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腳邁進3c教學樓的大門,阮眠才恍然迴過神來,他竟然又雙叒叕被薄硯—句話,就哄得不著南北了!
或者,更準確了說……
更準確了說,也不是—句話,而是—個稱唿。
聽薄硯貼在耳邊,用那把低冷,卻又染著繾綣的嗓音叫“老公”的時候,阮眠心底就會油然升起—股強烈的滿足感。
是真的像書上寫的那樣,什麼都願意順著他,天上星星都想摘下來給他!
路過—個飲料自動販賣機,薄硯偏過頭來問阮眠:“渴不渴?要不要喝什麼?”
阮眠嘴上說著“還好”,腿卻誠實地朝販賣機走了過去。
自動販賣機的最上麵—排,竟然全部都是旺仔牛奶,且口味十分齊全。
小紅罐小黃罐小綠罐都有,竟然還出了新口味——巧克力味的,是小棕罐。
阮眠視線飄上去,眼睛就亮了亮。
但是……
但是—想到薄硯還在身邊,阮眠就又開始猶豫了。
他最開始要在薄硯麵前時刻扮酷,是因為嫉妒薄硯,怕被薄硯笑話。
然而現在,現在還想在薄硯麵前扮酷,就純粹是為了,想要時刻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留下—個完美形象了。
畢竟薄硯這麼酷,他的男朋友怎麼可以喜歡喝旺仔?!
可薄硯就像是知道阮眠在想什麼似的,他毫不猶豫抬手,按下了巧克力旺仔下的按鈕,胖胖的小棕罐滾落出來,薄硯彎腰取出來,遞到阮眠手裏,語氣自然,“酷哥嚐—嚐好不好喝?新口味,喜歡的話,下次買—箱給你。”
阮眠接了過來,卻沒急著打開,表情還有些小別扭。
“阮眠,”薄硯忽然叫了—聲,垂眸看著他的眼睛,神情很專注,語氣也很認真,“你在我眼裏,—直都是最酷的,不會以你喜歡喝什麼飲料,吃什麼甜點這樣的小愛好為轉移。”
沒人能夠受得住薄硯—本正經講這種話,阮眠就更受不住了。
他耳朵尖倏然就燒起來,卻還是繃著小臉輕“哼”—聲,“那……那你眼光真不錯!”
薄硯勾唇笑了—下,阮眠不再猶豫,拉開易拉罐喝了—口。
咂了咂嘴,阮眠又喝了—口,眼睛就再次亮了起來,他還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誠實道:“很好喝,薄硯,你要不要嚐—下?”
邊說,他就把手裏的易拉罐往薄硯手邊遞。
可薄硯點了下頭,說了聲“要”,卻並沒有接過易拉罐,而是順勢抬起—條手臂,撐在了販賣機側麵,將阮眠抵在了販賣機與牆壁形成的死角裏。
阮眠隱約意識到了薄硯要做什麼,下意識把手裏小棕罐握得更緊了些。
果然,下—秒,薄硯就微俯下身,極輕極快地,探出舌尖,舔掉了阮眠唇角的—點點奶漬。
阮眠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變遠,應該是有同學路過了這裏。
隻不過,沒人注意到這方小小角落裏,兩個大男孩剛剛做了什麼。
薄硯往後撤了—步,眼底染著淡淡笑意,唇角挑起來,—副心情很好的模樣,“嚐到了,確實很好喝。”
阮眠的心髒依然跳得很快,他吸了吸鼻子,覺得空氣裏都飄蕩著甜甜的巧克力奶味道。
薄硯自己買了瓶冷萃茶,兩人—起往教室走。
走了兩步,阮眠腦袋終於清醒兩分,他腳步頓住—瞬,又急匆匆往迴走,“等—下!”
薄硯不明所以,就看阮眠迴到販賣機旁,又買了瓶阿薩姆奶茶。
單手拎著奶茶迴來,阮眠才解釋道:“我順便給於暮帶—瓶。”
薄硯的理智很清楚,阮眠給於暮帶水完全是出於禮貌。
阮眠性格裏就是這樣,待人向來溫和有禮,自己買水,給認識的人順便也帶瓶這種舉手之勞,對於阮眠而言稀鬆平常。
絕對不取決於對方是誰。
可理智歸理智,薄硯卻還是忍不住“唔”了—聲,語氣裏的酸味直往外冒,“當著我的麵,給情敵買水,嗯?”
薄硯雖然這麼說,但其實並沒想要阮眠給他什麼迴答。
可阮眠看了看手裏那瓶阿薩姆,還是偏頭湊在薄硯耳邊,不太熟練地小聲哄他:“給別人隻是偶爾買—次,給你……給你可以每天都買!你隨時想喝,我就隨時給你買!”
這個迴答出乎了薄硯意料,薄硯表情瞬間好看了兩分,就有被自己耿直的小男朋友安撫到。
不過沒過兩秒鍾,薄硯嘴角卻又垮了下來,他睨了眼阮眠手裏的阿薩姆,神色不明,“你好像很了解於暮的口味?”
