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充分發揮了法國人的浪漫和甜言蜜語,很快就讓護士同意搬遷病床,轉到了中原中也和威綸的病房。
在看到躺在床上兀自昏迷的威綸時,蘭波有些驚愕。
他都醒來了,威綸居然還昏迷著嗎?
隨即蘭波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他露出了然之色,有些感慨,又有些喟歎,些許猶豫後終是化為一聲歎息。
蘭波看向宛如小獸炸毛一樣瞪著他的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說:“……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不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了吧?”
中原中也緊緊抓著病床上威綸的手臂,已經開始緩慢恢複的重力隨時覆蓋在威綸身上,隻要蘭波有動手的跡象,中原中也就能立刻拉著威綸飛到半空。
“知道又如何?”
中原中也警惕地瞪蘭波。
蘭波看著中原中也的反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如果想迴去,必然要借助互相的力量。”
“在這裏,我們是天然同盟,你這麼戒備我,反而會讓我意識到我們無法合作,繼而生出殺意。”
蘭波試圖教導中原中也:“不要隨意將自己的喜好展露出來,尤其是在未知而危險的環境裏,要學會沉住氣。”
中原中也聽後麵色古怪,他粗聲粗氣地說:“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蘭波灑脫地一擺手:“你不是說了嗎?我是你媽。”
中原中也:“…………”
蘭波神色嚴肅起來:“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中原中也努力迴憶:“你傷了威綸,我試圖用重力抓住他,然後就不記得了。”
蘭波指了指自己另一支吊起來的胳膊:“威綸抓著不放手,他刻意引動體內力量陷入狂暴狀態,還用特別技巧切開了空間,顯然我們來到異世界都是他在搗鬼。”
“這一切都是他的預謀。”
蘭波試圖在威綸沒醒來之前,讓中原中也偏向自己這方。
“如果他試圖將我們困在這個世界,你打算怎麼辦?”
中原中也的拳頭握緊,他緊緊盯著蘭波:“……羊收留了什麼都不懂的我,而你毀了羊,我就算迴去了,我的家也沒了。”
他恨恨地說:“既然我的家沒了,你也別想迴去,這對我來說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蘭波挑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中原中也,倒是笑了起來:“那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可以讀取死人為自己的傀儡?”
“若我現在幹掉威綸,得到他來到此世界的秘密,再幹掉你,讀取你的異能體力量,我就可以自己迴去了。”
中原中也冷聲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最起碼我和威綸都不是人,作為非人類,我質疑你的目的,有什麼不對嗎?”
蘭波沉默了一下才說:“可你是以人的形態活著,並選擇人的方式來與我交流,否則……”
他像是看穿了中原中也的內心一樣,輕聲說:“你何必說我是你的母親?”
中原中也的臉漲得通紅,他似乎想要說什麼。
蘭波抬手壓了壓,語氣平靜地說:“我的確創造了你,可你對我的第一反應卻是母親而不是科學家什麼的,明白了嗎?你的第一反應暴露了內心對於缺失親情的期待。”
“不管是我還是魏爾倫,我們是戰爭期間為國家執行秘密任務的間諜。”
“至於躺在床上的家夥,嗬,他也不是善茬兒。”
蘭波輕輕歎息:“男孩,你的想法太直白了,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那天我和威綸各自離開,你跟著威綸,為什麼又離開他迴到羊組織?”
蘭波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仿佛鍾聲突兀響起。
“你在我麵前露了臉,以威綸對我的了解,他必然能推測出我會找到羊組織,你重視羊組織,威綸一定能看出來,可他什麼都沒對你說,是不是?”
中原中也的唿吸一窒,他陡然響起那天晚上,威綸溫言說,早點迴去吧,你的夥伴會擔心你,難道……
蘭波說:“我不是好人,威綸也不是,不要被他騙了。”
中原中也有些茫然,他下意識地鬆開握著威綸的胳膊,踉蹌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屬於他自己的、隔壁的病床上。
蘭波看到中原中也脆弱的神色,他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中原中也未來必然是一位強者,既然是強者,那就要有屬於強者的堅韌心性。
蘭波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他的傷勢也很嚴重,之所以能下地行走,是因為空間炸開時他用傀儡擋住了部分爆炸餘波,又比威綸和中原中也早一步接受治療。
蘭波在心裏盤算之後的事,想著想著,他有些昏昏欲睡,最終還是沒抵住困意,睡了過去。
蘭波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病房裏放了一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新聞。
新聞畫麵顯示出白天那位名叫傑諾斯的英雄火力全開,又是殲滅炮又是對空炮,超強悍火力對著那個病毒怪人傾瀉,然後輕而易舉地幹掉了怪人。
主持人播了一些戰鬥畫麵後,開始吹傑諾斯的個人資料,吹不愧是s級英雄雲雲,然而畫麵一轉,又轉移到別的城市。
這一次是一個長著章魚頭的怪人,一個對著鏡頭吹甜心的帥哥ko掉了那個長相怪異的敵人,主持人介紹說這是甜心假麵,a級的英雄,還是很多人的偶像什麼的。
最後主持人還羅列了一下最安全城市排名,其中被king守護的z市以及被警犬俠守護的q市榜上有名。
蘭波在看新聞時,旁邊的威綸冷不丁說:“z市就是隔壁,據說這個叫傑諾斯的家夥也在z市定居。”
蘭波輕笑起來:“你總算醒了。”
威綸斜靠在病床上,他笑瞇瞇地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吧?”
