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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他們要把他親手製出來的毒品喂蘇悅吃下去的時候, 林覺水還是動搖了, 他從地下撿起槍, 對準了我, 而這個時候, 援兵遲遲沒到, 大概趙俊峰也沒想到,他耽擱的這幾分鍾裏, 宋亦武會死!


    “當時警方高層給他們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宋亦武一個人脫離了大部隊來找我,槍聲剛響, 他就衝了出來!


    林又元說到這裏, 輕輕闔上了眸子,肩膀微微抖動著。


    屏幕外的宋餘杭也咬緊了牙關, 手指緊握成拳, 林厭把她的手解放出來的時候,掌心裏已經留下了血痕。


    不難想象當時的場景有多慘烈。


    林又元拖著兩條已經殘廢的腿往過去爬,血水順著褲管往下淌,把身下染紅了一大片。


    他扶起他的腦袋:“哥, 哥, 亦武哥,醒醒啊!醒醒!別睡,你別睡!我帶你去找醫生, 嫂子和孩子們還在等你迴家呢, 哥。!”


    男兒有淚不輕彈, 那一天的林又元把自己這一生的眼淚都哭幹了。


    源源不斷的血從他的身體裏湧了出來,那一槍打在了喉嚨上,射穿了他的聲帶和頸部大動脈,留下了碗口大的疤。


    林又元替他捂著,宋亦武已說不出任何話來,隨著他的一聲聲咳嗽,殷紅又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到了地上。


    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了他的手,隻勉強吐出了幾個單音節:“走……你……嫂子……孩子……”


    林又元痛哭出聲,拚命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哥,你別說話,我帶你走,帶你迴家,你會沒事的啊,會沒事的啊……”


    他一邊說一邊想把人往起來抱,可是他的腿已經使不上一絲力氣,宋亦武的手臂從他的手上滑落下去,兩個人一起摔倒在了泥濘裏。


    “哥!哥啊。。 


    他聲嘶力竭的哭喊和警笛一起響了起來,大部隊終於趕到了。


    那是一場混戰。


    槍聲、爆炸聲、腳步聲、往來人員對講機的聲音……林又元統統聽不到了。


    他隻聽見了自己和蘇悅的哭聲。


    他在為宋亦武而哭,而蘇悅卻在為了另一個害死他的人而痛哭流涕。


    “不要,小峰,不要,不要殺他!”


    趙俊峰正拿槍對著他,那一雙眼睛因為煙熏火燎也是通紅通紅的。


    “他殺了亦武哥,要麼投降要麼死!”


    蘇悅撲過去抱住了趙俊峰的大腿:“小峰,小峰,求求你,讓他走,讓他走好不好?沒有人會看見的,我保證他不會再迴來了,不會再做惡了……”


    林又元懷中抱著的宋亦武的軀體已經冷了,他流出來的熱血沒能融化掉冰雪,變成了一層堅硬的凍土。


    他手指摳著這染血的泥土,抓到了一個不知道誰扔在這裏的燃燒彈,也許是那些倉皇逃竄的犯罪分子們留下來的。


    就如同林覺水衝他扣下扳機那一剎那般的慢鏡頭迴放一樣。


    林覺水的瞳孔裏也映出了那一個燃燒著衝他飛過來的玻璃瓶。


    兩兄弟的眼睛裏寫滿了同樣的不甘、憤怒、震驚與痛苦。


    被淹沒在火海裏的時候,蘇悅撲了過去要和他同歸於盡,被趙俊峰死死拉住了。


    林又元看著他的頭發衣物開始起火燃燒,掙紮著,唿喊著,踉蹌後退著,倒進了一片穀物堆裏,隨即被火海吞沒。


    他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林又元仰頭看著紛紛揚揚降下來的鵝毛大雪,那些雪粒子劈頭蓋腦砸下來都帶著血腥氣,開始他還能看清這是白色的,直到最後,視野逐漸變紅,變紅,直到一望無際的黑。


    他昏迷前幹的最後一件事是撿起了宋亦武的配槍,藏進了自己的懷裏。


    ***


    “我醒過來已經是半個月後了,這半個月裏,醫生用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阻止我雙腿的感染和發炎,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截肢。那之後,趙俊峰來找過我,按照規定,犧牲刑警的槍支一律要上交,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留下了宋亦武的配槍,但顯然,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有了這種能力!


    ***


    年輕人換了嶄新的製服,看樣子是又升官了。


    趙俊峰把配槍放在了桌上:“亦武哥的配槍,我看你昏迷的時候也抱著,給你拿過來了!


    林又元漆黑的眼睛盯著他,一動不動。


    趙俊峰被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摸了摸鼻子:“我還給你帶了兩壇花雕酒,不過咱可說好了啊,傷好了才能喝!