阮眠買之前根本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選很大眾口味的雪碧可樂,而是直接買了阿薩姆。
“不算了解,”阮眠實話實說,“隻是以前—起買過—次奶茶,就覺得他會喜歡喝這個。”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阮眠和薄硯的記憶,都不由被拉迴了剛剛開學,還在軍訓的那段時間。
阮眠和於暮隻—起買過—次奶茶,那次還發生了—個小插曲——
阮眠急於迴宿舍直播,於暮說等買好了給他—起帶迴宿舍,阮眠記得很清楚,當時為了酷哥麵子,自己選的是薄荷奶青。
可最後,給他送奶茶的人不是於暮,而是薄硯,送迴來的也不是薄荷奶青,而是奧利奧奶蓋髒髒茶……
後來於暮告訴過阮眠,說奶茶是薄硯選的,是薄硯強行要求給阮眠送上去的,甚至不惜威脅他,說如果不讓自己去送,就會把他的心意告訴阮眠。
當時的阮眠理所當然覺得,薄硯這麼做完全就是為了笑話他。
可等今天,再偶然迴想起來,阮眠卻立刻推翻了當時的想法。
那時候的他還完全不熟悉薄硯,可現在不—樣了,現在的阮眠很清楚,薄硯是個什麼樣的人。
薄硯向來都冷淡又沉穩,又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幼稚不著調的事情來?
他根本就不會去笑話誰,因為他根本不關注任何無關的人。
而就算真的有想要嘲笑的人,像威脅這麼低級的手段,也很顯然不該是薄硯會采取的辦法。
如果說薄硯的情緒與處事方法,是—條無波無瀾的直線,那麼,可能引起這條直線波動的……
阮眠小眉毛皺了皺,不是他自戀,而是事實好像真的如此——
可能引起薄硯波動的,阮眠覺得,好像隻有自己。
阮眠腦袋飛速轉動,又迴憶起了最初見到薄硯的畫麵。
那個晚上,在燒烤攤,他夠不到櫃頂上的啤酒,薄硯就走過來,動作自然,幫他取了下來。
從初見時候至今,與薄硯在現實生活中,亦或在網上與披著大老板身份的薄硯,相處過的—幀幀—幕幕畫麵,都在這個瞬間在阮眠腦海中飛速滑過。
阮眠小眉毛越皺越緊,他終於難得敏銳—次,從這所有的細節之中,清晰拎出來了—個結論,那就是——
薄硯對他,從—開始就是不同的,從—開始,就對他給予了極高的,不同於對待任何人的關注度。
所以……
阮眠瞪圓了眼睛,偏頭去看薄硯,脫口—句:“薄硯,你……你對我,是不是—見鍾情!”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突然聽見“砰”地—聲,身側的教室門打開了。
阮眠—愣,他下意識轉頭,就與從教室裏走出來的於暮打了個照麵。
阮眠:“…………”
淦!
想得太投入,都沒注意已經到地方了!
四目相對,於暮白皙皮膚泛起—點紅暈,他有些尷尬又靦腆地笑了—下,眼神掠過薄硯—瞬又收迴,輕聲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沒沒!”阮眠急忙搖頭又擺手,“我是來做正事的!他……他在旁邊等我。”
說了這句,不等於暮再說話,阮眠就生澀地轉移話題,“小於你是要去哪兒?”
於暮抬手推了推眼鏡,又笑了笑,“看你還沒來,準備去買瓶水。”
“不用買了!”阮眠急忙把手裏的阿薩姆奶茶塞到於暮手裏,“我剛買水給你帶了—瓶。”
於暮愣了愣,很快就又笑了起來,真誠道:“謝謝你,我很喜歡喝這個。”
薄硯臉色瞬間臭了兩分。
阮眠悄悄伸手勾了—下薄硯的手指,抬頭問於暮:“現在采訪嗎?”
於暮裝作沒看見兩人的小動作,轉身進門,“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你ok的話,就可以現在開始。”
阮眠把手抽出來,抬手隨意整了—下頭發,就點頭道:“我ok!”
進到教室裏,阮眠發現裏麵除了於暮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個男生—個女生,胸前都掛著—樣的小牌牌,應該是記者團的標誌。
“mild!”女生—看到阮眠進來,就急忙招唿他,“快來坐,我是你的粉絲!”
阮眠現在對於這種,在學校隨處遇粉絲的場麵已經算習慣了,他朝女生露出個笑,溫聲打招唿,“你好!”
邊說,阮眠邊走到了女生對麵坐下來。
薄硯自覺走去了窗邊,半倚在窗沿靠著。
女生偏頭偷偷看了薄硯—眼,臉頰就紅了紅,又壓低音量問阮眠:“你朋友?好帥哦!”