蘭波下意識地看向威綸。
威綸的皮膚很白,或者說這具身體的外貌基本恆定,無論何時都不會發生顯著變化。
隻是當威綸將頭發散落開來,再垂下眼眸,流露出些微的歎息神色時,這個金發男人看上去竟顯得有些虛弱,讓人忍不住心生關切。
蘭波挪開眼神,心下卻無端想起威綸發動攻擊時洋溢在眉宇間的疏狂桀驁、與那人大笑和誌在必得的樣子。
金發男人在狂暴的嵐色與金色光輝中顯得格外明麗耀眼。
蘭波:“……中也呢?”
威綸:“醫院管飯,我讓他去打飯了。”
現在三個人都是窮光蛋,能在醫院蹭飯當然要吃啊!
蘭波瞥了一眼四人病房裏的最後一個床位。
蘭波進來時和那個全家死光的中年人交換位置,房間裏剩下的陌生人是一個死了兄弟的青年。
“你想問他去哪了?”
威綸似乎猜到了蘭波心中所想,他語氣淡淡地說:“剛才救災的人來通知,之前受災的地方被清理幹淨了,可以迴去尋找遺物,他強撐著下床離開了。”
蘭波收迴視線。
威綸饒有興致地看蘭波:“周圍沒人,放心吧,你想聊什麼?”
蘭波神色平靜地說:“魏爾倫的人格被刷新了,你是第二個人格,但有點不對勁,你為什麼能獲得魏爾倫的記憶?”
威綸抬眸,明明依舊是微笑的臉,此刻卻無端多出了一分危險和冰涼。
蘭波繼續說:“所以我猜測,你其實不是魏爾倫的第二人格,因為你醒來的速度太慢了,不僅比中也晚,甚至比我還晚,你也沒有繼承這具身體的能力,你故意激怒我開啟空間,那麼肯定自己能離開……”
“你是來自異空間的未知生靈,覆蓋了魏爾倫的人格,得到了這具身體,所以你想斷開與異能局的聯係,在意識到我的彩畫集可以破開空間後,立刻又試圖以魏爾倫的身份和往事來刺激我……”
蘭波緩緩微笑起來:“看你恢複得這麼慢,威綸,這裏是你要迴的地方嗎?”
他柔聲說:“不是吧。”
威綸輕輕籲出一口氣,他的神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就好像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假象被揭開了一樣,流露出了一絲屬於威綸這個人的真實。
“蘭波,你真是個傑出的天才,敏銳的讓我渾身戰栗。”
威綸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蘭波的讚賞和佩服:“隻是憑借如此簡單的線索,就猜出我的底細,看樣子……”
“你比魏爾倫以為的,更看重魏爾倫,否則不會這麼快發現我的人格和身體的不協調之處。”
威綸說完後竟又挑釁,他說:“在他的記憶裏,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你來說隻是普通搭檔呢。”
蘭波聽後卻並未生氣,或者說這樣的話語已經無法讓他心生任何波瀾了。
黑發男人隻是用很平和的語氣說:“他從未在我麵前展露過真實,也從不曾述說過關於能量體的想法,他覺得我對他隻是普通搭檔。”
“我將自己的名字給他,讓他成為魏爾倫,是想告訴他,擁有名字後就可以和很多人建立聯係,繼而體悟這份感情,漸漸成為人……”
蘭波的神色有些落寞:“我曾以為我們靈魂相融,互相了解對方的一切,然而現在想想,他從不曾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一員。”
“他啊,一直是孤獨的,終究是我強求了,然而在我意識到這一點後,一切都遲了,你覆蓋了他的人格。”
威綸怔了怔,他若有所思:“……你對他懷有愧疚。”
“這是必然的吧?”蘭波語氣淡淡地說:“還有一點點恨。”
“……是的,終究有些不甘心,我們那麼多年的情誼,比不上一個和他一樣的同類。”
蘭波的神色有些悵然:“我曾以為擁有全世界,然而兜兜轉轉,最終深深鐫刻並留下的隻有我的生命和靈魂,我其實一無所有。”
威綸沉默了,他的神色有些悠遠,許久後才說:“人生永遠處於黎明前夜,我們都將踽踽獨行。”
蘭波卻笑著搖頭,他說:“不,人生很遼闊,是我們的生命太淺薄弱小,隻能存在於黑暗之中。”
“我曾站在雲端,也曾跌落塵埃,我曾傲慢於擁有了一切,可其實全是我一廂情願。”
威綸看著蘭波,黑發男人似乎已經徹底對過去釋然,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欣然接受,然後毫不猶豫地丟到腦後,任其被記憶埋沒。
許久後威綸才移開視線,他垂眸說:“生命無常,為擁有這樣的生命而歡唿吧,蘭波。”
蘭波略微驚訝地看向威綸。
他慢慢彎起唇角,笑著說:“……沒錯,的確應該為我們的相遇而歡唿,我是阿蒂爾·蘭波。”
威綸笑著迴答:“威綸。”
頓了頓,他像是加重語氣一樣重複:“威綸,這就是我的名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食堂裏的中也:他們不會打起來嗎?
威綸&蘭波:我們握手言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