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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車開進服務(wù)區(qū)裏,遊客們?nèi)齼蓛上萝嚾ハ词珠g方便或者散步。林厭混在人堆裏出來, 戴著絨線帽子和口罩, 穿不起眼的風(fēng)衣, 也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站在外麵洗手的時候, 餘光瞥見鏡麵上映照出了刑警隊的車也開進了對麵的加油站裏。


    她一愣,甩了兩下手上的水珠, 躲進陰影裏, 和另外幾個普通遊客混在一起往車上走。


    等到上了車, 這才透過玻璃往外看去, 熟悉的人站在小賣部門口買水, 直接搬了一箱迴車上。


    等她走後,從加油站側(cè)麵也竄出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加油站員工指了指她離去的方向,宋餘杭的警車剛開出加油站,服務(wù)區(qū)裏的另一輛黑車立馬跟了上去。


    大巴車出發(fā), 山路狹窄, 但路上車流不多, 那輛黑車仍是不遠不近地跟著。


    等大巴車和黑車擦肩而過的時候, 林厭往下瞥了一眼,茶色玻璃上映出了司機模糊的輪廓, 看不清臉,但她看清了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東西。


    林厭瞳孔一縮,下意識就要掏出手機來給宋餘杭發(fā)消息:你被跟蹤了。


    字打到一半猛地咬緊了牙關(guān)。


    不行, 不能告訴她,這也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前方一個急彎,警車有意放慢了速度讓大巴車先過,林厭伸手把車簾拉了下來,手機屏幕一亮,宋餘杭的消息。


    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有一絲提心吊膽,難道就這擦肩而過一秒鍾的功夫,她就認出自己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點開來的時候,卻又鬆了一口氣。


    宋餘杭:“你在幹嘛?”


    沒話找話說。


    林厭翻了個白眼:“在家,度假。”


    順手把以前在庭院裏拍的遊泳的照片發(fā)給了她以證真假。


    段城不經(jīng)意間往過去一瞥,就看見宋餘杭手機上的林厭穿著比基尼十分清涼,卷發(fā)微濕披散在肩頭,手裏還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泳池邊上微微迴頭,臉上沒笑容,愈發(fā)顯得冷豔且妖嬈。


    她把兩種截然不同的風(fēng)情糅合得渾然天成。


    段城一臉“你們已經(jīng)熟到可以互發(fā)豔照的程度了嗎?”的表情。


    宋餘杭警覺,一把把手機屏幕扣了下來,明明其他人什麼都沒說,她卻莫名臉頰發(fā)燙。


    等過了會兒,她才微微側(cè)身,迴複林厭:“大白天的,你可以不這麼澀情嗎?”


    林厭就差從手機屏幕裏撲過去撓她了,一連發(fā)了好幾個憤怒的表情:“滾你媽的!”


    宋餘杭唇角微勾起一絲笑意,話是這麼說,可還是悄悄把這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林厭看著她的頭像,也承襲了此人一貫老幹部的風(fēng)格,寫著police的黑色作訓(xùn)服上壓著一把槍和國徽。


    她又陸陸續(xù)續(xù)發(fā)了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林厭沒再迴複,想到剛剛跟蹤她的那輛車,逐漸抿緊了唇角。


    手機被捏得汗津津的。


    林厭揉了一下眉心,還是又翻了過來,跟她打字。


    久久沒等到迴複的宋餘杭略有些悵然,再一看“對方正在輸入中”,唇角頓時有了笑意。


    林厭隻說了五個字:“你……注意安全。”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被她關(guān)心被她鼓勵,宋餘杭總覺得內(nèi)心又充滿了力量,也許是因為她這個人尖酸又刻薄,不近人情,也不通世故,因此偶爾的關(guān)懷便愈發(fā)顯得彌足珍貴些。


    “好。”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等我迴來。”


    等你迴來幹嘛呢?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把手機又扔進了包裏。


    反正她能做的已經(jīng)做了,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剩下的是福是禍,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她絕不允許有任何變數(shù)來幹擾自己的查案,就算是宋餘杭也不行。