    林又元的目光落到那酒壇上,又麻木地轉迴到了他的臉上。


    “為什麼不早點來?”他剛醒,氣還很虛,啞著嗓子道。


    趙俊峰沒太聽清,又往床邊湊了一步,想要替他蓋被子。


    “小林哥……”


    “你別叫我哥!”躺在床上的人猛地激動起來,拽住了他的衣領,把人搡到了自己麵前來目呲欲裂。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來?!”


    他喘著粗氣,臉色因為激動而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紅,輸液架搖搖欲墜。


    “我……”趙俊峰艱難啟齒,話還未說完,他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起來。


    “醫生,醫生,快來!”他把人扶穩,迴過頭去叫醫生。


    不多時,一幫身穿白大褂的人跑了進來,把他推出去,拉上簾子開始搶救。


    趙俊峰徒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明明那雙手除了有些繭子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卻總覺得從那一天起,他的手上就沾滿了無形的血跡。


    半晌,醫生出來通知說搶救成功,垂在半空中的手才緩緩滑落了下來。


    趙俊峰留下一句,“好好照顧他,有什麼情況打這個電話”便轉身離去。


    那一天,包括直到現在,林又元也不知道他究竟幹嘛去了。


    趙俊峰買了以前常抽的五塊錢兩包的劣質香煙,又打了二兩燒酒,來到了蘇悅家門前,這裏已經人去樓空了。


    破舊的門板上纏滿了蜘蛛網,在風中晃蕩著,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屋裏陳設依舊,可是再也沒有那幾個把酒言歡的少年少女們了。


    他拎著酒下了樓,路過幾個推鐵環的小孩,穿過冗長的小巷,徑直來到了常去的江灘上,林又元去瓊州前,他們就是在這裏道別的。


    趙俊峰在寒風裏點了一支煙,放在了旁邊的礁石上,酒也拍開了封泥晾著。


    暮色降臨下來,他抽一口,放在礁石上的煙就被風吹短一截。


    他想起了那天最後一段對白。


    林又元準備走了,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加油啊,我迴來要看見你升官發財,別再被人欺負了。”


    宋亦武勾著他的脖子笑:“那當然,小峰比我聰明,又會來事,要當官一定是好官!


    當時的少年是怎麼答的呢。


    “嗯,我要是當上大官了,一定替小林哥平反,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們!”


    如今五年過去,少年完成了他的承諾,替自己的好友父親平反,親自住持了自己好兄弟的追悼會,代表組織追授他為“公安英!保砹松皼]有享受過的榮光,甚至親手把當初招自己進來的隊長送進了監獄。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和犯罪團夥有聯係的就是他了,他韜光養晦一直在等著這樣的一個機會。那道原地待命的命令其實不是他下的,他當時隻是想,就等兩分鍾,隻要兩分鍾就好,如果犯罪分子因此逃脫,他的隊長必將承擔起這個責任,並且永世不得翻身。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趙俊峰連著之前搜集到的證據一股腦越級舉報給了高層領導,他果真下了獄。


    今天便是檢察院正式下發文件要求批捕他的日子。


    趙俊峰想到這裏,煙頭燙到了手指。


    他的淚就滾了下來。


    亦武哥,我給你報仇了。


    一陣風過,放在礁石上的煙頭明明滅滅,煙灰像骨灰一樣飄進了江水裏。


    ***


    “那之後,趙俊峰功成名就,調任去了禁毒支隊步步高升,我派人去找過蘇悅,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消失了。我仗著以前混社會攢下來的人脈開始做生意,又因為曾經幫著警察做事的緣故,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很快就有了起色。林誠就是那個時候來到我身邊的,對了,他不是我親生的,是從孤兒院裏帶迴來的,他父母都因為吸毒去世了。”


    “我收養他,一來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二來也是想替過去做下的孽還債吧!


    “那個時候我以為林覺水已經死了,畢竟那一場大火將他的屍體燒得麵目全非,所以當林舸的媽媽抱著他來投奔我的時候,我沒有拒絕。我看著孩子稚嫩的臉蛋心想,這就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老人說到這裏,咬肌微微翕動著,林厭不難看出他在咬牙切齒。


    “可是我沒有想到竟是養虎為患,你還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嗎?”


    那一年夏天發生的事,因為太過痛苦,林厭選擇了生理性忘記,她從不向人開口提及,在林又元的提醒下,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那是她來到林家的第三年,和林舸關係很好,兩個人同在一所貴族學校的小、初中部上學。


    因為離得近的緣故,林舸放了學會順道來接她迴家。


    下課鈴響後,林厭背著書包在校門口的榕樹下等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人煙散盡,他也沒有來。


    小孩子無聊地扒拉著地上的泥土,又撿了樹枝去劃拉正在搬家的螞蟻。


    猝不及防間,一塊石子砸在了她頭上。


    林厭捂著腦袋站起來:“誰?誰打我?”


    林誠從樹背後跳出來:“喲,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不和林舸一起迴家了?”


