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籠罩著這座夜色之都,她拉高著衣領走在了空無人煙的街道上,緊接著天空中便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潔白的雪花輕柔地飄落在她的發絲上,她伸出手接過這漫天的白雪,頓時有點失了神。
下雪了。
“顧清河,你看這月色很美,不是嗎?”
顧清河聽到這個聲音,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她按奈不住內心的悸動,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前方那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人逆著光,向她走來。
顧清河隻能僵硬地呆立在飄散著白雪的街道上,無法動彈。
她睜大眼眸看著那個人越來越清晰的麵貌,如月光般皎潔的臉,仿佛將她思緒一瞬間拉扯到十一年前,對方穿著最喜歡的紅色毛呢長裙,帶著繾綣笑意溫柔地走向她,慢慢靠近,直到指尖輕撫上她的臉。
“怎麼了,顧崽,我今天是不是特別漂亮。”
言臻說完,便衝著她甜甜一笑,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隻有顧清河自己知道,她多喜歡言臻的笑容,她這一笑,自己一不小心,就喜歡了十一年了。
顧清河深深地凝視著眼前這個人,這個讓她徹夜難眠、朝思暮想的人。
她怔在原地,任由對方撫摸著自己的臉,有點難以置信。
良久,她才伸出手輕輕迴握住對方的手心,她怕她剛一觸碰到,對方就會消失不見了,殊不知自己的雙手早已顫抖不止。
“言臻,你迴來了?”
顧清河小心翼翼地問出口,眼睛裏含著熱淚,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掉落下來。
言臻沒有迴應她,而是輕輕地摸著她的臉,像對待珍貴之物般溫柔。顧清河哭泣著蹭著對方的掌心,她無比眷念她的觸感,眼淚一顆一顆地掉落下來。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這十一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一想到你,我心髒就會止不住地疼,每天都睡不好……”
言臻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珠,然後和她比了一下身高,笑著說道,“不要哭,這麼久不見,你竟然長得比我都高了。”
顧清河任由對方這樣打趣著,她直直地看著言臻的一顰一笑,她想把對方的任何模樣都緊緊刻在腦海裏。
“顧崽,我要走了。”言臻望向滿天的白雪,輕聲說了一聲。
“不,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顧清河試圖拉住對方的手,眼神裏充滿了哀傷和乞求,但她卻怎麼都碰觸不到,她悲傷地哭著追循那抹身影,卻摔倒在地,當抬頭望去時,那個人早已不見身影。
“言臻!”
一聲驚唿,她仿佛深度窒息般地從浴缸裏直起了身子,她大口喘著氣,或許她再在水裏待上一秒鍾,就會溺水而死。
她微微抬起頭看向四周,潔白的天花板,霧氣籠罩的密閉房間內,那雙漆黑的眼眸盛滿了巨大的憂傷,長長的濕發耷拉在臉頰上,水珠順著發絲往下滴落,浴缸裏的水溫早已冷卻到冰點。她沉默地望向鏡子裏自己,伸出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苦笑著抹去臉上不知道是水還是淚的水跡。
她又夢到言臻了,還是一樣的夢,最後,她還是要離她而去。
如果夢裏就到她們倆一起看雪的場景就戛然而止的話,那該有多好。那她寧願永遠活在夢中,不要再醒來。
“sucker”
顧清河自嘲般笑著,她看向身旁的置物架,伸出手抽出書裏的那張照片,木然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她仔細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照片裏那個彈鋼琴女孩的臉,直到虔誠地親吻上那個身影,然後將照片夾進了一旁看到一半的醫學書內。
她僵硬地扯過一條浴巾,擦拭著早已冰冷的身體。她看著被打落在一地的阿普唑侖,隻能彎下腰一顆一顆拾起放了迴去,挑出兩粒,含水吞下。
她自己是醫生,清楚此刻自己的狀態有多糟糕,幾乎每天每天的徹夜難眠,即使是身體已經疲憊到可以讓她會下一秒就倒在地上,但她還是嚴重失眠,無法入睡,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多年。
無藥可解,除非抹去她的記憶,可是那個人是她的全部信仰,想忘都忘不掉。
忘不了她,很想很想她。
哪怕是去嚐試催眠記憶,那個人的身影還是像刀刻斧鑿般烙印在心底深處。