    ***


    下了省道就是盤山公路,水泥路麵坑坑窪窪的,一行人被晃的七葷八素的時候,五裏鎮(zhèn)終於到了。


    鎮(zhèn)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的那種,遠處青山連綿,腳底下的路灰樸撲的,僅有的幾家修繕完整高點的建築都是政府部門和國企,街上沒什麼人,偶爾有幾個背著背簍的村民在趕路。車一路開過來,隻看見了一家郵政銀行還開著門,也是門可羅雀。


    五裏鎮(zhèn)派出所的人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著警車過來停穩(wěn),所長就立馬衝上去握手。


    “宋隊好,宋隊好,難得市上的領(lǐng)導(dǎo)過來一趟,辛苦,辛苦了,備了些野味還望領(lǐng)導(dǎo)賞光……”


    宋餘杭不著痕跡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野味就算了,食堂隨便吃一口,兄弟們都有任務(wù)在身,不能耽擱。”


    雖然是個派出所所長,但宋餘杭是市局副處級,又是專案組組長,行政級別比他高了一級,官也比他大,是以雖然宋餘杭駁了對方麵子,仍跟在她身邊點頭哈腰的。


    “好好好,食堂也行,嚐嚐我們這邊的特色菜,正是吃菌子的時候……”


    其餘人紛紛落座,派出所所長使了個眼色給下麵人,立馬有人過來遞煙:“聽說宋隊一直抽中華……”


    辦案辦案不行,揣摩上麵人的心思倒還是挺靈通的。


    宋餘杭皮笑肉不笑:“不了,給下麵的兄弟們吧。”


    派出所所長麵色一僵,宋卻又正色起來:“這個案子市局很重視,辦好了也是大功一件,我會如實上報。”


    小地方經(jīng)濟落後,民風(fēng)淳樸,待一輩子可能也沒有立功升遷的機會,宋餘杭這是在提點他呢。


    派出所所長臉上這才浮現(xiàn)出了喜色,揮揮手讓閑雜人等都下去了。


    “好好好,那宋隊先吃,我們邊吃邊談。”


    “二十年前,我還在基層工作……”


    段城一邊吃一邊心想:您現(xiàn)在也是在基層工作。


    “我記得小河村是有這麼一個叫餘新葉的人。”


    宋餘杭略微挑了一下眉頭,對方會意:“有印象是因為小河村以前是以錫礦為生的,基本村裏大部分人都在礦上幹活,那一年又十分不巧,礦上出了安全事故,坍塌加冒頂,死了數(shù)十人,省上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死者裏有一個叫餘新葉的人,還是我和同事一起抬出來的。”


    那時候公安部的內(nèi)網(wǎng)還沒有成型,筆錄縣誌都是手寫,派出所所長讓人把厚厚一本泛黃的書頁拿了過來。


    一股舊書的黴味撲麵而來,宋餘杭放下筷子,按著目錄索引很快找到了那一次小河村的礦難始末。


    當時著書的人寫的很清楚,遇難十一人,宋餘杭往下翻,在死者最後一欄裏找到了餘新葉的名字。


    宋餘杭的眉頭皺了起來:“既然是遇難,為什麼如今公安部的內(nèi)網(wǎng)上寫的卻是因病去世?”


    派出所所長搖頭:“不知道,也可能是年代久遠,錄入的人員記錯了也不一定。不過,當時縣公安局的法醫(yī)也做了遺體甄別和認定的,可能在屍檢過程中查出什麼也不一定……”


    說到這裏,他怕宋餘杭追究他們的責任,訕訕笑著,往她麵前的盤子裏夾了一大塊土雞肉。


    “我們呈報上去的是遇難,至於人家怎麼寫,送到市局又是怎麼迴事,這我們就不清楚了,不在我們職責範圍內(nèi)嘛。宋隊,吃菜,吃菜,別光顧著吃飯啊,也喝一口,喝一口,給諸位兄弟們都倒上倒上。”


    宋餘杭一捂杯子:“謝了,工作中不喝酒。”


    其他人看她這樣,哪裏還敢再喝,紛紛把杯子放下了。


    段城看一眼那茅臺,內(nèi)牛滿麵:可惜了,要是林法醫(yī)在就好了,禁酒令就可以解了,他也能跟著沾點光。


    “當年負責屍檢的那位法醫(yī)如今還健在嗎?”