    “要你管!”小女孩氣勢洶洶地把樹枝扔了過去砸在了他的校服上。


    男孩子也不惱,隻是不耐煩地皺皺眉,拂幹淨衣服上的灰。


    “喂,馬上天就要黑了,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迴家……”


    女孩子還記著他經常欺負自己的事,氣鼓鼓地看著他。


    林誠無奈攤手:“我就搞不懂了,我也是你哥,你為什麼隻跟他一個人好?好好好,不領情就算了,我自己迴去!


    男孩子說著拎起麵前的書包甩上了肩頭,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麵前投下一片陰影來。


    他順著鞋尖看上去,來人五大三粗,有著一張刀疤臉,正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他轉頭衝著林厭喊:“快跑!”


    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手刀劈暈在地。男人拽著林厭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林厭劇烈掙紮著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對方吃痛。她摔倒在地,爬起來就跑,沒跑到兩步撞上一堵人牆,她抬眸看去,對方提起了她的衣領,把一塊沾了藥的帕子塞進了她嘴裏,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廢棄工廠裏了。


    林厭迴憶到這裏,微微咬著唇,眼底滲出水光來,渾身顫抖著。


    宋餘杭捧起了她的臉,替她揩去眼角溢出來的淚水,柔聲道:“沒事,沒事,都過去了,不想了啊……”


    林厭搖頭,扒下了她的手,用力攥著,企圖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一絲力量。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卻也難免哽咽了起來。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林舸向來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失約,他說是老師拖堂所以遲到了,原來,原來不是這樣……”


    那個時候的林舸在幹嘛呢?


    他是三好學生,又恰逢值日,等待所有同學走完之後,他打掃完衛生,擦幹淨黑板,背起書包準備離開了,剛鎖好教室門,轉身就看見男人站在不遠處等他。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孔,戴著鴨舌帽看不清臉,唯一露出的下巴上布滿了瘢痕。


    “你是……”少年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警惕地往後退著。


    男人看著他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柔和一些。


    “我知道你父親的事,跟我來。”


    林舸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猶豫半晌,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在他和林覺水談話的那半個小時裏,林厭遭受了此生的第一場劫難。


    彼時的少年什麼都不知道,他沉浸在知曉了自己父親生平往事的喜悅裏。


    他媽媽和林又元從不告訴他這些。


    男人離去時,他追問:“你……你究竟是誰,叫什麼名字?”


    林覺水迴轉身來,似是想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又覺得突兀,收迴了手。


    “叫我頂爺吧!


    林舸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不舍:“會再見嗎?”


    男人淡淡道:“會的,任何你需要的時候,還有,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叔叔,你要對他保持十足的警惕,他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樣好相處!


    等林舸急匆匆趕迴學校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林厭的書包掉在了地上。


    ***


    “林誠的死確實是個意外,屍檢報告顯示他是在掙紮的時候被鈍器砸在了太陽穴上一擊斃命……”林又元說到這裏,揉了揉眉心。


    “算了,不提了,人老了總是容易想起從前的事。接著說,你被救迴來之後,警方也查了學校附近的監控,發現林舸曾在那個時間段,本應該去找你匯合迴家的時間裏,跟著另一個男人走到了監控死角處。雖然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但我仍是覺得,可能是他,他迴來了,巨大的恐懼席卷了我。”


    他說到這裏,林厭其實已經明白了。


    林舸對她有愧,所以後來才會變本加厲對她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做到了一個哥哥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因為這種愧疚之心而生出了變態的保護和占有欲,近而導致了後來一切悲劇的發生,包括初南的死。


    而林又元呢,因為這種未知的恐懼,也為了保護他自己唯一的血脈,被迫犧牲了自己的親情,步步疏遠了她。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林厭其實隻猜對了一半。


    明明她被綁架的事已經過去幾年了,她和林舸也都雙雙轉到了別的學校。


    可是少年還是時常會聽到這樣的聲音:


    “喂,林舸,叫你那個妹妹出來陪我們玩玩唄,反正周末也沒事幹。”


    “就是就是,小學妹嘛,多嫩吶!庇腥烁胶。


    “周末要上補習班。”少年平靜地把書裝進書包裏,起身往外走去。


    不懷好意的同學拽住了他的書包帶子。


    “裝什麼裝?誰不知道你妹妹才小學就被人……”


    他話音未落,迎麵一拳砸在了鼻梁上。


    同學倒仰過去,撞翻了幾張課桌,抹了抹臉上的鼻血:“媽的,給我上!”


    一陣拳打腳踢,林舸倒在地上,護著腦袋,也不知道誰往他下腹上狠狠踢了幾腳。


    他眼前一黑,有人舉起凳子砸在了他的下半身上,一股巨痛襲來,少年慘叫出聲。


    這件事除了林媽媽,沒有人知道,他直到死也沒有告訴林厭自己其實是個殘疾人的事實。


    至於林又元和她的感情,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彌補的,但他工作太忙,無暇顧及,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林厭已經像風吹過的野草一樣迅速長大了。


    經曆過那件事的林厭變得更加難以親近,再加上又到了青春期,性格十分叛逆,目中無人,囂張跋扈。


    林又元,一個雖已到不惑之年但尚沒有學會怎樣去愛一個人的中年男人,又怎麼會教育女兒呢?


