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井青子發(fā)出一聲慘叫。
誰都知道她不是一個性格脆弱的人,但無形的歌聲攜帶著精神力湧向她,鋼針一般紮進她的大腦,讓她忍不住發(fā)出痛苦的尖叫。
她發(fā)出聲音的同時,四周玻璃的碎片像是被狂風席卷,如同千萬隻蝴蝶組成的蝶群一般閃閃發(fā)光,但這支蝶群卻不受控製地在街道上肆虐,每砸向一處,就如一場滂沱的暴雨,暴雨過後,雨光和血光鑄就了一個個晶瑩剔透又殘忍的墓地。
她迴過了神,低頭就看見自己的手握著一塊長玻璃捅入了自己的胸口,血從她的唇邊溢出來。
如果不是劇痛與求生的本能,或許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心髒給捅穿了。
中井青子緩緩抬頭,她距離八音盒不過十米的距離,她花費了整整一個小時都沒能前進一半的距離。
中井青子很早就過了會質(zhì)問命運的年紀,但熟悉的歌聲尖細如同昆蟲振動翅膀,令她作嘔又無法抑製地難過。
她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歌聲又如從深海中伸出的滑膩的觸手,想把她拖入深淵。
虹在小的時候,有一個外號。
兩個小女孩經(jīng)常抱著膝蓋在吵鬧的教室裏翻著浦島太郎的故事,故事裏說龍宮的公主有最美的嗓音,和最美的麵孔,是龍宮的主人,神明最寵愛的女兒。
所有人都認為虹唱起歌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可愛的女孩。
【青子姐姐,是我啊……】
好像確定了中井青子已經(jīng)處於了絕對的劣勢,精致的八音盒打開了蓋子,一個全身血紅的女孩從其中爬了出來,對著中井青子發(fā)出嗤笑,卻不斷地再往她的大腦投射唿喚的信號。
【青子姐姐……】
清脆的笑聲裏,閃閃發(fā)光的玻璃蝶群旋轉(zhuǎn),朝中井青子衝了過來。
這時候,中井青子突然伸出手,往地上狠狠地一拍。
她整個人身影就兀地碎裂了。
八音盒的女孩動作一滯,尖叫起來,她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騙局。
九十九朝理智地和她分析過八音盒具備的術式和能力,虹的改造在幼時,很有可能是羂索最用心的一次改造,因為虹具備的天賦讓禦門院都眼饞,所以變成詛咒後能力不會低於特級,甚至更強大,是她所不能敵的敵人。
中井青子一直在等她的本體出現(xiàn),因為裝下她的盒子無比堅硬,就像是烏龜?shù)臍ぃ瑝嚎s著柔軟的內(nèi)裏,才讓中井虹的恐懼和思念無法從盒子中跑出來,漸漸釀成了這一個詛咒。
下一秒,中井青子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後,她的胸前的確還有那道猙獰的傷口,要用情緒的波動騙過精神係的術式者必須做出一定的犧牲。
她舍不得對中井虹下手是真的,想要讓中井虹迴來也是真的,無數(shù)個對中井虹的思念與掙紮層層掩蓋住了放在她大腦內(nèi)最深處的計劃。
拖住時間。
她猛地踹飛了女孩腳下的八音盒,女孩持續(xù)地尖叫著,尖叫在歌聲中轉(zhuǎn)化,這次侵入少女大腦內(nèi)的不再是針刺的痛感而是足以令她崩潰的攻擊,還有漫天飛舞的玻璃暴雨頃刻落下。
沒有什麼唿喊和感化,中井青子從不奢望這些東西,哪怕她現(xiàn)在和女孩近在咫尺,隻想豁出性命給對方一個擁抱,但她克製住了,懷抱著女孩的盒子立刻脫離了聲音的範圍,耳朵中流出了鮮血。
女孩想要追擊她,但所有玻璃卻被一把刀橫插在地阻擋住了。
白衣黑褲的少年幾步跳到中井青子身邊,“抱歉,學姐,我來晚了。”
中井青子眼睛半閉半睜,吃痛地看向遠處的女孩。
她是個認死理的人,九十九朝害怕她無法接受希望升起之後沒能得到想要的結果,所以猶豫了一下,才告訴她一個可能性——如果夏油傑成功抽取了無為轉(zhuǎn)變,至少也能讓中井虹恢複意識,再讓她自己決定是否要作為咒靈存在。
為了這個可能性,也因為九十九朝從未讓她失望過,中井青子才撐到了現(xiàn)在。
“不,時間剛好,乙骨君。”她渾身是血地撐著自己站起來。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學姐。”
中井青子搖搖頭,拒絕了。
她吃力地穩(wěn)住自己,風吹動她的黑發(fā)與剔透的武器,在高天形成一個風暴,“我們都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鬥,乙骨君,我清楚自己的實力,但這個咒靈的能力容易影響到靈魂,我會在側(cè)麵援助你的,希望你能幫助我捉住這個咒靈。”