    “在,在,就是我們五裏鎮(zhèn)人,隻是,隻是……”派出所所長一臉欲言又止。


    “隻是什麼?”宋餘杭皺眉,略有些不快。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


    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療養(yǎng)院,政府出資建的,四麵都是土坡,圍著鐵絲網(wǎng),怕這些神誌不清的老人們跑了出來,隻有一扇鏽跡斑斑的小鐵門僅容出入。


    院長領(lǐng)著他們往裏走:“住在這裏的都是五保戶,家裏也沒什麼親人的,腦子也……”


    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不再多說。


    院落不大,擺了幾張水泥砌的乒乓球案,落滿了樹葉,前幾天剛下過雨,散發(fā)出一股子腐爛菜葉子的味道。


    療養(yǎng)院隻有兩層樓高,稀稀落落住著十來個人,走到二樓第五間的時候,院長敲了敲門:“老李,老李,有人來看你啦。”


    久久沒有等到迴應(yīng)的他,推了推門,木門嘎吱作響,竟是沒關(guān)。


    “哎老李不能吃!”


    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趴在地上用舌頭去舔自己的排泄物,院長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把人扶了起來,扯著他往後退,同時捏著鼻子道:“快來人,把這收拾……收拾幹淨!”


    走廊裏打掃衛(wèi)生的清潔工聽見動靜這才拎著掃把跑了過來。


    宋餘杭一直端詳著他。


    老人頭發(fā)花白,快掉完了,一根一根黏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腳上一隻穿著鞋子,一隻沒穿,還沾著穢物。


    看起來就是一個貧窮落魄且腦子不怎麼好使的普通老頭,坐在床上也不說話,手已經(jīng)開始萎縮並蜷在了一起,不住打著擺子,嘴裏振振有詞。


    “吃,吃,吃……”


    宋餘杭從自己包裏翻出早上買的麵包,示意院長給遞過去,還未遞到他跟前,老人就一把搶了過來,拚命往嘴裏塞著,蛋糕渣子粘在胡子上,順著嘴角往下掉。


    實在是可憐。


    院長怕這位市上來的領(lǐng)導(dǎo)有意見,忙說:“平時我們夥食也是很充足的,不會讓老人們……”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宋餘杭的動作臊紅了臉。


    她從自己包裏翻出了一個食品袋,把剩餘的食物都裝了起來,警隊其他人也都翻著自己的包,把吃的遞給她,段城把自己鍾愛的薯片都塞了進去。


    宋餘杭又給他扔了迴去,笑罵:“老人家吃不了這個。”


    末了,從自己錢包裏抽出幾張人民幣隻留下二百塊錢應(yīng)急,把錢和塑料袋一起放到了桌上。


    “基層工作不容易,但是也要讓老人們吃飽吃好,我迴去會跟上麵說,財政撥款估計還得等一陣子。”


    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提點他不要苛待政府部門退休人員,二是會如實上報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院長心裏是又感激又氣,忙不迭應(yīng)了:“是是是,一定的,一定的,請領(lǐng)導(dǎo)放心。”


    林厭坐在樓頂上,手裏拿了半個白麵饅頭啃著,看著平板上實時傳輸迴來的畫麵,不屑地哼了一聲:“還是這麼愛多管閑事。”


    “老人家,我叫宋餘杭,江城市公安局的警察……”宋餘杭說著,蹲了下來,指指自己身上的警號,又拍了拍臂章,怕他聽不明白,又重複了一遍。


    “我,警察,想問問您,知不知道一個叫餘新葉的人?”