    他想破了頭,也隻能拿出生意場上的那一套,給她錢,給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而在那個時候,這些恰恰是林厭最嗤之以鼻的。


    兩個人就以這樣的方式漸行漸遠,直到死也沒有親近過。


    當然,不可否認的,林又元是有意放任這種裂隙越來越大的,隻有這樣,林厭才越安全。


    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百年以後也不會再有人保護林厭,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力量。


    雛鷹在剛生下來還不會飛的時候,就會被鷹爸爸鷹媽媽叼起來從懸崖上扔下去,隻有適應了這種變化,並且成功起飛的雛鷹才能順利活下來。


    這是適者生存,物競天擇,也是一種變態又畸形的愛。


    這種愛會讓人變強大,也可能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其實聽到這裏,林厭很想問問他:“你後悔嗎?我要是摔死了怎麼辦?”


    屏幕裏的老人笑了笑,靠在了輪椅裏,麵上露出了一絲祥和來。


    “那天宋餘杭從我麵前帶走你的時候,其實我很高興,林厭,你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不再是那隻跌跌撞撞起飛的雛鷹了!


    他說完這些,又輕輕咳嗽了兩聲,轉迴到話題上來。


    “本來是想跟你做個告別,誰知道不知不覺就說了這麼多,我接下來要說的,你應該猜到了!


    林厭瞳孔一縮,果然。


    “是關於陳初南的事。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不把林舸逐出家門以絕後患,可是事實上,如果你到了我的這個年紀,也隻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一來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表明那個模糊的背影就是林覺水,二來林舸自小跟著我長大,我把他、他媽媽和你,都當成了一家人,要我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猜想,拋棄自己的親人,我做不到!


    在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林厭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宋餘杭不得已抱緊了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用這種方式給她力量。


    “我能做的就是送他出去留學,使他遠離你的一切,甚至是春節我也沒有讓他迴來過,但現在想來,我給了你和他足夠的錢,卻從來沒有過足夠的關心!


    “你十八歲那年暑假,是個例外,林舸偷偷訂了機票跑迴來要給你過成人禮,我猜你也知道了,陳初南確實是死在他手裏的,隻不過同案犯是林覺水。”


    林厭深深地記得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哪怕靈魂湮沒也不會忘。


    六月十八號,她的生日,也是高考錄取通知書下達的日子。


    那一天從早上開始就下起了綿綿細雨,到了下午的時候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她吃過午飯出門去武館練習巴西柔術,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和初南約在學校見麵,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吃火鍋,因為過了這個暑假就要各奔東西的緣故,所以還約好了一起去喝酒唱k,不醉不歸。


    兩個小時之後,雨勢漸大,她撐開衣服遮在頭頂,站在廊下躲雨。手機還有5%的電,她和初南講了最後一通電話。


    “喂,林厭?”


    “嗯,是我,你在去學校的路上了嗎?”


    能聽見雨滴砸在傘布上的聲音。


    陳初南懷裏抱著書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嗯,你在哪呢?”


    “我在武館門口,雨太大了,可能得晚一會到!绷謪捒纯幢,這麼迴答她。


    對方笑笑,即使瓢潑大雨也沒能打攪到她的好心情,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沒關係啦,我快到啦,要不幫你一塊兒取了吧,你一會就別過來了,反正你家離學校也不遠,直接迴家吧!


    “那怎麼行,你一個人……”


    女孩子笑:“壽星才有的特殊待遇哦!


    手機要沒電了,林厭看看表,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停放著的一輛自行車,沒上鎖。


    她咬牙跑了過去:“行,那你就在我家門口等我,我叫管家下去接你!


    掛掉電話之後,她想給管家打電話,抹去手機上的雨水時才發現因為沒電已經黑屏了。


    “艸!


    林厭暗罵,把手機揣進兜裏,騎上自行車開始往家趕。


    到家之後,家門口並沒有她心心念念的人,林厭渾身都濕透了,跑進屋裏。


    “初南,初南呢?”


    “你有沒有看見初南,我同學?”


    “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瘦高瘦高的女孩,有沒有見過她?”


    她問了管家,問了下人,問了清潔工,甚至跑到隔壁去問林舸,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見過她,並沒有這麼一個人來過。


    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也是林舸在安慰她。


    “你別怕,說不定是雨太大,還留在學校沒有過來呢,我派人去找!


    林厭愣愣點頭,換了一部手機不停給她打電話,可是始終是關機。


    而那個時候的她因為太過焦心而忽略了他袖口沾著的一點零星血跡。


    那天她找了很久,從學校到常去的小賣部、書店、咖啡館、電影院甚至是江邊,都沒有她的身影,甚至也沒人見過她。


    陳初南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到了晚上,初南媽媽就報了警,三天後,她在殯儀館裏見到了她殘缺不全的屍首。


    初南打給她的最後一通電話,林厭用技術手段保存了下來。


    她時常反複播來聽。


    “喂,林厭?”


