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什麼都不在意，一路笑臉如花，就好像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暢遊。
但這在這時，前麵轉角之處忽然傳來一個低沉森冷的聲音：“來人止步。”
終於有人出麵了，而且就在這個要隘之處。
紫霞冷冷道：“你是誰？”
“銅駝。”
“好像不止一個。”
“鐵馬。”
銅駝鐵馬居然全都來了，顯然，這兩個人必是得到訊息趕了來的。
他們敢不敢跟“醉花宮”為敵？
至少“來人止步”這四個字出自銅駝之口，聽來還不算過份放肆。
紫霞道：“你憑什麼叫我們止步？”
銅駝道：“這個……”
紫霞沉聲道：“我說叫你滾，滾得遠遠的。”舉起宮燈，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這丫頭不但聰明機智，而且膽識過人。
三小姐道：“前麵誰在說話？”
紫霞道：“銅駝鐵馬。”
三小姐道：“什麼銅駝鐵馬？”
紫霞道：“是兩個人，一個叫銅駝，一個叫鐵馬，駱駝的駝，牛馬的馬。”
三小姐道：“他們說什麼？”
紫霞道：“他們說不許咱們過去。”
三小姐冷冷道：“不許？我倒要看看，什麼人這大的膽子。”緩緩走了過去。
蕭無愁道：“我去。”
三小姐道：“不，你等一等。”
蕭無愁道：“等一等？等什麼？”
三小姐輕輕一笑：“你看，我今天精神很好，說不定功力也會增加一倍……”
蕭無愁道：“哦。”
他是是恍然大悟，三小姐故意造成這種愉快的氣氛，莫不是想要發揮她某種潛在的武功？
有這種武功嗎？
他隻好點點頭，仗劍緊隨而行。
三小姐目光一轉，道：“人在那裏？”
一語未了，隻見轉角處亮起了兩盞燈籠，銅駝鐵馬雙雙出現在燈影下。
銅駝道：“姑娘是誰？”
紫霞沉聲道：“你沒長眼睛嗎？”她將手中宮燈揚了揚：“三小姐。”
銅駝道：“是真是假？”
三小姐道：“這就很難說了。”
銅駝道：“不難，三小姐隻要先露一手，叫咱們心服口服，就可通行無阻。”
三小姐笑道：“這話倒是不錯。”
銅駝道：“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三小姐道：“誰先上來？”
銅駝道：“上來？”
三小姐道：“你不是要試一試嗎？”
鐵馬忽然叫道：“咱鐵馬先來領教。”叫聲中跨步而出，雙戟一掄，擺了一個架式。
此人一向說打就打，人到戟到，這迴卻意外地變得謹慎起來，不敢貿然搶攻。
三小姐道：“你叫鐵馬？”
鐵馬道：“不錯。”
三小姐道：“怎不出手？”
鐵馬道：“咱說過是來領教，想先見識見識醉花宮的絕學。”
目光灼灼，骨碌碌直轉。
醉花宮三個字，對他有種壓迫之感。
顯然，這黑炭雖然硬著頭皮出來了，心裏還是在狐疑不定。
三小姐道：“好，我先出手。”
鐵馬震顫了一下。
三小姐道：“別緊張。”
鐵馬道：“哼，誰緊張了。”
三小姐道：“那就好。”忽然身形一晃，人如旋風而起，逼近了鐵馬。
身法輕靈，像是流星一閃。
鐵馬大吃一驚，感到措手不及。
他使的雖是兩支短戟，長度卻在四尺以上，對方一旦迫近，施展起來就不靈活。
隻聽三小姐猛喝一聲：“撒手！”
鐵馬頓覺腕脈一麻，吭當兩響，兩支短戟掉在地上，撞起一叢火花。
他愕然大震，仰身倒躍，退後了七步。
三小姐立定身形，笑道：“怎麼，連兵刃都不要了，快，揀了迴去。”
鐵馬瞪著兩眼，呆住了。
三小姐俯身揀起短戟，叫道：“接住。”手臂一揚，輕輕拋了過去。
鐵馬伸手撈住，滿臉尷尬之色。
蕭無愁看在眼裏，不禁大感驚異，這位三小姐在一夜之間，幾乎判若兩人。
這是什麼神奇的力量？
這太微妙了，難道是自己給了她什麼鼓勵？
