲野鎮(zhèn)上的老者來講,平壤太遙遠(yuǎn)。但卓王孫等著一個答案。韓青主驅(qū)馬向前,稟道:“整個高麗約有三百二十萬人,其中近四成的人生活在漢城、平壤兩座都城之中。漢城稍大,約有七十萬人,平壤稍小,約有六十萬人。”


    卓王孫:“平壤如何?”


    韓青主:“我們出發(fā)之前,曾派了先鋒部隊(duì)急行軍前往平壤。參將戴朝瓣、遊擊史儒等人率領(lǐng)騎兵三千餘人,飛騎而行。出發(fā)前與他們約好每日互通消息,但自十日前,就再也沒收到過他們的音訊,估計(jì)……估計(jì)已經(jīng)全軍覆沒了。”


    每個聽到的人,心中都是一驚。那預(yù)示著,這個國家的第二大都城,十有八九已沉淪在倭賊的鐵蹄之下。如果不趕緊馳援,城中的百姓,就會迅速地死去。


    六十萬對三千人。該怎麼選擇,結(jié)果不言而喻。


    樸老頭的身子顫抖著,緩緩讓開了道路。他已接受了他的命運(yùn)。的確,他的命運(yùn)與這個國家比較起來,是微不足道的。


    相思咬著嘴唇。


    她知道,自己不能勉強(qiáng)卓王孫去救樸家鎮(zhèn)。


    但,至少,她可以前去。


    這場戰(zhàn)爭,缺少了她,並不會影響什麼。但,她或許可以帶領(lǐng)著樸家鎮(zhèn)的百姓,躲過倭賊的追殺。就像曾經(jīng)的荒城一樣。


    她驅(qū)馬走到樸老頭身邊,道:“老丈,你帶我去,我?guī)湍闶刈℃?zhèn)子!”


    樸老頭仰頭,臉上是迷惘的驚喜。


    這個女子透出的堅(jiān)毅,讓他感到莫名的信任。仿佛,隻要有她在,他的鎮(zhèn)子就一定能夠得救。他忍不住答應(yīng):“好!”


    卓王孫道:“不可以。”


    相思驟然迴頭:“為什麼不可以?你們繼續(xù)前往平壤,隻有我一個人去,有什麼關(guān)係呢?我一個人又影響不了什麼!”


    卓王孫轉(zhuǎn)身,他對著的,是楊逸之。


    “楊盟主。”


    楊逸之像是突然從迷夢中驚醒,他剛才似是一直沉淪在對往事的迴憶中,下意識地迴了一聲。卓王孫:“若是她失敗了,你會不會去救援?”


    楊逸之看了相思一眼。


    會不會?他一定會。


    就算整個世界淪入了煉獄,他也會化為一方淨(jìng)土,擎著這朵蓮花靜靜地開放。


    卓王孫一字一字地問:“你若去救,會帶多少人馬?”


    多少人馬?多少人馬都不夠。


    楊逸之像是又陷入了沉思中。荒城中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在他腦中迅速閃現(xiàn)。如果,當(dāng)初他有幾千兵馬,她還會受苦嗎?


    不會。


    所以,這次,他將盡最大的可能守護(hù)她,不會讓她再受半點(diǎn)的委屈。


    其實(shí),答案並不需要他說出。飛虎軍,朱雀軍,樸家鎮(zhèn)的人,都知道了答案。


    如果相思執(zhí)意要去,那麼,這支軍隊(duì)就將分裂。隨著救援的增多,軍隊(duì)也會分裂得更多。最終,將成為一盤散沙,失去戰(zhàn)鬥力。


    這支軍隊(duì)並不多。而倭賊,傳說有五十萬人。


    分散的明軍,會在一瞬間被消滅。


    樸家鎮(zhèn)的百姓,慢慢地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潛龍軍,飛虎軍,朱雀軍,從他們中間走過。走過他們可憐巴巴的眼神。


    那一瞬間,所有的士兵都感受到了心底的痛楚。但他們知道,他們必須忍受這種痛楚,因?yàn)椋@就是戰(zhàn)爭。他們應(yīng)該感激,他們的統(tǒng)帥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們踏著金達(dá)萊花,走向了他們的戰(zhàn)場。


    相思跟隨在隊(duì)伍的最後麵。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迴過頭來,都能看到那些百姓們站在田野裏,向她遙遙張望。他們的臉在絲絲細(xì)雨中模糊了,模糊在金達(dá)萊花淡紅的顏色中。


    這讓相思感到一陣無形的悲愴。


    但她隻能驅(qū)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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