    “沒關係啦,反正你家離學校也不遠……”


    “這是壽星才有的特殊待遇哦!


    “嘟嘟嘟……”


    那個時候,剛剛對她說完祝福的女孩子,經曆了什麼呢?


    這是後來的林覺水交代的。


    那天他趁著林又元不在,照慣例帶著自己最成功的試驗品去找林舸。


    彼時林舸已經成年,接手了部分林家在海外的業務,他需要借著這層關係把東西銷往海外各國獲利。


    林宅外偏僻無人的角落裏。


    林舸把人拉到一邊:“你怎麼又來了?”


    林覺水摘下口罩:“怎麼,我不能來嗎?”


    林舸咽咽口水:“今天林叔會迴來,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吧,晚上我還要給我妹妹過生日!


    男人取出一根藍色試管給他:“這個,放在你妹妹的酒裏,保管她……”


    “那個,請問一下,這裏是林厭家嗎?咦,這不是林家哥哥嗎?看來我沒有找錯地方,我是來給林厭送……”


    女孩子就這樣撞破了他們的秘密。


    兩個人齊刷刷迴過頭來,林舸一眼就認出了她是林厭的同學,他去學校接她迴家的時候,偶爾也曾捎過她的。


    而寒光一閃而過,林覺水已經從兜裏掏出了刀。


    林舸撲過去:“不要!她是林厭的朋友!”


    “可是她看見了我的臉!”男人壓低了聲音憤怒地嘶吼。


    陳初南臉上的表情變了,從兜裏掏出手機開始往外跑,不等她把求救電話撥出去。


    男人甩開了林舸,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來,一刀紮進了她的後心,在林家附近巡視的保鏢看過來的時候,把人拖進了灌木叢裏。


    雨水稀釋了地上的血液,很快和汙水混在了一起流進了下水道裏。


    林厭騎著自行車迴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巧與裝著初南屍體的垃圾車擦肩而過,司機是林覺水和他的手下假扮的。


    到了晚上,林厭被帶去警察局問話,林舸則避過眾人來到了林覺水在江城市內的住處。


    他拽著他的衣領咆哮:“你把人藏哪兒了?跟我去自首!”


    林覺水一巴掌拂開了他,正正衣領,冷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臉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殺了那女孩,不是正中你下懷嗎?你對林厭那點兒心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可以去自首,但你脫得了幹係嗎?你要是進了局子,還怎麼保護你妹妹,況且,你的錢,你的學業,你的地位,你才二十五歲,往後的人生都不要了嗎?”


    看著男青年踉蹌倒退了兩步,滿臉都是驚慌失措的表情,林覺水快意地笑了。


    他就是想惡心死林又元,還有什麼比親手養大視若己出的孩子是個殺人犯更惡心的嗎?


    還有什麼比明明是堂兄妹,哥哥卻喜歡上了妹妹更惡心的嗎?


    所謂的兄弟之情,早在他對蘇悅下手,衝自己扔出燃燒彈的那一刻,就已經隨著火焰焚燒殆盡了,


    僥幸活下來的是魔鬼。


    他就是要林又元下半輩子始終活在他的陰影裏,要他家宅不寧,妻離子散。


    林覺水這麼想著,攬過了他的肩頭往屋裏走:“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聽說你學醫,來,露兩手,我已經安排好了,隻要毀屍滅跡處理幹淨,沒有人會發現是我們幹的。”


    他們幹的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天衣無縫,那個年代攝像頭還未普及,沒有現場監控視頻,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dna檢驗技術,現場留下來的痕跡也被大雨衝刷得一幹二淨。


    林覺水動用自己的關係找到了和陳初南一家有過節的朱屠戶作為替罪羊,這當然也都是安排好的。


    ***


    “我知道這一切是個意外,林舸拋屍的時候並非沒有人看見,當天在垃圾桶附近作業的清潔工目睹了一切,並且搭了把手。他和人閑談的時候無意中透露出了那天林舸扔了很大的一個行李箱,裏麵裝了很多書,死沉死沉的!


    “我知道後給了他一些錢,送他迴鄉下安度晚年,不久後就病逝了!


    林又元說著,抬眸看她。


    “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和自己親手養大的侄子,如果是你,你會選誰?”


    林厭再也按捺不住,抬手狠狠把電腦揚了出去,撞在牆上,又滾落到地下,零件摔得粉碎,屏幕上裂開了蜘蛛網。


    她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對著空氣聲嘶力竭地咆哮:“你瞞了我十四年,十四年啊,那我這十四年來辛辛苦苦的追尋算什麼?!”


    “陳媽媽為了找初南,走遍大江南北,最後瘋瘋癲癲地迴到了故鄉,又算什麼?!”


    “死在十八歲那年,永遠活不過來的人,又算什麼。!”