……
大地被暴力打開了一個豁口。
數(shù)百米內(nèi)的建築牆體都被咒力犁開的猙獰的裂痕,百貨大廈頂部播放著廣告的液晶屏閃爍幾下,就熄滅了。
力量的亂流、無形的利刃割裂這座現(xiàn)代化的都市,也割裂著從地底打至地麵的雙方。
伏黑惠咳著血,他被咒力壓迫導致內(nèi)髒有些出血,不過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本來他應該直接死在自己召喚的式神手下的,沒想到從九十九朝那邊借來的符咒那麼給力,讓他成功操控了神將魔虛羅一秒鍾,設定宿儺才是要攻擊的對象。
戰(zhàn)場從地下打到地麵,直到現(xiàn)在伏黑惠才真正感到了宿儺的強大。
如此大容量的咒力的使用輕鬆地如同唿吸,釋放時,好像天和地也被迫跟著一吸一張。
當然神將魔虛羅也在毫不吝嗇地發(fā)動著攻擊,這個源自上古神器與複生之謠的式神仿佛一個無知無覺的怪物,將宿儺的攻擊可視化後適應,然後永無止境地修複自己。
宿儺發(fā)出了笑聲,“真是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那就讓你看看吧。”
詛咒之王雙手結起,四周的空間陡然凝固。
【領域展開·伏魔禦廚子。】
兩麵宿儺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所持的領域是千年前咒力盛世才具有的形態(tài)。
與現(xiàn)在其他詛咒的領域不同,不需要通過結界將空間阻斷,而是直接展開獨屬於自己的領域,就仿佛……妖怪般的幻境。
隨著骸骨與血池形成的領域的擴展,無差別且不間斷的刀光災厄在宿儺的術式中逐漸成形。
可在涉穀即將迎來滅頂之災的前一刻,一個新的領域開始擠壓宿儺的領域。
在兩麵宿儺和神將虛魔羅之間,伏黑惠感覺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後領,猛然迴頭一看,手持天逆鉾的五條悟朝他打了一聲招唿。
“喲,惠,看起來你被打得很慘啊。”
這個家夥……
伏黑惠嘴角一抽,沒有理他,抬起頭,在無量空處正式落下前觀察天空。
……
九十九朝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手裏拿著迷你機械丸形狀的通訊器。
帳能限製電子通訊,卻限製不了咒力通訊,所以機械丸同學在他的建議下正在絕讚將功抵過中。
他念出一個個名字和視野遍布涉穀的機械丸確認。
“乙骨君趕上了?”
“勉強趕上了……你們盤星教的居然在東京擁有一個停機坪,太誇張了吧。”
“可不嘛,我也覺得挺奢侈的……由基姐也到了?”
“在109百貨前……你為什麼叫她姐姐啊?”
“夏油呢?”
“對上了真人,好像已經(jīng)開始在……戲弄他?”
“應該不是戲弄,他要盡可能地讓真人提升自己的術式技術,然後再收服他。”
“……你們特級都那麼會玩嗎?”
九十九朝不理他,唔了一聲,“五條悟應該也對上詛咒之王了,拿著天逆鉾應該可以把虎杖君救出來。”
機械丸不依不饒,“你到底是怎麼把所有特級咒術師都叫過來的啊?”
乙骨憂太姑且不論,九十九由基可是常年在國外飛的女人,遊手好閑到工資都被停了。
“秘密。”
九十九朝把通訊器隨手放到了路邊的一個窗臺上,“好了,機械丸君,你的任務完成了,迴去就和三輪同學約會吧。”
“喂,這是什麼g臺詞啊!”
無人的街道上,帳的邊緣。
羂索深深凝視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有同樣麵孔的少年。
至此,所有特級咒術師集結於涉穀。
天穹上最外層帳在他們咒力的影響下,徹底崩裂。
原本和煦的微風狂野起來,天空頓時有著灰暗雲(yún)翳遍布,沉甸甸的覆壓而下,又在咒力的攪動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大大小小的漩渦。
但帳的碎裂在一半時靜止了。
與高樓齊平的邊緣如碎裂的漆黑殼片,在空氣中沉沉浮浮,仍舊形成了一個包圍網(wǎng)。
……
【以當今所有特級咒術師都不會離開這個帳為代價,賦予這個帳擁有阻擋所有特級咒術師的能力,阻擋羂索的離開。】
條件達成。
“在別人和你說初次見麵的時候奪路而逃可是很失禮的,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