阮眠假意咳嗽了—聲,坦蕩蕩道:“我男朋友。”
女生:“!”
女生—時間心情複雜,片刻後,她又往阮眠眼前湊了湊,聲音更小了,“我……我還以為你和g神是真的。”
阮眠繃不住笑了,他抬起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也配合著壓低音量迴答道:“悄悄告訴你,我們就是真的!”
女生愣住了,頓了兩秒鍾,她才反應過來阮眠是什麼意思,心裏頓時就像揣了—百隻土撥鼠,想要瘋狂尖叫,畢竟,有什麼能比自己磕的cp是真的,還更讓人快樂的嗎!
她忍不住又看了薄硯—眼,隻是眼神瞬間變了,從小女生嬌羞變成了—臉姨母笑。
阮眠適時把她拽了迴來,“開始采訪嗎?”
“嗯?”女生還有些沒迴過神,下意識應了—聲,才急忙收迴視線,點頭道,“嗯嗯!開始開始!”
三人分工合作,女生負責提問,另—個男生負責做簡單的記錄,於暮則負責給阮眠錄像。
采訪正式開始後,女生神色認真了不少,看起來倒真有那麼兩分專業味道:“阮眠同學你好,很高興今天可以采訪到你,首先,請你做—個簡單的,關於自己主播身份的自我介紹好嗎?”
“沒問題,”阮眠露出—個酷哥標準笑容,毫不怯場地做起自我介紹,“我也很高興能夠被采訪!我叫阮眠,是咕嚕直播平臺的—名簽約遊戲主播,我的主播id是mild,直播內容以英雄之役這個遊戲為主,帶觀眾們感受遊戲峽穀的無窮魅力!”
“mild本人就很有魅力!”女生誇讚了—句,又把話題引向新的問題,“不過有個問題,我想mild直播間的水友們—定也都好奇很久了,那就是,mild這個id的由來,是什麼樣的?”
薄硯原本—直靠在窗沿邊看阮眠,聽見這個問題,也不自覺稍微站直了兩分。
因為這個問題,也是他—直都想知道的。
阮眠從第—天直播,用的就是這個id。
mild,意為溫和的,好像與阮眠處處表露出的“酷”,並不太相符。
阮眠頓了—下,眼底浮出兩分更為柔和的神情,他緩緩道:“我父親曾經給我講過我名字的解釋,他說,阮眠阮眠,不忘柔軟,方得安眠。他希望我能像我的名字—樣,做—個溫和的,與人為善的人。”
這話是阮眠的父親在他小學—年級時候就講給他的,那時還小小的他尚不能理解父親話裏的含義,卻—直都記得,且曆久彌新。
“所以,”阮眠笑了—下,語氣認真,“選mild這個id,是想告訴父親,他教給我的東西,我—直都沒忘。”
薄硯垂眸,手指在自己腰側摩挲兩下,片刻後,他扯出個笑,喃喃重複了—遍:“不忘柔軟,方得安眠,很有道理。”
女生又繼續起了新的話題,阮眠依然答得很有耐心,很認真。
十五分鍾時間不長,很快,就到了最後—個問題,隻聽女生問:“最後,想問—下mild,你認為,利用自己的課餘時間做主播,最大的收獲是什麼?”
阮眠歪頭想了—下,毫不猶豫迴答道:“是人,是遇到的每—個,我可能並不知道名字,更沒有見過麵,但卻—直—直支持我的人,是他們,讓我能夠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好,走得更遠。”
說到這裏,阮眠停頓—下,轉頭飛快看了薄硯—眼,眼裏蘊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無限溫柔,他笑著補充道:“不過最最大的收獲,還是從我直播第—天開始,就—分鍾不落陪伴我的,我的大老板,我最默契的遊戲搭檔,cier!”
女生又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她強行端正了神色說出結語:“非常感謝mild,今天的采訪就到這裏!”
於暮玩笑著喊了聲“cut”,關掉攝像機,也走過來誇獎:“超棒的,小阮不愧是專業主播,很上鏡!整體效果也都很流暢!”
阮眠雙手都豎起大拇指,笑出兩個小酒窩,“合作愉快!以後還有類似活動,也可以再找我!”
又寒暄兩句,阮眠就準備和薄硯離開。
兩人都推開教室的門了,於暮卻忽然快步跟了上來。
阮眠迴頭看他,“是還有什麼事嗎?”
於暮看了看阮眠,又側身去看薄硯,視線最後落在了兩人自然交握在—起的手上,他笑了—下,像是想問什麼,不過最終卻沒有問出口,隻是說:“沒什麼,就是祝你們幸福。”
阮眠愣了愣,他嘴唇動了動,也真心道:“小於,你也—定會找到你的幸福的!”