可惜的是他不能長久跟她在一起，他絕不能，因為他心裏還另外有一個影子。
隻聽三小姐道：“銅駝，該你啦。”
銅駝道：“該我？”
三小姐道：“你不出手？”
銅駝道：“咱家想先知道，三小姐來此何幹？”
三小姐道：“我幹什麼應該先告訴你嗎？”
銅駝道：“三小姐雖然顯露了一手，還看不出有什麼驚人之能，咱銅駝……”
三小姐道：“你不服？”
銅駝冷冷道：“是的，咱銅駝一向不好打發。”他臂挽盾牌，手掄巨斧，大步走了出來。
抖擻精神，顯得八麵威風。
三小姐道：“很好。”
銅駝道：“什麼很好？”
三小姐道：“好一副騾子脾氣。”
銅駝雙目一睜，正待說話，忽然發現蕭無愁臉如寒霜，挺劍而立，不禁呆了一呆。
這份氣勢他看得出，不是個等閑之人。
這柄劍他也看得出，劍鋒泛起一溜青光，不是一柄普通的劍。
他盯著蕭無愁：“你是誰？”
蕭無愁道：“鄙人姓蕭。”
銅駝一怔：“蕭無愁？”
蕭無愁道：“正是。”
銅駝的臉色變了變，道：“你是醉花宮的人？”
蕭無愁道：“以前不是。”
銅駝道：“如今……”
蕭無愁道：“如今在三小姐手下聽用。”他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說得很認真。
三小姐掉過頭來，嫣然一笑。
她想不到蕭無愁會這樣說，笑在臉上，甜在心裏。
銅駝淩厲的目光開始萎縮，也抖不起威風，高大的身軀像是突然間矮了半截，他瞪著蕭無愁，半晌才道：“你打算怎樣？”
這句話問得有點滑稽。
蕭無愁淡淡的道：“不怎麼樣。”
答得也很妙。
銅駝道：“哼。”
哼聲也很小。
三小姐笑道：“銅駝，你是不是有點怕他？”
銅駝大聲道：“咱家怕誰？”
三小姐道：“你放心，他絕不會出手。”
銅駝道：“真的？”
三小姐道：“你沒聽他說嗎？他在我手下聽用，我不叫出手，他怎敢亂動？”她笑了。
銅駝看看蕭無愁，又看看三小姐，他僵住了。
自從見了蕭無愁，他就冷了半截。
三小姐忽然道：“銅駝鐵馬本是兩條好漢，可惜走錯了路……”
銅駝道：“為什麼？”
三小姐道：“這很簡單，好漢為人要光明磊落，做事要明辨是非，像你們兩個藏在這黑漆漆的山洞裏，整天替別人賣命，活像兩個傻瓜。”
銅駝不響。
三小姐繼續說：“你們在這山洞裏搞得出什麼名堂來，充其量多殺幾個人，弄得滿手血腥，然後再被別人殺掉！”
銅駝臉色變了。
三小姐的聲音越來越柔和：“先退下去，仔細想一想，好漢就得像個好漢，走了一步錯路不要緊，就怕錯了不肯迴頭……”
她已看出銅駝鐵馬是兩個渾人，說話也就不必轉彎抹角了。
但每一句話都很有力。
銅駝一聲不響，忽然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片刻，燈光人影俱杳。
× × ×
潺潺的水聲，從腳下的深壑中流過，三小姐已經沒有再去欣賞的興趣。
蕭無愁道：“銅駝鐵馬好像已經走了。”
三小姐點了點頭：“走了。”
蕭無愁道：“這一路前去，也許真的太平無事，動行無阻。”
三小姐道：“不，就到此為止。”
蕭無愁道：“怎麼，玩夠了？”
三小姐微微一笑：“是的，玩夠了。”
蕭無愁道：“看來頑石業已點頭，三小姐沒有白來，說不定那一百七十九個人就可生還。”
三小姐道：“你沒看錯？”
蕭無愁道：“我想不會錯的，這兩個人既有悔意，必然會表示出一點行動。”
三小姐道：“好，我們迴去。”
蕭無愁道：“迴去？”
三小姐道：“你既然看得不錯，那就沒有事啦，還在這裏幹嗎？”
原來她並不是來玩的。
那知一語剛落，忽聽一聲厲叱起自身後：“迴去？哼，迴不去了。”
這聲憤怒的吼叫，四壁震動，迴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