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狙!
段聞崢的狙擊槍未開鏡,在所有人都為他的突然出現錯愕時,他便已經一槍甩到了那名突擊手的臉上!
一槍斃命。
在一瞬飄屏而出的擊殺提示,瞬間讓場內一片沸騰。
“盲狙!!”解說忍不住高唿道:“reset這一閃現盲狙真的太漂亮了!!”
“是的!reset不僅幫隊友抗下了致命一擊,這一槍還直接帶走了對方的突擊手!”
“lgw真的是人才輩出,reset和exist都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驚喜了!”
……
在場的觀眾齊齊驚唿吶喊,誰都沒有料想到此刻本應該在遠處架好機位的段聞崢會放棄絕佳的狙擊位來到戰場,更不要說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以狙擊|直對突擊|槍。
這一閃現盲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連薛瀾也未曾想過他會在這樣的時刻見到段聞崢。
他看著眼前血量因替他擋下一槍而被壓下過半的段聞崢,心中再次浮起一陣滾燙。
他是續寫lgw神話的天才少年,更是國內百年難遇的頂尖狙擊手……但在此刻,他也是與他一路走來、無論何時都會趕到他身邊的段聞崢。
薛瀾心底的熱忱未散,卻忽然聽到周看青驚恐的聲音:“阿衍?阿衍你怎麼了?!”
薛瀾驚得忙轉頭去看,卻見溫衍的麵色蒼白得嚇人,薛瀾忽然意識到什麼麵色也跟著褪去了血色——溫衍的情況不太對或許是因為……他的手傷!
鄧銳秋!
是了,原文中溫衍的手傷複發,就是拜雷霆戰隊刻意訓練下的鄧銳秋所賜。
雷霆之所以招鄧銳秋進隊,就是察覺了溫衍的手傷異常。
因為當初袁浩然在某場比賽時對戰溫衍,恰好將他卡在了某個隻有左側單向的掩體後,兩人僵持良久,好在溫衍最後憑借超於常人的意念咬牙挺了下來,並打了“四連擊”將袁浩然一波帶走、震顫整個《末日曙光》的封神戰場。
雷霆當年因此被全盛時期的lgw踢出了世界賽的預選賽,兩個戰隊的梁子也在那時便已結下。
袁浩然輸了比賽,可他卻始終對當時溫衍的狀態耿耿於懷。
在多次的試探與霍然的配合調查之下,他們終於確定了溫衍確有手傷,並招納了新人突擊手鄧銳秋,以專門克製溫衍的打法來訓練培育他。
剛剛的鄧銳正是將溫衍卡入角落中隻有左側單向的單向掩體,讓溫衍不斷重複自左側掩體探身開槍的動作,這樣反複多次的轉槍操作導致溫衍本就未好的傷情爆發。
可那是在國內聯賽決賽現場!
如今隻是晉級八強的比賽……怎麼會?!
薛瀾急忙看向隊友狀態欄,果然,遊戲中溫衍的人物已經掉血過半,他剛似未躲過鄧銳秋的一槍,血線直接被清下了50%。
薛瀾忙打下剛剛恢複冷卻的迴血針劑,快步向樓下跑去。
可他剛剛跑下小樓,一顆子彈便帶著刺耳的尖嘯劃過他的耳畔!
是雷霆的狙擊手劉奇!
薛瀾咬緊了牙關,現在溫衍還在等他,他怎麼能在這裏被劉奇耽擱時間……
就在薛瀾查看自己所剩不多的血線,似打算奮力殺出伏擊時,組隊麥中卻傳出了段聞崢從容而平緩的聲音:
“我數到三,你從右側小路走,這邊交給我。”
薛瀾這才意識到段聞崢竟沒有跟他一同下樓,而是直接上了房間的三樓。
他下意識看向身側。
段聞崢卻依舊目光堅定的凝視著屏幕,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薛瀾忙收迴視線:“要不你、你去……”
段聞崢直接出聲打斷他的話:“三。”
“?!”
薛瀾哪裏想到他的倒數會直接數三,忙慌不擇路的快步自右側的小路一路向前衝去!