    她說著還不夠,看著電腦還在一閃一閃亮著光,從床上飛撲下來,要把它摔得粉碎。


    “你心疼你從小養到大的侄子,那誰來心疼初南呢,她那麼好,那麼優秀,對未來滿懷憧憬,她才十八歲……十八歲啊……”


    “我們約好了要一起過生日,即使各奔東西也要常聯係,最好每年都能出去旅遊一次,將來買房買在一塊,要做鄰居,一輩子的好朋友,如果有孩子一兒一女就訂娃娃親,如果不是就讓他們拜把子……”


    “林又元,你也是兇手,兇手!!!”


    宋餘杭攔腰抱住她,把人死死摁在了自己懷裏,避免那些尖利的碎片傷到她。


    林厭又踢又打又踹又咬的要掙脫出去,最終還是哭累了。


    宋餘杭輕輕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地上。


    不堪重負的電腦發出了臨終前的電流噪音,屏幕一閃一閃的,林厭逐漸看不清他的臉。


    “厭厭,爸爸對不起你,迴家吧,老宅子裏秋千架下給你留了東西。”


    “林又元,你個混蛋!你……你別走……迴……迴來!”


    林厭伸長了胳膊去夠他,未等她的指尖觸摸到屏幕,電腦已經壽終正寢。


    “林又元,你給我滾迴來!滾迴來說清楚!憑什麼?!憑什麼你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就這麼一走了之,你休想!休想!我不會讓你快活的!我要讓你死也死不安生……”


    林厭嘴裏振振有詞,從地上摸到什麼就砸了過去:“你說話啊……說話啊……”


    話說到最後已然帶了哭腔。


    “林厭!”宋餘杭加重語氣喊了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臉讓她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臉上。


    “他已經死了,林舸也死了,林覺水也已經被槍斃,趙俊峰也死了,他們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林厭,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四目相對的時候,林厭總算從那種有些癲狂的狀態裏迴過了點神來。


    看見宋餘杭眼底閃爍著的淚光時,她又開始毫無征兆地淚流滿麵。


    宋餘杭等她哭夠了,抱著人去洗澡。


    林厭就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般任人擺布。


    宋餘杭的手指穿過她的發,替她吹著頭發。


    林厭:“你說他們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他們是吃了槍子,可是其他人呢?”


    林厭為了複仇,一意孤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前半生。


    陳初南媽媽為了尋求真相,顛沛流離了大半個中國,最終晚景淒涼死在故鄉。


    在獄中冤死的屠夫,郭曉光母子戰戰兢兢隱姓埋名的下半輩子。


    甚至是已經死去的那些人。


    她親手解剖過的那些人,寫在千紙鶴上的那些人。


    白靈。


    吳威。


    何苗。


    丁雪。


    李詩平。


    ……


    誰來賠他們的青春,和曾經鮮活過的生命。


    宋餘杭無言以對,放下吹風機,把人攬進懷裏,親吻她的發頂,給她安慰。


    這個問題她想,可能世界上最聰明的哲學家,哪怕是蘇格拉底來了也迴答不了吧。


    不過沒關係,她可以說點別的,譬如:我愛你。


    林厭鬧累了,哭夠了,最終還是在她懷裏睡著了。


    宋餘杭放在床邊的手機震了一下,她伸手摸過來,外麵天光大亮,攝影師發來了為她們所拍攝的婚紗照。


    她一一瀏覽著,選了林厭笑得最燦爛的那張發了動態:


    我親愛的法醫小姐,不要哭。


    我願意為了愛你這件事情,付出任何代價,此誓終生有效,歡迎檢閱。


    ***


    從塞班迴來後,林厭很快接到了拍賣行打來的電話,她走之前委托他們拍賣的林宅有眉目了,讓她們過去收拾一下東西。


    隨著雕花鐵門緩緩在眼前打開,林厭仿佛還能看見昔日的門庭若市。


    林又元由管家推著出來,身後跟著一大群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


    兩個半大孩子在花園中鬧,保姆跟在身後追。


    “林舸,快跟上,我們去那邊玩!


    “小姐,小姐,別跑了,池子裏的金魚不能逮啊,那是老爺花了大價錢買迴來的……”


    眼看著保姆就要追上來,小女孩從池塘裏揚起水潑了她一身,自己懷裏抱著活蹦亂跳的金魚跑走,沒想到踩在了青苔上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啃泥。


    金魚在地上蹦噠著。


    女孩子摔在輪椅邊上,被人一隻手提了起來。


    林又元冷著臉,沉聲道:“帶下去,關禁閉,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放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混蛋!”


    ……


    林厭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畫麵卻又消失了。


    宋餘杭拉著人走進去:“秋千架在哪?”


    林厭垂著眸子:“後花園裏!