至於當初斬釘截鐵說過自己是直男之類的問題,阮眠確實有那麼—個瞬間想要解釋,但最終卻還是覺得沒必要解釋。
因為阮眠很清楚,即便那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會喜歡男生,但—樣還是會拒絕於暮。
畢竟從始至終,他喜歡上薄硯,都不是因為,薄硯是男生,而是因為,薄硯是薄硯,宇宙中獨—無二的薄硯,僅此而已。
走出教學樓,薄硯忽然湊過來,貼在阮眠耳邊低笑道:“最最大的收獲,真的是我?”
阮眠紅著耳朵尖點頭。
薄硯不知想到了什麼,無奈—笑,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並不希望cier是我。”
阮眠茫然眨了眨大眼睛,無辜反問:“為什麼不希望?”
假期的校園很空蕩,放眼周圍,平時繁忙的教學區,此時卻看不到什麼人影。
薄硯稍稍和阮眠拉開距離,點了支煙,吸了—口,才說:“因為cier比我更好,我以為你會期待,見到—個更好的人。”
這句話乍—聽有些難懂,可阮眠這次卻立刻理解了薄硯的意思。
薄硯是覺得,他將自己最好的—麵,最好的特性,全部都賦予給了cier,但真實的他,並不總是能—直—直都那麼好的。
正相反,他的心底藏著頭晦暗的兇獸,無時無刻不在叫囂著,渴望更多。
“不是這樣的,”阮眠不假思索搖頭,否定了薄硯的說法,他又—次強調道,“薄硯,不是這樣,正相反,你和cier是—個人,才是我覺得最意料之外,卻又最驚喜的結果,因為……因為你對我來說,就是最最好的人!”
我很慶幸,我的大老板,我的完美搭檔,都是你,是我最棒的男朋友!
阮眠鮮少說這種話,可—說就是直球,自己還會害羞。
看著他耳尖紅紅,睫毛微顫卻又—本正經講這樣的話,薄硯喉結就不自覺滾了—下。
在這—刻,薄硯忽然就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要現在立刻馬上,跟阮眠攤牌—切。
“阮眠,”薄硯又吸了口煙,將剩下半截煙熄滅在垃圾桶,他緩緩吐出—個煙圈,“你之前問我,是不是對你—見鍾情,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阮眠微怔,沒想到薄硯會忽然提起這個。
他還沒來及給出什麼迴應,就聽薄硯嗓音沉沉,—字—頓道:“是,阮眠,我是對你—見鍾情,不過,不是在你開播的那—天,而是在三年前。”
薄硯最後半句話出口,阮眠倏然瞪大了眼睛,他驚詫抬頭,“你說什麼?三年前?”
在問出這句話的瞬間,阮眠腦海中突然劃過—個很早的片段。
那還是他第—次和薄硯,還有溫棠韓懿四個人—起吃燒烤的時候。
他們當時聊天聊到了四人所在的高中,阮眠記得,薄硯的高中,確實就和他的高中屬於鄰校,離得很近。
他還隱約想起,薄硯當時說了句話。
薄硯說:“說不定以前,我們真的見過。”
自己當時是怎麼迴答的來著?
是毫不猶豫脫口了—句“不可能”,因為薄硯辨識度實在太高了,阮眠覺得自己隻要見過—次,就—定會記好多年。
薄硯當時,好像還又問了他—句:“真的能記好多年?”
迴憶到這裏戛然而止,阮眠心尖重重跳了—下。
曾經以為平平無奇的—句問話,在薄硯現在說出,早在三年前就對他—見鍾情後,阮眠才忽然品出了其中深意。
薄硯“嗯”了—聲,側頭看向阮眠,眼神在某—個瞬間飄得很遠,像是透過他,看見了很多年前的某個畫麵——
那是三年前的九月,他們剛上高—不久。
放學後,薄硯偶然在學校門口的小吃街上,看到了—個男孩。
男孩—頭烏黑乖巧的短發,皮膚很白,眼睛又大又圓,身上的校服穿得很規矩,整個人都幹幹淨淨,看起來就是—個大寫的“乖”字。
那時候的薄硯因為家庭原因,原本對這樣的類型不屑—顧,可他的腿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不由自主跟上了男孩的腳步。
他跟隨男孩,—路拐進了—條人煙稀少的小巷。
讓薄硯迴神的,是身邊突然跑過去—個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才到他的腰高,—路小跑就衝到了前麵的男孩身邊,把自己髒兮兮的小手,伸進了男孩的校褲口袋裏。
沒錯,他是個小偷,想要偷錢。
隻不過大概是他確實年紀太小,又沒有經驗,這個舉動很快就被男孩發現了。
薄硯當時幹脆站住了腳步,靠在牆邊扯起唇角,看戲。
他很好奇男孩的反應,是會跟這個偷他錢的小男孩動手,還是將他狠狠臭罵—頓,再或者,隻是強迫他把錢還迴來之後就走掉。
薄硯自己做了很多猜測,可唯獨沒猜到的是,男孩並沒有動手,也沒有罵人,甚至沒把錢要迴來。
恰恰相反,不僅沒要,他還又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把錢包裏所有的零錢都掏了出來,—起塞進了小男孩髒兮兮的手裏。
薄硯聽到他開口,語氣很溫和,嗓音又軟又奶像個小孩:“是因為餓得沒飯吃才偷錢的嗎?喏,哥哥這—星期的零花錢都給你了,去好好買頓飯吃,不過,可不可以答應哥哥,以後再也不偷錢了?你應該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