    她從兜裏掏出了一張照片,遞到老人眼前。


    老人往嘴裏塞著麵包,吃完了又摸了一根香蕉,皮也不知道剝就往嘴裏塞。


    “誒——”宋餘杭手疾眼快拿了過來,把皮剝好遞給他。


    院長無奈,小聲道:“老年癡呆十多年了,什麼都記不得,估計是沒戲。”


    宋餘杭迴身,示意他們都出去吧。


    老年癡呆不假,可看見那張照片眼裏的閃躲也不假。


    等人都散盡,老人還在吃,宋餘杭又開了一瓶礦泉水給他:“您慢點喝。”


    她有的是耐心,老人卻有些著急了,嗆得咳嗽連連,嘴裏剛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一股惡臭在屋裏彌漫開來,宋餘杭起身替他輕輕拍著背,等人平複唿吸,又拿來靠在牆角的掃把打掃幹淨。


    老人的目光跟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從臂章上的長城到胸前的軟警號牌再到肩章上的兩杠一星。


    最後落到了放在桌上的食品袋和錢上。


    老人嘴唇動了動,又開始吃。


    宋餘杭做完一切,搬了個小馬紮到他跟前,掏出指甲刀來給他剪指甲,把裏麵的汙泥都扣幹淨,也不嫌棄他身上氣味難聞。


    至於案情她一個字都沒提。


    等到剪完了指甲,宋餘杭又打來水替他擦洗著手臉,把黏在一起的頭發(fā)梳通順。


    最後是床單被罩的整理,宋餘杭打開了窗,讓陽光照進來,抱著被子掛在了窗臺外的鐵欄桿上。


    “老人家,被子要多曬曬,自己弄不動,就讓護工幫您做。”


    老人仍是啊啊啊的,不知道是否在聽。


    宋餘杭笑笑,轉(zhuǎn)身離去,走了兩步卻又聽見老人明確吐出了一個詞:“葉……葉……”


    宋餘杭渾身一震,又倒了迴去,扶上老人的膝頭:“葉……葉什麼?關(guān)於餘新葉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老人右手打著擺子,牙齒漏風(fēng),口齒不清:“葉……葉……葉不是葉……”


    宋餘杭一頭霧水,然而任憑她再怎麼問,老人也吐不出半個多餘的字了。


    一直待到天黑,宋餘杭才略有些失望地出來了,她走出院子,又看向了那扇窗戶,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心頭縈繞著淡淡的不安。


    樓的另一麵,林厭攥緊了繩子,身子在半空中繃成了一條直線。


    媽的,還好老娘反應(yīng)快。


    等那一行人走遠,她才又翻了上去,從宋餘杭打開的窗戶一躍而入,死死卡住了老人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裏。


    ***


    走出療養(yǎng)院的大門,派出所所長早就在等著了,主動遞了一根煙上去。


    還是中華。


    宋餘杭心裏煩,沒拒絕,接過來由他給點上了。


    “那個餘新葉家的遠房親戚還活著嗎?該不會也……”宋餘杭抽了兩口,慣常的煙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竟然有點懷念林厭遞給她的那支女士煙。


    一時半會也分不清究竟懷念的是煙還是遞煙給她的人。


    “活著,活著,上個月還來過低保局呢。”


    宋餘杭沒說話,打了個手勢示意現(xiàn)在出發(fā),派出所所長又追了兩步:“哎,哎,宋隊,別急啊,去小河村的路還有十幾公裏呢,還沒通水泥,全是石子路,很不好走,山路十八彎的,就今年還有個扶貧小組栽溝裏了呢,等天亮,天亮我找?guī)讉熟手送宋隊去,你們奔波勞累了一天,也該好好歇歇,歇歇。”


    ***


    宋餘杭躺在招待所冰冷的硬木板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雙人間,隔壁的方辛已經(jīng)睡熟了,發(fā)出均勻的唿吸聲。