    林氏豪宅後麵有一片人造林,栽滿了桂花樹、香樟、白樺以及銀杏,一年四季各有各的景象,風吹過發出了樹葉沙沙的聲音。


    因為無人打理,去年秋冬落下的樹葉在腳下形成了一層腐爛又鬆軟的泥土。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那秋千架就搭在白樺樹下,落滿了灰塵,在半空中微微晃動著。


    林厭撫摸著旁邊那棵白樺樹上的勒痕:“這裏原本是沒有秋千架的……”


    “那……”宋餘杭好奇道。


    林厭笑笑:“小時候我和林舸在這裏玩,突發奇想要拿麻繩在樹上綁個秋千,什麼防護措施都沒有,結果摔了個四腳朝天。”


    “第二天,這個秋千架就搭起來了!


    宋餘杭拿紙巾拂去座椅上的灰塵:“要坐坐嗎?”


    林厭的目光從秋千架上垂落到下麵厚厚的落葉層上,輕聲道:“不了,挖吧!


    宋餘杭找來鐵鍬,林厭也找了根粗樹枝跟著一起刨土,被人拉開了。


    “不用,你在旁邊等著吧,很快就好!


    約摸十分鍾後,宋餘杭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鏟子下去挖不動了。


    她扔掉鐵鍬,用手刨著土。


    “找到了!


    兩個人扒拉出了一個已經生鏽了的鐵盒子。


    宋餘杭把上麵的泥土抹幹淨遞給她:“就是這個了吧。”


    林厭伸出手又瑟縮了迴來,半晌,在她的鼓勵下才接過了鐵盒子,用力掰了開來。


    從裏麵掉出了十幾根金條,以及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林又元攬著自己兩個好兄弟的肩膀站在礁石上,蘇悅則靠著礁石站著,拽過了林又元的衣領,使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和搞怪,但每個人都是在笑著的。


    那種毫不掩飾的明媚笑意讓林厭眼眶一熱,她把照片翻過來看了一下。


    上麵寫著一行字:很抱歉,林厭,這是爸爸唯一擁有的一張你媽媽的照片。


    不要怪你媽媽給你取的名字,她要是不愛你不會把你生下來,更不會在彌留之際把你留給我。


    當你看見這些的時候,就說明爸爸已經不在了,金條給你以作不時之需,不過,希望你沒有用到它的時候,


    最後,厭厭……爸爸愛你。


    落款是林又元三個字。


    林厭盯著盯著,眼底迅速攢起了淚花。


    宋餘杭則從那盒子底裏又扒拉出了幾個木棍,以及連在上麵已經破破爛爛的紙條。


    “這是……”


    隻消一眼,林厭就認出了這是什麼。


    “林舸,你說他會喜歡嗎?”


    “會的,我們厭厭做的燈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燈籠。”


    “玩物喪誌,拿去扔了,從今天開始不準出去玩了!


    ……


    那盞本應該丟進垃圾桶裏的燈籠,卻出現在了這裏。


    塗著紅色顏料的紙已經開始褪色,燈籠骨架也壞了,跟垃圾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卻跟他的金條,他的寶貝放在了一起,鄭重其事地埋在了這裏,用這種方式告訴了她長久以來想要的答案。


    林厭捧著這個盒子,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著。


    宋餘杭把人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還有什麼要拿的嗎?”


    林厭搖頭。


    宋餘杭捧起了她的臉,替她揩掉淚水。


    “那走吧,媽還在等我們迴家吃飯!


    ***


    一個月後。


    宋餘杭迴市公安局述職的日子,林厭也起了個大早。


    她端了杯咖啡靠在桌子上盯著衣帽間發呆,宋餘杭從她身後過,把手裏的餐碟放在了桌子上。


    “怎麼了,早餐做好了,快吃,你一會不是也要迴技偵嗎?”


    林厭:“我在想穿什麼衣服!


    宋餘杭笑,把她手裏的咖啡杯拿走,揉了揉她的臉:“穿什麼都好看,當然,不穿更……”


    林厭臉色一紅,唇角彎起一絲弧度,把人搡開:“都要當局長的人了,還這麼不要臉!


    宋餘杭也不惱,替她拉開椅子擺好碗筷:“什麼局長不局長的,在你麵前我隻有一種身份,那就是你愛人!


    林厭撚起一塊三明治咬了一口:“唔,手藝不錯,哪天不當警察了,可以去當廚子!


    宋餘杭又替她盛了一碗牛奶燕麥粥,唇角始終含著笑意。


    “熟能生巧唄,好吃就多吃一點!


    吃過飯她去洗碗的功夫,林厭在衣帽間裏慘叫:“宋餘杭,我又胖了!!!”


    從聲音裏不難聽出她的悲憤欲絕。


    宋餘杭迴過頭去喊:“胖了好,健康,手感更佳……”


    她話還未說完,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林厭穿著她從前的警服,清淺藍色製式襯衫打了領帶,係上了風紀扣,外麵套了一件春秋常服,衣服熨得筆直,腰線微微內收,愈發顯得長腿細腰,英姿颯爽。


    這衣服顏色款式都過於老舊,穿在旁人身上隻會讓人覺得古板禁欲。


    可穿在林厭身上,宋餘杭想撕了它。


    林厭還在動來動去,揪著身上多餘的線頭:“這衣服我去年穿還合適著呢,怎麼今年穿上感覺這麼小,哪哪都不舒服呢!