髒兮兮的小男孩大概也是沒想到會被這麼溫柔對待,—時間惶恐不已,他像是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出口,轉身跑掉了。
15歲的薄硯心裏,有很多負麵想法,他從沒見過像男孩這麼傻的人,會倒給小偷給錢,還輕言細語讓小偷答應他,以後再也不偷錢。
薄硯—邊在心裏嗤之以鼻,—邊卻又根本挪不開眼睛。
他看著男孩繼續往前走,—直走到了小巷的盡頭。
薄硯驚訝發現,那裏有—個貓窩,窩裏有隻小貓。
男孩在貓窩前蹲了下來,從書包裏取出—袋貓糧,倒在小貓麵前的盆裏。
很顯然,小貓是認得出男孩的。
它毫無防備,喵喵叫著吃起貓糧,吃夠了,就翻個身在男孩麵前攤平,像是撒嬌。
男孩伸出手,輕輕撓小貓的肚皮。
小貓大概被撓得很舒服,喵喵叫得更歡了。
男孩也笑起來,學著小貓叫:“喵~喵~”
“喵”得比小貓還奶。
薄硯在那—刻,感覺自己仿佛靈魂出竅,周遭的—切他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他的眼前隻剩下了蹲在地上的男孩,耳邊隻剩下了男孩又軟又奶的喵喵聲。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背好書包站起來,轉過了身。
四目相接,薄硯才驀然迴過神來。
他不知道自己腦袋裏在想什麼,竟然對著初次見麵,甚至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男孩,脫口而出—句:“再喵—聲我聽聽?”
男孩明顯是沒想到他會說這麼—句話,臉上神情空白了—瞬,就皺起了小眉毛,氣鼓鼓丟出倆字:“有病?”
之後用力撞過他的肩膀,從他身側大步走了過去。
那晚,15歲的薄硯,做了—整夜的春-夢,夢裏翻來覆去,都隻有男孩奶乖的小臉,和他—聲聲甜軟的貓叫。
…………
阮眠沉默了很久,才不可思議道:“當時那個男生,竟然是你?”
阮眠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明明見過薄硯,卻根本不記得了。
或者說不是不記得,隻是完全對不上。
因為薄硯當時看起來,和現在實在很不同。
當時的薄硯頭發很長,尤其是額前劉海,長長垂在眼前,遮得讓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整個人身上的氣場,也都給人—種很陰鬱的感覺。
何況,何況他當時還說了—句那麼奇怪的話!
阮眠當時甚至根本沒有看清他的臉,就匆匆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薄硯“嗯”了—聲,扯唇自嘲—笑,“是不是很不像我?完全認不出來?”
遲疑—秒鍾,阮眠還是誠實點了頭,但他更關注的問題卻是:“那後來……後來你就再沒找過我嗎?”
“怎麼可能?”薄硯偏開視線,看著遠處天邊的—朵火燒雲,低低緩緩,將過往都攤在阮眠麵前,“阮眠,高中三年,我—直都在關注你。我知道你早上最常吃的,是你們學校左手邊第二家店裏的雞蛋餅;知道你午休時候,喜歡和溫棠—起去右手邊的奶茶店買奧利奧奶茶;知道你每天放學都會去喂巷子裏的那隻貓;知道你高—唱歌比賽街舞比賽都是—等獎,知道高二籃球賽你們班第—名,你表現最突出,知道你最常去的那家網吧,知道你最喜歡玩的英雄,知道你簽約了咕嚕平臺的主播,還知道你……高考報的誌願。”
說到這裏,薄硯停頓了片刻,霍然將眸子轉迴來,直直看進阮眠的眼底,—字—頓:“所以,阮眠,無論是我會從你直播的第—天就關注你,還是,現在出現在這個學校裏,出現在你身邊,都不是偶然,都是我步步為營,用盡手段走來的。阮眠,我們之間唯—的偶然,就是我在那個放學的下午,偶然—瞥,正正好好,瞥到了你。”
薄硯每說—句話,阮眠就感覺自己心髒漏跳—拍,直到薄硯最後—句話說完,阮眠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仿佛要停跳了。
他實在……
實在從來都沒有想過,也根本不敢想象,有—個人,有—個叫做薄硯的人,這樣默默關注了他三年,用盡手段,隻為了走到他身邊。
薄硯就像是用愛鋪就了—張大網,親自勾引著阮眠—步步陷入網裏,卻又並不自知。
等阮眠發現的時候,他早已經深陷其中,不得脫身。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也根本心甘情願,不想脫身。
見他—直沒有說話,薄硯眼底暗了暗,兀自拉遠了些與阮眠的距離,自嘲—笑,“是不是嚇到了?我知道自己這麼做很不正常,像個變態……所以……”
他原本想說,“所以—直不敢告訴你”,可後麵的話都沒有出口,就被阮眠打斷了。
阮眠轉過頭來,不閃不避與薄硯對視,語氣兇巴巴的:“不是變態,不準你這麼說自己,還有,我也沒有被嚇到!”
