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綸認識西索時,西索才十七歲。
“我有說過嗎?我四歲時逃亡到流星街,一直在流星街混到了十二三歲,流星街是各大黑幫選後備成員的後花園,我一直關注著來選人的黑幫,在發現卡金那邊要人時,我主動和對方接觸,通過黑幫的渠道離開流星街,重新迴到卡金。”
威綸摸著蘭波的長發,他的語速不快不慢,仿佛過往發生的一切都不算什麼了。
蘭波伸手環住威綸的胸膛,他迴憶著理查德提供的關於流星街的情報,據說流星街是一個全是垃圾場的地方,怪不得威綸之前什麼都能吃,也從不介意味道和口感。
因為吃過更差的了吧?
蘭波突然想起自己的辣椒煎蛋,稍微有點愧疚。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修巫的首領看到我的瞬間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我畢竟和母親長相相似,於是他提拔了我,讓我在修巫家大放光彩,並一副要將我設立為接班人的架勢,後來我設法從修巫脫身,進入了獵人的圈子。”
“因為我的經曆,我在黑暗勢力的圈子裏還算有名,西索聽說我很厲害,就找上門說要決鬥。”
威綸小聲對蘭波說:“他挑戰我時才十七歲,我當時已經脫離比絲姬,開始獨立做任務了,看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找死,我當然會滿足他。”
“我是想殺了他的,可我沒想到西索居然在生死關頭間突破了,竟避開了我那必殺的一擊,於是我放了他一次。”
說到這裏,威綸有點尷尬:“他當時身受重傷,居然還有興趣問我要不要上床再打一架,我當然是沒興趣了。”
“我說我不會對未成年出手。”
威綸的原話更傷人,當然他才不會複述給蘭波聽呢。
“結果我沒想到,一年後他又來挑戰我了,他的進步速度太驚人了,如果說第一次我還能憑借經驗壓一壓他,這一次他居然能與我勢均力敵。”
威綸的神色凝重起來:“我控製不住自己,和他打瘋了,我拚著被他扯斷四肢也想打死他,然而沒想到他比我更瘋狂,我知道自己不會死才會打的這麼瘋,可他……”
很難形容沐浴在鮮血、殺戮、瘋狂和死亡之間的西索,尤其是那雙狹長的金色眼眸裏流露出的純粹的殺意,太過美麗與耀眼,一下子吸引了當時的威綸。
“然後我們就搞到了一起。”
威綸用有些無聊的語氣說:“玩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會膩味,於是我們又分開了。”
蘭波微微蹙眉,他抬眸去看威綸:“膩味?怎麼說?”
“人活著的時候都會揣測死亡是什麼樣的,對於西索等很多嗜好戰鬥的家夥來說,他們會在生死之戰中,憑借無限接近死亡,來找到生命的存在和感覺。”
威綸語氣淡淡地說:“但我並不需要,我知道死亡是什麼滋味,生和死對我來說都是已知的,我並不是說不死性,而是……”
“我懂了。”蘭波伸手擋住了威綸的嘴,他想起最初威綸問他初入新世界是否會害怕的事,想到了威綸說他曾刺破心髒詛咒自己的母親,那時的威綸可不具備不死性啊。
威綸輕笑起來,他咬住蘭波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說:“死亡之後的世界是如死水一樣毫無波瀾的、無聊的,雖然活著也是,但是……”
隻有活著,才能遇到屬於自己的奇跡,不是嗎?
“剛開始和西索玩挺刺激的,時間長了,我對此興趣下降,就淡了,某天見麵打了一架,將這件事說開後,我們就各玩各的了。”
威綸總結說:“所以西索對我來說,姑且算狐朋狗友吧,哪怕是現在,我也很樂意和他打一架,隻不過以前還能胡亂玩,現在懶得和他混一起而已。”
“我很多情人也是如此。”
趁著這個機會,威綸決定將事情說清楚:“比如艾麗卡,我最初為什麼和她玩來著?哦,她出了一個我必須要拿到的情報,但是她的要價太高,我就拿肉償了。”
說到這裏,威綸還有些哭笑不得。
“她說我的技巧很好,問我要不要去她的店裏當頭牌,我嚴詞拒絕後,她在之後的合作裏不斷給我下套,試圖將我套牢然後塞到她的夜店裏賣身,我一怒之下和她的對手合作,連著砸了她七家風俗店,她才安生了。”
蘭波聽後忍不住咋舌,他迴憶自己看到的情報,最終找到了一個名字為艾麗卡的信息:“是有海納夜女王之稱的艾麗卡拉娜女士嗎?”
“是她,在海納半島的所有海灘夜店裏,有八成都是艾麗卡的產業,她還控製著好幾個走私碼頭,是當地名副其實的夜之女王,她的情人也很多,海納半島最大的走私販子就是她的情人之一。”
威綸隨口說:“我也和那個光頭走私販子合作過,他還向我炫耀,說艾麗卡更喜歡他的持久力……”
蘭波嘴角抽搐:“你還活著的情人都是這樣嗎?”