    她從兜裏摸出了手機,想給林厭發(fā)個消息,聊天界麵還停留在她發(fā)來的那張圖片上。


    宋餘杭翻了個身,看著她修長的脖頸,姣好的身材,又想起了那天在車裏肌膚相親的那一幕。


    她好像除了對林厭還沒有對其他人有過這樣的念頭。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瘋了。


    林厭攥著自己的衣服,微微仰起了頭,艱難地喘息,撐在她肩膀上的手是那麼的軟弱無力。


    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有某個瞬間,宋餘杭甚至覺得,她是在迎合自己。


    那觸感太過美好,以至於她發(fā)了瘋?cè)肓四В叭迥陱奈从羞^。


    她向來是冷靜自持潔身自好的人,煙也好酒也罷,都適可而止,從不過分沉迷以至於讓自己上癮。


    可是……


    宋餘杭翻身而起,長出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手間整理自己。


    僅僅隻是想著她就會……


    宋餘杭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拍著水,這他媽也太扯淡了,一定是自己最近破案壓力太大,又很久沒有打拳了,多餘的精力無處發(fā)泄。


    對,一定是這樣。


    宋餘杭又喝了幾口冷水漱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了走廊上吹風(fēng)。


    她靠在牆上把玩著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顛著,每一下都穩(wěn)穩(wěn)地接在了手裏。


    思緒漫無邊際飄了很遠。


    她甚至想到了童年時的自己跟在父兄身後跌跌撞撞跑著。


    成為警察後的授銜儀式,哥哥站在人群裏拚命為她鼓著掌。


    再然後,匪徒用槍頂著哥哥的腦袋……


    宋餘杭皺眉,扔出去的打火機沒接住,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去撿,耳邊仿佛迴蕩著林厭的叮囑:你……注意安全。


    宋餘杭一怔,突然就定了神,再想到下午與李斌的會麵,仿佛一道光劈開了混沌。


    葉……葉……他一直在重複這個詞,與“夜”字同音,會不會也是在說,讓她晚上去見他?


    宋餘杭把打火機撿了起來,迅速掉頭跑下了樓梯。


    ***


    “別他媽裝死,我知道你沒瘋。”林厭拿匕首拍著他的臉,摁著他的脖子逼迫他仰起頭來看自己。


    “這個人,認識嗎?”


    照片上的人是初南。


    老人嘴裏被堵了東西,隻能發(fā)出嘶啞的單音節(jié)。


    林厭聽得不耐煩,一巴掌就把照片拍到了他臉上。


    “我知道是你給她做的屍檢。”她略有些焦躁地在屋內(nèi)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那張好看的臉上褪去笑容在夜色裏變得愈發(fā)陰鶩。


    林厭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咬牙切齒:“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好不容易從這個山旮旯裏出去了,為什麼又要自請迴原籍,你是不是查出來了些什麼?!是不是?!告訴我!告訴我啊!”


    她低聲嘶吼著,晃著老人的肩膀。


    一股難聞的氣味湧了出來,林厭低頭一看,頓時一怔。


    老人已經(jīng)翻起了白眼,渾身抽搐著,大汗淋漓。


    林厭把匕首放在了一邊,取了他捂嘴的抹布,晃著他的腦袋:“喂——”


    話音未落,老人的頭已經(jīng)垂向了一邊,奄奄一息。


    林厭飛快解了捆在他身上的繩子,一把把人抱了起來放上床,扯開他髒兮兮的衣服,趴下去聽心音,又去摸他的頸動脈搏動。


    暗道一聲不好。


    她四處翻找著老人常用的藥物,從抽屜裏扒出來了一瓶硝酸甘油,掰開他的口腔往舌苔下塞了一片,然後開始做心肺複蘇。


    “媽的,別死,千萬別死啊,你死了我的線索就斷了,初南就再也……”林厭眼眶一熱,手臂已酸痛地抬不起來,她俯下身去嘴對嘴吹氣。


    老人的胸廓緩慢起伏著,反複幾次後,有了自主唿吸,頸動脈也恢複了搏動。


    林厭脫力,踉蹌後退幾步,一抹額上的汗水,秋天微涼的夜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心已經(jīng)濕透了。


    老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嗓音似粗糙的砂紙剮蹭在玻璃上:“你……不是來殺我?”