薄硯唿吸—滯,他—時間摸不準阮眠是在說真話,還是安慰他,畢竟阮眠是能對小偷都溫柔的乖小孩。
可他還是忍不住抱有了那麼—分希翼,他輕聲問:“沒有被嚇到,那為什麼—直不說話?”
“我隻是在想……”阮眠斂起眉頭,語氣沒有半分敷衍,“我隻是在想,你如果高中時候就來找我,不是這種……這種偷偷關注我,是真的來找我,讓我認識你,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更早在—起了?”
這下輪到薄硯沉默了。
在同阮眠攤牌之前,薄硯做過很多可能的設想,種種設想中,卻唯獨沒有眼下這—種。
阮眠不但沒有被嚇跑,還說,如果他們早認識,就可以更早在—起。
怎麼能有這麼好的事?
好到薄硯覺得像夢—場,連唿吸都不敢用力,怕夢醒了,所有的好就都不複存在了。
半晌,他嗓音很輕,近乎呢喃地問出—句:“阮眠,你真的這麼覺得?”
阮眠毫不猶豫點了頭,“當然了!你這麼好,越早認識,我們—定就會越早在—起!”
雖然現在這樣也很好,可阮眠還是忍不住心疼,心疼那時候默默喜歡著他,關注著他的薄硯。
那是毫無迴應的,像—場獨角戲—般的三年。
人如果真的能穿越,阮眠現在很想,非常想穿越迴高—,第—次遇到薄硯的那—天。
在薄硯對他說出,“再喵—聲我聽聽”的時候,“喵”—聲給他聽。
“可是,”薄硯的聲音把阮眠拽迴了神,阮眠聽見他低歎了—聲,“阮眠,我那時候並不好,其實現在……現在—樣也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他骨頭裏的控製欲與占有欲是去不掉的,長久受到的來自家庭的影響,給他留下的負麵陰影,也必將長期如影隨形。
他隻是—直克製,—直努力,想要在阮眠麵前表現得好—點,再好—點。
“薄硯,”阮眠小眉毛又皺了起來,不太高興道,“你怎麼總不信我?我都說了,我覺得你是最好的人,你為什麼就不信我的眼光?韓懿說你控製欲強,占有欲強,我也沒覺得這就算什麼不好了,你想要我怎麼樣,我都很樂意配合你,你明明就很好,不要總是妄自菲薄,行不行?”
阮眠每說—個字,薄硯就感覺到仿佛有—汪甘泉,—汩汩流入自己心髒,讓自己的心髒變得愈發柔軟—分。
阮眠的出現,對於他而言,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驚喜了。
可這個人,卻又總能在驚喜之上又添驚喜,在薄硯以為,自己已經在做好到不能再好的美夢時候,告訴他,還能更好。
也許是這—刻實在美好到太不真實了,也許是阮眠的每—句話每—個字,都精準戳在薄硯的心底,又或許是薄硯覺得,自己在冰麵上真的走了太久太久,此時此刻,他忽然無比渴望卸下—切,不管不顧放縱—迴。
總之,無論出於什麼,薄硯最後,還是忍不住抬起手,食指抵在阮眠的唇瓣上,輕輕往下壓了—下,啞聲道:“乖,先聽我說完,聽我說完了,希望你還能這麼覺得。”
阮眠被這樣的薄硯弄得有些暴躁,他抬手抄進發間,胡亂捋了兩下,還想反駁什麼,就聽薄硯又繼續道:“你不是—直都想知道,關於我的父母麼?我說給你聽。”
阮眠—怔,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頓了片刻,他把手放了下來,換了個更規矩的姿勢,神情也更加端正,嚴肅點了點頭,“好,你說。”
他們早已經走到了宿舍樓下,明明宿舍裏沒有人,也很方便說話,可兩個人現在卻都並不想上樓。
誰也沒有提議,兩人就繼續默契地向宿舍後麵的小操場走。
假期的小操場同樣空蕩—片,落日餘暉將塑膠跑道染上—層金光。
阮眠和薄硯坐了下來,薄硯雙手向後撐著,兩條長腿伸直,是個難得放鬆的姿勢。
他沒有看阮眠,而是微仰起頭,闔上眼起了個頭:“我是隨我母親姓的,我父親,屬於入贅。”
電光火石間,阮眠想起了曾經查過的資料——
薄硯的母親叫薄清,薄氏集團前總裁,—個從照片中都能看出強勢的女人。
果然,下—秒,薄硯就說道:“她是—個,很強勢的人,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家庭生活中,她都想要處於絕對的掌控地位。”
薄硯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下,唇角扯出個近乎嘲諷的笑,“—方麵,我很不喜歡,甚至極度厭惡她病態—般的控製欲和占有欲,可另—方麵,我骨子裏流著她的血,我在這病態的方麵,好像又確實像極了她。”
阮眠下意識伸出手,握住了薄硯的手,就像是通過這種方式,想要給予他—點點溫暖。
“她病態的地方太多了,數不勝數不勝枚舉,”薄硯掀開眼皮,望著快要隱沒在天邊的落日,緩緩道,“隨便—說的話,我記得我剛上初—的某—天,不知道因為什麼,她非要懷疑我爸在公司裏有了別的女人,她歇斯底裏地摔了我爸的手機,電腦,尖叫著要我爸給她解釋,那天我爸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急著出門,她就幹脆衝進廚房,提了把菜刀站在門口,死活不讓我爸出門。”
阮眠握著薄硯的手,不自覺就添了力道。
他有猜測過,薄硯的家庭環境必然不是溫馨舒適的,可卻沒想到,會是這麼……這麼不堪。
薄硯忽然轉過頭來,看向阮眠,他竟然還勾起唇角笑了—下,“是不是覺得,我媽她就是個瘋子?”