“差不多,我的仇人也很多 ,美人計百用不爛嘛,活著的人大多成了我的合作者,死掉的就不用再提了。”
威綸說到這裏,突然翻身半壓住蘭波,金色長發散落下來,擋住了周圍的光。
威綸的臉在蘭波的視野中變得很大,大的讓蘭波無從捕捉威綸的麵容和神情,蘭波隻看得到威綸那雙淡金色的眼眸裏,倒映著小小的自己。
“阿蒂爾。”威綸緊緊盯著黑發青年,他低聲說:“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蘭波看到威綸眼眸中的自己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啊,他笑了嗎?
蘭波說:“那我有什麼獎勵?”
威綸微微上移,輕輕吻住蘭波的眉心,他含糊不清地說:“壞東西,你不是已經拿到獎勵了嗎?”
蘭波閉上眼睛,很奇妙的,他從這個吻中感受到了威綸那飄忽不定的、帶著不安和躁動的心,他拉長語調:“是啊,之後就會膩了呢。”
威綸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他很滿意蘭波的迴應,蘭波這是在質問他嗎?
“因為死亡是一成不變的,想在死亡之間尋找活著感覺的人大抵相似,可我已經走過這一步了,並在旅途中見到了更美妙的存在。”
他這麼迴答蘭波的質疑。
“這樣好了,每一次見麵,我都會努力讓你看到另一個我,好不好?”
“隻有活著的、不斷向前的人,才會得到新的經驗、見識到新的風景,就如你之前對我說的那樣。”
“我們一起去看星星,銀河很廣闊,我們可以用一生去注視。”
聽到威綸的承諾,蘭波的心軟成了一團。
也許這是威綸能給與他最高也是最堅定的、比描述愛情更直接的表白了吧。
雖然他們之間可能還存在著不少問題,但在這一刻,蘭波選擇了忘記和拋棄。
他伸手攬住威綸的脖頸,忘情地吻了上去。
原本說好的冥想訓練被蘭波徹底丟開,威綸和蘭波又一次玩了起來。
但這一次不再瘋狂,反而多了一些親昵和趣味性。
相聚的時間再多,也會覺得一閃而逝,連著晚上和早上沒吃飯,哪怕兩人都是念能力者,中午的時候還是餓了。
威綸和蘭波換了衣服去吃午飯,這一次蘭波說什麼都不信威綸的美食推薦了,黑發青年自己拿出手機,在網絡上查了當地評價比較高的餐廳。
威綸看著那家餐廳下麵的評論,總覺得味道會很微妙,但看到蘭波興致勃勃,威綸隻能陪著一起去。
兩人光排隊都排了兩小時,等吃到嘴裏時,蘭波覺得果然不如昨天去美食獵人餐廳裏吃到的菜肴味道好。
威綸倒是依舊好胃口,他對味道的接受程度比較高,蘭波吃了兩口就丟開了,威綸不想浪費食物,索性將蘭波留下的飯菜全吃掉了。
蘭波托著下巴看威綸吃飯,他冷不丁說:“我想去流星街看看。”
威綸吃完最後一口,他鬆了口氣一樣說:“可以,黑幫經常去流星街招人,你去了愛依家後可以試著找找門路,跑到流星街招新人。”
蘭波不滿地說:“你不陪我去嗎?”
威綸瞪了蘭波一眼:“都說了,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在明麵上和我有太深入的關係,念能力者的能力防不勝防。”
頓了頓,金發青年別過臉,招唿侍者結賬。
他小聲說:“說好了要一起看星星的。”
蘭波看著威綸結賬,他和威綸結伴離開餐廳,黑發青年似笑非笑地調侃威綸:“我以為你會說,我會保護你這樣的話。”
威綸卻說:“那是看不起你,也是太看得起我自己了。”
“我以前覺得自己無所畏懼,是因為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說到這裏,威綸停下腳步,他看著蘭波,風吹過他的發絲,金色微卷長發擋住了他的麵容,讓蘭波有些無從分辨此刻的威綸到底是什麼樣的神情。
威綸的聲音有些歎息,有些悵惘:“但現在,我覺得自己無比弱小,甚至有些惶恐不安,可我又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起來,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
威綸抬手撩開擋在臉前的發絲,他微笑著,神色已然恢複了平靜和從容。
“阿蒂爾,給我點時間,好嗎?”
蘭波莞爾,他伸手,出乎威綸的意料,蘭波居然摸了摸威綸的腦袋,像是在安撫孩子一樣。
黑發青年說:“好吧,那這期間由我來保護你好了,你因害怕而說不出這句話,我倒是能說出口。”
“因為這是一定會做、並且絕對能做到的事。”
他腳步輕快地向前走,並對身後的威綸伸出手:“走啦,下午再逛一逛,我就要坐飛艇離開了。”
“不要浪費時間。”
威綸怔怔地看著伸到自己麵前的手,許久後,他長出一口氣,握緊了這隻手。
“嗯,再多的時間都覺得很少,我帶你去城市中心看塔樓吧,據說塔樓頂端的鍾有五百年曆史了……”
兩人聊天的聲音隨風飄散,夏日午後的璀璨陽光落在倆人身上,似乎一切都變得溫暖熱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