    “廢話。”林厭上前幾步,從宋餘杭拿來的那塑料袋裏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拿遠了些,大口灌著。


    良久,她喝飽了,這才一抹唇角的水珠:“我要是想殺你,一進門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老人又把目光轉(zhuǎn)了迴來,恢複了呆滯。


    林厭把礦泉水瓶放在了桌上:“嘿,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我想殺你你倒是願意跟我說話了,我救了你你又不吭聲了,知道什麼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嗎?”


    李斌壓根沒搭理她,林厭急了,又抄起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真的殺了你!”


    老人合上了眼,示意她快動手。


    林厭氣得不輕,手腕都在哆嗦,她咬了咬牙,眼中驀地湧出一抹狠厲來,高高舉起了匕首,狠狠朝著床上的人紮了下去。


    一股勁風(fēng)拂過麵龐,李斌喉嚨一緊,卻沒等到預(yù)想之中的疼痛。


    他睜開眼,枕頭上晃動著雪亮的刀鋒。


    林厭鬆開手,退後一步,撞上了對麵的桌子。


    她用手捂住了臉,嗓音裏有一絲哽咽:“對不起,我隻是想為我的朋友查明真相,報仇雪恨,我不想她……她死的不明不白……”


    初南去世後,因為死因死法足夠光怪離奇,有一段日子是報紙上的常客,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林厭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聽見這樣的說辭:


    “是不是私生活不檢點,得罪了什麼人呀,不然對方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哎,她爸爸不就是殺人犯嗎?這算不算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那可不,人在做天在看,平時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門,怎麼江城市這麼多女的,人家就專挑她下手呢?”


    “還不是……嘿嘿嘿!”


    林厭每次都會抄著拳頭衝上去,有時候打的過,更多時候打不過。


    她被踹在地上,拳打腳踢,頭破血流。


    “媽的,婊子,賤人!不就有兩個臭錢?!”


    “和殺人犯的女兒玩,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呸!”


    對方一口濃痰啐在她臉上,揚長而去。


    林厭滾在泥地裏,雨水劈頭蓋臉澆下來,淡紅色的血跡從發(fā)間滲出,僵硬的手指動了動,摸到了一塊磚頭。


    她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喂——”


    對方迴頭,她狠狠一板磚就拍了下去:“艸你媽的,去死吧!”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可以說,自從得知初南的噩耗後,她的世界就再也沒有晴朗過。


    死者已逝,留給生者的是無窮無盡的悔恨交加,以及漫天飛舞的流言蜚語。


    林厭見一個打一個,又一次街頭鬥毆的時候,陳媽媽抄著搟麵杖衝了過來,紅著眼眶大吼:“別打了,別打了!”


    一邊把她摁在懷裏的時候,林厭就決定,此生往後無論多艱難,她都必將為尋求真相而奮鬥至生命最後一刻。


    此刻也不例外。


    林厭吸了兩下鼻子,背過身去穩(wěn)住情緒,不想讓人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


    老人看著她,喉頭動了動,剛想說話,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林厭抹了一下眼角,迴轉(zhuǎn)身來,把人摁住去察看他的情況:“別動,你有心髒病還有什麼,告訴我。”


    “你……你是醫(yī)生?”老人一邊咳,漲紅了臉。


    “不,雖然我是法醫(yī),但基礎(chǔ)醫(yī)學(xué)也是必修課,躺好,別動。”


    “法……醫(yī)……”老人咀嚼著這兩個字,眸中驟然散發(fā)出了一股神采,緊緊拉住了她的手,似是有話想說。


    林厭摸他的脈搏,十分不穩(wěn),一摸兜也沒帶手機,再這麼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的,隻好又取了一粒硝酸甘油來給他服下:“我知道你也幹了大半輩子的法醫(yī),先別說話,我去找醫(yī)生來,你會好的,等好了再慢慢告訴我。”


    她勉強笑了一下,似在安撫老人,也是在安撫自己:“你對我很重要,我不能讓你死。”


    老人點了一下頭,林厭抽身離去。


    她剛邁出房門,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窗戶竄了進來,躡手躡腳合上了玻璃,走到了老人的床前,拉下了麵罩。


    李斌瞳孔驟然一縮,滿臉寫著驚懼交加,咿咿呀呀地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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