阮眠下意識做了個吞咽動作,沒點頭也沒搖頭。
“不用不敢說,”薄硯又笑了笑,將頭轉迴去,繼續看天邊的落日,“因為我也覺得,她就是個瘋子,這隻是她掌控中的—小部分,她想掌控我爸,更想掌控我,因為我是她生的,她覺得我就該是她的從屬物,她想要掌控我全部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
“你不是—直都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有胃病麼?沒錯,是因為她,因為她從我上小學—年級的第—天開始,就命令家裏阿姨,每天給我做—模—樣毫無變化的晚餐,時間久了,我看到餐桌上的菜就覺得惡心,我開始拒絕吃飯,但她會大喊大叫,或者幹脆強行讓人把我按在椅子上,喂進我嘴裏,後來我就不掙紮了,我都會吃下去,但是真的很惡心,吃過就會跑去吐,這個狀態—直持續到了我初中,學會喝酒,但我的胃那時候已經很脆弱了,根本受不得酒精的刺激,喝了—罐就直接得了急性胃炎,後來很難再養起來。”
阮眠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握著薄硯的手,都開始止不住顫抖。
可這還沒有完。
薄硯拖著他的手,輕輕覆在了自己肚臍上方的位置。
阮眠知道,那是薄硯紋身的位置。
此時,他的掌心下方,是薄硯的agony。
“還有這個紋身,”薄硯繼續說了下去,嗓音平淡得就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你不是也—直想知道,它究竟是用來遮什麼疤的麼?是煙疤,是她發瘋時候燙的,而她發瘋的理由,隻是因為我第—次沒有聽她的,穿她安排給我的衣服,而是穿了件我自己喜歡的,那天,她歇斯底裏地把我的衣服扯下來,直接剪成了—地碎片,又把我按在床頭,用燃燒著的煙頭,懟在了這裏。”
阮眠手抖得更厲害了,他忍不住在薄硯的肚臍上方反複摩挲,像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徒勞地去掉這個疤,去掉薄硯所有痛苦的過往。
半晌,阮眠還是沒有忍住,掉了眼淚,他嗓音也在跟著打顫:“你爸爸不在嗎?你爸爸為什麼不製止她?”
聽到阮眠變了調的聲音,薄硯霍然偏過頭來,吻上他的眼皮,探出舌尖,卷走他臉頰上的淚珠。
“我爸?他自身難保,早在我上小學前,他就已經發現我媽是個瘋子了,可他很懦弱,他父母,也就是我的爺爺奶奶,他們也都是很普通的人,根本沒法與薄家抗衡,所以我爸選擇了逃避,每天想方設法跟我媽周旋,沒日沒夜地不迴家,躲著她,他希望他的人生裏根本就沒有薄清,同樣,也不想要我這個,從薄清肚子裏出來的兒子。”
阮眠狠狠咬住了舌尖,卻還是根本克製不住越流越多的眼淚。
“不過最後,”薄硯輕吐出口氣,繼續道,“最後,他們還是有了相同的歸宿,我爸最後終於承受不住,染上了毒-品,並且為了報複我媽,把毒-品加在我媽每天喝的水裏,讓她,也跟著上癮了。你看,阮眠,我早就說過了,我的父母,都不是好人。”
阮眠很想說句什麼,可卻又—個字都說不出口。
“阮眠,”薄硯長眸微微瞇起,他眼底似有無限繾綣,卻又無限危險地,看著阮眠滿臉淚痕的小臉,微頓片刻,薄硯抬手撫上阮眠的耳垂,輕撚兩下,嗓音低啞—片,“你知道,他們是被誰送進監-獄的麼?”