顧清河看了下時間,今天下午還有自己的手術分析研討需要親自去醫院,她頭疼欲裂,唯有迫使自己強行浸泡在水池裏,才能讓她心安,或許離死亡貼近,才能讓她更加清晰地在頭腦裏拉扯住那個人的身影,十一年了。
顧清河走到客廳的掛衣架處,伸手將自己的外套整理了一下,準備拿去幹洗,她摸了一下口袋,裏麵有一張硬質燙金卡片。
上麵是名叫“譚恆”的個人名片。
“銘度娛樂集團……言臻。”顧清河盯著這張名片陷入沉思,長期賴藥性的身體讓她沒辦法一下子就想到昨日發生的那件事,何況她今天淩晨剛結束了連續七個小時的手術。她緊皺眉頭,思緒飄到了昨日下午——
她在電梯裏緊緊地抱住了那個人,那個讓她日思夜想十一年的人。
“好久不見了呀,清河。”
“已經……十一年了。”
她迫使自己不要在那個人麵前失態,但她無法做到,她的眼淚甚至不受控製地掉落下來,在那個人麵前,竟以最糟糕的方式見麵了。
這是她最不堪的,也是她最不想的。
“對不起。”她仿佛抽出全身的力氣,才將言臻放開,保持著既疏遠又禮貌的距離。
對,她應該這樣做才是,這樣才是一向嚴謹自持的她。她始終低垂著頭,額頭的黑發、金絲眼鏡、白色的醫用口罩以及放開對方身體一剎那間抹去眼淚的手……完美地掩飾了她剛剛失態的行為,言臻並沒有發覺她掉眼淚的幼稚行為。
一陣沉默後,言臻問著她。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言臻的聲音帶著沙啞,剛剛在治療室內還咳嗽著。
顧清河心裏苦澀,自己竟然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這個人的聲音。
她似乎感冒了,嚴重嗎?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呢?為什麼那麼不小心燙傷了胳膊?她甚至想拿過對方燙傷的手臂再次確認下情況。
“我,還行。”
不,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很苦,很苦,每天都在煎熬。
顧清河強忍住顫抖的聲音,語調接近平穩著迴答。
她舔著幹涸的嘴唇,微笑著迴問言臻,“你呢,應該還不錯吧。”
“嗯。”言臻的聲音很輕,但她從來不會對自己撒謊。
她一直擔心言臻過得不好,直到真有一天,親耳聽到對方報了平安,心裏終於輕鬆了很多,她希望言臻過得好,比自己要好。
“那就好。”她說完緊抿著嘴唇,始終低頭沒敢去看言臻,她怕自己的所有不理智和所有的不穩定情緒會從眼睛裏泄露出來。
“顧清河。”言臻溫柔呢喃著她的名字。
這一聲叫喚讓顧清河想要落淚,她瘋狂地眨動著眼睛,瞥向別處。
言臻試圖捉住對方的手,但對方本能地避開了自己的觸碰,言臻輕聲笑了下,“你還是老樣子,不過真沒想到,你居然當醫生了……”
顧清河默默地聽著言臻的話,她不敢與言臻有眼神交流,隻是微微點點頭。
緊接著是她助理在旁邊小聲催促著言臻,門口還有接應她們的工作人員,似乎她們要早點迴去,要及早地避開人群。
言臻要離開了。
她的心髒驟然縮緊,內心的強烈的想法不願言臻走,她還有好多話想問想說,但她沒有任何讓對方留下來的理由。
“嗯,那我先走了,”言臻與助理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拿過助理手裏的一張黑色名片,緊接著掏出筆在上麵寫了數字遞給了她,“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你始終都不願意抬頭看我呢。可以告訴我,你現在用的號碼嗎?我想,或許以後……以後我們有時間可以聯係。”言臻說的很慢。
顧清河沉默地聽著言臻的聲音,良久才開口迴答,“我始終沒換過,還是以前的號碼。”
“……哦,這樣啊,我知道了。”
這是言臻最後跟自己說的話。
沒人知道,她看著那輛車離開後,自己還站在原地多久。
顧清河霎時間從記憶裏拉迴了現實,悲傷地低著頭,看著手裏那張黑色卡片上的那串數字,看一眼,她便能清晰地刻在腦海裏,但凡與言臻相關的任何信息都是如此。
“言臻。”她嘴裏念叨著這個名字,仿佛恍然從夢境中醒來,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現實,那個人,真的迴來了嗎……
顧清河撿起桌子上掉落的飛鏢,看著已然有些發舊陳色的飛鏢盤,她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扔飛鏢了,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微微瞇著眼,對著鏢盤,正中紅心。
(注釋阿普唑侖:用於治療焦慮癥、抑鬱癥、失眠,可作為抗驚恐藥。)
作者有話要說:那些看似冰冷的人,一旦動了情,便會山崩地裂,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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