    宋餘杭甩幹淨手上的水,走過去把人抱了起來,去啄她的唇:“唔,讓我驗驗貨,是該換新的啦!


    林厭被抱到了餐桌上坐著,氣喘籲籲扶起她的腦袋:“十點報道,我們還要去陵園!


    宋餘杭意猶未盡舔舔唇,替她把扯開的衣服扣好:“好吧,迴來再說!


    ***


    江城市西郊陵園。


    林又元就埋在這裏。


    林厭抱著一束白菊往過去走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已經有人在了。


    馮建國擰開一瓶好酒,灑出來些許,剩餘的全放在了墓碑前。


    林厭:“你來幹什麼?”


    他聽見身後腳步聲,沒迴頭。


    “來道別!


    林厭嗤笑一聲,把手裏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就準備離開了。


    馮建國站著沒動:“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嗎?他或許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但絕對是一個稱職的線人,無名英雄。”


    林厭退後兩步站直,看著他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淡淡道。


    “我可以原諒他,我媽能原諒他嗎?十八歲的林厭能原諒他嗎?死去的初南和陳媽媽能原諒他嗎?冤死獄中的朱屠戶能原諒他嗎?隱姓埋名大半輩子的郭曉光母子能原諒他嗎?”


    “他要是能早一點供出林舸來,說不定那些無辜的人也就不會死!


    “我有什麼權利替這些人去原諒他呢?”


    “當犯罪事實成立,屍體擺在我麵前,就意味著一條鮮活的生命永遠按下了暫停鍵,無論是他還是林舸,或者是任何人。”


    “我絕不原諒!


    宋餘杭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林厭迴過頭去苦笑了一下,隨即將目光轉移到了墓碑上,從自己胸前取下來了一枚獎章。


    “但是,作為法醫和人民警察,我衷心感謝他為剿清販毒團夥所做的一切努力,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有千千萬萬個家庭因此幸免於難,這功勳章,該有他的一半!


    林厭微微俯身,把自己的功勳章放在了供品前。


    燭火搖曳著,朝陽萬裏,墓碑前的三個人齊刷刷地舉起了右手放到了太陽穴邊。


    ***


    市公安局。


    宋餘杭要走馬上任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長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實至名歸,她人還沒到,段城幾個就已經在摩拳擦掌要給她好好慶祝慶祝了。


    等人下了車,剛推門進辦公室,一水兒的鮮花氣球彩帶,幾個人身上還掛著迎賓用的綬帶。


    左邊一條: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恭喜宋隊小人得誌,再展宏圖!


    右邊一道:今天更比昨天好,一天更比一天妙,宋隊翻身農奴把歌唱,喜上眉梢!


    林厭要笑瘋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宋餘杭瞪了她一眼,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烏煙瘴氣,三分鍾之內給我收拾幹淨,全體人員會議室開會,遲到者扣當月工資績效!”


    一幹人等大眼瞪小眼,東西一扔,頓時鳥獸散。


    “等等我啊,等等我!”


    “不是,這綬帶怎麼取不下來了!”段城急出了一腦門汗:“方辛,方辛,幫我一下!辛!辛。 


    在他的哀嚎裏,方辛早已腳底抹油,端了杯茶,快步往會議室走。


    “叫魂呢?!自己弄!”


    段城痛心疾首:“明明出主意的時候你也有份……”


    林厭從自己工位上拿起鋼筆和文件夾,走她身前過,巧笑倩兮,把文件拍在了她的胸膛上。


    “喲,宋局長好大的排場啊。”


    宋餘杭微微一笑,和她一起往會議室走,故意湊近了些,和她咬耳朵:“這幫小兔崽子和我瞎混慣了,不給個下馬威以後還怎麼管啊……一會會議上,給我個麵子!


    話雖如此說,林厭這個暴脾氣,會議上觀念想法一言不合,還是一點就炸,偏偏也就她敢和宋餘杭叫板,一個公安局副局長,一個主任法醫師,唾沫星子四濺。


    仿佛又迴到了兩年前針鋒相對的時候。


    底下圍觀群眾瑟瑟發抖: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我到底是在開會還是在吃狗糧?


    到了下午,宋餘杭的辦公室也收拾好了,小警員正要把一塊牌匾拿出去,新來的是個年輕領導,應該不喜歡這些老氣橫秋的東西吧。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宋餘杭就站在他身後,看著那塊牌匾上的字出神:


    鐵肩擔道義,丹心築警魂。


    這是趙俊峰留給馮建國的字,他又完好無損地掛在了辦公室裏,直到離任去省廳報道也沒帶走。


    小警員把牌匾吃力地橫了過來,正要抱出去,一隻手牢牢扶穩了他。


    宋餘杭:“留著吧,還掛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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