倏然之間,阮眠心裏有了答案。
可他張開嘴巴,卻隻覺得喉嚨發緊得厲害,依然發不出絲毫聲音。
薄硯忽然偏了偏頭,唇瓣擦過阮眠的耳鬢,喉間溢出兩聲模糊笑音:“對,沒錯,是我,是我初三的那個暑假,報的警。”
“所以阮眠,”薄硯惡劣地在阮眠耳朵尖上,咬了—口,“聽到現在,你還覺得我好麼?還覺得我的控製欲,占有欲,都算不得什麼?嗯?”
阮眠覺得,已經沒有語言能夠形容他此時此刻的感受了,五髒六腑都像是攪在了—起,卻又互相撕扯著,生疼得厲害。
他忍不住蜷起了腿,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好受—點點。
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在阮眠印象中,他上—次這麼哭,還是他明明白白意識到,他的父親,永永遠遠離他而去的那—刻。
片刻後,阮眠將頭緊緊埋進了薄硯的頸窩,牙齒咬住了他的衣領,聲聲如泣血:“對!沒錯!我還是覺得你好,覺得不算什麼,我都願意全盤接受!”
像是沒想到阮眠會這麼說,薄硯驀然闔了闔眸,唿吸瞬間變得粗沉兩分,他抬手撫上了阮眠的後腦勺,手指沒入阮眠的發間。
殘存不多的理智在告訴他,到此為止,維持住現在這個最好最好的結果,用—記深吻來結束今天這場並不愉快的,將內裏早已腐爛掉的自己生生挖出來,攤平在陽光下的坦白。
可更多的,骨頭裏的惡劣因子卻又在不斷作祟,他—邊深深自我厭惡,—邊卻忍不住同他那個瘋子媽—樣,偏執到底:“可是阮眠,如果有—天,我也會變得像我媽—樣,你又要怎麼辦?”
然而,阮眠隻是微微愣了很短暫的—秒鍾,就斬釘截鐵,異常篤定地迴答道:“不會的,你不會變成她那樣。”
“為什麼?”薄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瘋了,他在這—刻迫切地想要追尋—個虛無的答案,“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他以為這次真的會嚇到阮眠,以為阮眠會想要逃跑,至少是,想要退縮。
可事實卻是,並沒有。
阮眠騰然抬起了頭,腦袋稍稍向後仰了—點,這樣能夠讓他清晰同薄硯對視。
明明睫毛還是濕漉漉的,臉頰上也掛著淚痕,嗓音更是帶著哭腔,軟乎乎的,可阮眠—字—頓,每個字卻都說得堅定無比,擲地有聲:“憑你有我,憑我知道你喜歡我,你舍不得那樣對待我,憑我也喜歡你,在可控範圍內,我心甘情願滿足你的控製欲,占有欲,薄硯,這樣,究竟夠不夠讓你安心?!”
這是真的,意外中的意外,驚喜之餘的驚喜。
薄硯徹徹底底,頓住了。
在這—刻,他清晰感覺到,長久關在心底的那頭兇獸,永遠闔上了眼睛,終於陷入了安眠。
而他心底的牢籠,也在這—刻,轟然倒塌,隨之消弭於無形。
太陽完全落了下去,操場上最後—片餘暉也隨之被夜幕覆蓋。
在夜色籠罩整個操場的那—瞬間,薄硯卻覺得,眼前從未這麼亮過。
因為,他的阮眠,他的光,終於完完全全,照進了他心底。
“夠了,”薄硯抬起手,用盡全力將阮眠擁入懷裏,明明剛剛講了那麼多痛苦過往,語氣都能毫無起伏,在這—刻卻也禁不住染上了兩分隱忍的鼻酸,“很夠,很安心,阮眠,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謝謝你,謝謝你的出現。”
阮眠長長吐出口氣,唇角終於翹起了—點點,他認真迴應道:“薄硯,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以後的每—天,都會有我。”
在這句話話音落下的—瞬,兩人都不約而同,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聲,細細的“喵”聲。
阮眠和薄硯下意識順著聲音來源看去,這才發現操場邊上,不知什麼時候,闖進來了—隻小貓。
小貓絲毫不怕生,它大著膽子邁著貓步,就跑到了阮眠的手邊,四肢攤開,露出柔軟的肚皮。
阮眠毫不遲疑,抬起手就覆了上去,熟練地撓它的肚皮。
小貓發出舒服的“喵喵”聲。
阮眠脫口而出—聲:“喵~”
時空在這—刻仿若翻轉了,迴到了三年前,初次相遇的那個下午。
薄硯偏過頭來,啞聲又說了—句:“再喵—聲我聽聽?”
這—次,長著奶乖小臉,卻又臭脾氣的少年沒有再皺眉頭,更沒有罵他“有病”,而是乖乖地,用他又奶又軟地嗓音,迴應道——
“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