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不愛念書。
好不容易混到高中畢業後,經一個遠方老表介紹,在南盛市第一人民醫院找了個保安的活。
這工作雖然聽著很不體麵,覺得保安就是個看大門的,沒啥出息。
可我並不這樣認為,我一沒偷二沒搶,憑力氣掙幹淨錢,倒也心安理得。
主要是待遇好的離譜!
有五金、管吃住,月薪八千!
在我們老家那塊,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的鄉鎮幹部,一個月也才一千出頭。
於是我立馬跟醫院簽了勞動合同,而且一簽就是五年。
簽完合同後,人事科就把我交給了保安隊長。
隊長姓金,叫金大牙。
由於他的兩顆前門牙是金的,因此我們大家都習慣性的稱他為大金牙。
大金牙是天津人,長得膀大腰圓,一雙小瞇縫眼裏透著精明。
也不知道這家夥祖上是不是天橋底下說書的,剛見麵就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如果不是他跟我一樣也穿一身保安服的話,我真會以為他是隔壁傳銷窩點混進來的搗亂分子。
隨著我的加入,大家之前的工作將發生變化。
於是大金牙就召集大家開會,商量重新分派工作的事情。
不一會兒,人三三兩兩的到齊了,大金牙把我給大家簡單介紹了一下,隨後說道:“之所以召集大家開會,還是上次那件事。剛才人事科又給我打電話,叫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去小樓值班的
人定下來。”
老金話還沒說完,大家就嘰嘰喳喳吵了起來,整個會議室亂成了一鍋粥。
“安靜,都他麼安靜。”大金牙拚命維持秩序,可大家還是我行我素,根本不管。
大金牙尷尬的押了口清茶,接著說道:“上麵發話了,如果有誰願意去值這個班的話。除過其他福利外,年底還有三萬塊錢獎金!”
“我草,這麼猛啊!”
“那你去。”
“我他麼不要命了我,我娘可就我這一個兒子。”
“咦……”
“你們後麵幾個能老實點嗎,誰要是再逼逼,就他麼給我滾到小樓上值班。”
此話一出,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我有些不可思議看了看大家,心說保安值班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怎麼大家還這個態度呢。
甚至說有些畏懼!
我剛想問一旁的趙鐵柱怎麼迴事,這時大金牙開了口:“現在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們有誰願意去的,請出來?”
隨著大金牙目光掃過,大家都很默契的低下腦袋。
“剛才不是都挺能耐的嗎,這會兒咋慫了。來來來,大家都別客氣,踴躍舉手。”
所有人無動於衷,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搭理大金牙。
“嗨,他大爺的。”大金牙鬱悶道:“既然沒人主動出來,那我可就要點名了啊。”
說完,大金牙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動起來,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李博身
上。
“李博,就你了。”
李博像踩了尾巴的貓,謔的一下起,表情像便秘一樣難看,“別介啊金隊,我丈母娘前天剛中風,癱瘓在床上。我媳婦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每天還要幫忙照顧呢。”
大金牙把瞇縫眼瞪的老大,怒道:“我去你大爺的李博,你小子蒙誰呢,你丈母娘上個月不剛去世嗎。”
李博尷尬的揉了揉鼻子,解釋道:“老丈人。對,上個月去世的是我老丈人。”
“你……”
李博嬉皮笑臉道:“金隊,那個劉會計她老公……”
大金牙頓時啞火!
我不用問,也大概猜出大金牙這狗日的幹了什麼事。
“滾一邊去。”大金牙氣的罵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別處,“老陳,要不你去?”
“嘛呢,嘛呢,說嘛呢金隊,我兒子眼看就要參加高考了。他現在是我們老陳家唯一的希望,我您肯不要這份工作,也不能影響我兒子學業不是。”
說完,老陳提著罐頭瓶茶杯,優哉遊哉離開了會議室。
反正他家在本地有十幾套門麵,是典型的包租公,到這兒來隻是體驗生活的。
見這些個老油條都不支持自己工作,大金牙那做賊般的目光便落在了我身上。
我頓時感覺一陣無語。
果然,大金牙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史,據我所知,你既沒丈母娘,兒子也不參加高考,對吧?”
“額……”
我剛打算找
個其他借口搪塞過去,這時不知是哪個狗日的突然在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就像個二逼似的了起來。
一瞬間,我感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很複雜。
有人暗自慶幸,也有惋惜和恐懼。
一旁的趙鐵柱和我算半個老鄉,關係也出的不錯,連忙拽了拽我,“小史,你裝什麼大頭蒜,趕緊蹲下。”
可顯然已經遲了。
大金牙三兩步走到跟前,緊緊握住我手,激動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打死我也沒想到,我們社會主義接班人的覺悟會這麼高,能如此顧大局、識大體。”
“金隊,我是被……”
“小史同誌,你啥也別說了,我懂,我們都懂。你這種急大家之所急的高尚情操,是值得在座所有人學習的。我謹代表南盛市第一人民醫院保安部,向你敬禮了。”
說完,大金牙啪的一下給我敬了個禮。
由於動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把帽子都打掉了。
看著大金牙瓦亮的腦袋上那倔強生長著的幾根毛發,我他麼差點笑出聲來。
本來很嚴肅一件事,愣是被搞得像演小品一樣。
“好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散會。”說完,大金牙把一個磨損很嚴重的鑰匙交到我手上,並且說今晚的班已經給我排上了。
直到所有人都走出會議室之後,趙鐵柱才憂心忡忡的跟我說:“小史,你知不知道,你就要大難臨頭了?”
“趙哥,這話是怎麼說的?”
而且剛才開會的時候
“我問你,你知道那小樓是啥地方不?”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我記得就在剛才開會的時候,大家一聽說到小樓上,所有人才會拒絕去值班。
當時我還納悶呢,想問趙鐵柱那小樓到底是怎麼迴事,可被大金牙盯著沒機會問。
現在聽到趙鐵柱這樣說,我這才想起這事來,於是我連忙問他“趙哥,那小樓到底是啥地方啊,為啥大家一聽說是那地方,就都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趙鐵柱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湊到我跟前悄聲說道:“兄弟,那地方可是專門放……”
會議室門突然打開。
看到來人,趙鐵柱的話戛然而止!
趙鐵柱被大金牙帶走了。
整個下午,我再也沒見過趙鐵柱。
我找了好幾遍都沒找見,問別人也說不知道,也不知道大金牙給弄到哪兒去了!
吃完晚飯之後,我一覺睡到玩上十一點多,直到鬧鍾響了我才起床。
簡單洗了把臉,穿上帥氣的工作服,我火速趕往工作地點。
我的工作時間是夜間十一點到淩晨六點,地點在距離住院部五百米處的一幢三層小樓。
也不知這領導是不是故意要把小樓和醫院隔開,中間竟然還建了座公園!
別說看著很不和諧,就是給人感覺也有些別扭。
在公園門口,望著裏麵黑魆魆的一片,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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