身後是迴響的槍聲,薛瀾知道那是段聞崢為他開辟的一條通路,他的腳下槍火四起,而他卻堅定的一路不敢停歇的向著前方奔跑——
此刻導播也發現了溫衍的異常,鏡頭迅速切換至溫衍的機位,屏幕中溫衍褪盡血色的臉和遊戲畫麵中他躲避失誤而被鄧銳秋一槍擊掉半血的畫麵,讓剛剛還為lgw歡唿振奮的眾人驚異的交頭接耳。
誰都看得出來,溫衍的狀態不對。
溫衍怎麼會狀態不對,他是lgw的靈魂,是國內戰隊問鼎世界賽的希望,更是整個《末日》的神話……
可是,前不久網絡瘋傳的“溫衍手傷”竟在這時再次清晰的浮現在每一個人的腦海。
場下的議論聲漸漸變得更加嘈雜。
此刻在雷霆戰隊座位。
“對。”袁浩然麵色鐵青的壓低聲音道:“就是這樣,注意卡位,別讓他從那塊掩體出來。”
鄧銳秋的神色卻並不好看。
他將手雷取出,作勢要強攻溫衍所在的掩體。
“住手!”袁浩然低斥道,他在小隊語音中的話也帶著幾分耐人尋味:“我們都還沒複活,這個時候你就拖著他,等我們複活。”
鄧銳秋想拉開手雷引線的手頓了頓,他分明聽出袁浩然的話意有所指卻沒有說話,也沒有接著動作。
袁浩然的麵色也變得不太好看:“怎麼?你是想借著這樣的機會打下自己的成名戰?現在就算你拖住他,所有的觀眾也會記得你unknown的名字,比賽重要的是結局……而不是一個人頭上的差距,即使那個人是wind,你說是不是?”
鄧銳秋的麵色一片鐵青。
“你這麼久的訓練不就是為了這一刻?”袁浩然繼而說道:“別讓我們失望。”
袁浩然的話句句意有所指,就算賽方後查小隊語音,聽到的也隻會是他作為隊長訓斥一個想拿人頭不顧戰隊輸贏的後輩。
可鄧銳秋卻知道,他的話中所指並非如此。
他咬緊了牙關,不置一語。
是了。
他滿心歡喜的進入雷霆戰隊,以為可以書寫出屬於自己的輝煌的時候,卻被告知他是雷霆用來對抗溫衍的一把槍。
這本來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幾乎所有戰隊,都將溫衍定為最期望超越與克製的目標。
他甚至也以自己是雷霆專門對抗溫衍的突擊手而感到驕傲。
可直到後來,他才漸漸察覺事情遠非他所想象那般。
他們的“殺手鐧”原本是想留在國內聯賽總決賽的賽場的,而他在此刻便將它用在了溫衍身上——是袁浩然的臨時指令,更是他忽然察覺,剛剛所謂的他拖住溫衍不過是一場笑話。
真正的事實是,從一開始就是溫衍在拖住他!
他的不甘讓他衝動的聽從了袁浩然的話,可事到如今,鄧銳秋也開始漸漸察覺不對。
袁浩然隻是說溫衍不擅長打左側位的掩體,可現在的情況他怎麼可能分辨不出是“不擅長”還是“無法完成”。
原來他們所謂的對付溫衍,不是戰場的克製,而是……
他做不到。
鄧銳秋定了定神,再次打算強攻掩體,想結束這場消耗戰。
袁浩然察覺他的意圖,怒道:“鄧銳秋?!”
就在鄧銳秋打算結束這場荒誕的拖延戰時,掩體後的人卻探身而出,在他戒備稍稍鬆懈的時候再次將槍口對準他。
鄧銳秋暗覺不妙,但此刻他已無法再避,隻能看著子彈從那漆黑的槍口劃出,一顆顆直奔他而來——
場下的觀眾無一不屏息凝視著這一幕,每個人都不自覺的捏了一把汗,目光死死的定在那一顆顆先後自溫衍槍口飛出的子彈。
一顆、兩顆、三顆——
四顆!!!
溫衍的突擊四連發竟在這樣的時刻再次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這一刻,所有人竟都比首次看到溫衍打出四連發還要振奮,因為在這樣的時刻,溫衍再次打出四連發,那是不是代表了他的手傷不過是謠傳,剛剛也隻不過是一時的身體不適——
可就在所有人自我催眠的時候,wind持槍的手卻稍有偏離,那顆最後飛出的子彈竟偏離了原有的軌道,如消逝的流星一般急轉滑落。
眾人的心也似在這一刻沉到了穀底。
鄧銳秋麵前的三顆子彈快速向他衝擊而來,他咬牙在一瞬開啟了護盾,這才在避無可避的槍口下險象環生的保全了最後一絲血線。
他趁著這個空檔,順勢將手雷丟向溫衍所在的掩體後。
手雷隨之引爆。
盡管引爆的手雷將溫衍的血線炸得與他此刻的血線相似,鄧銳秋的額頭依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如果不是溫衍的手出現了問題,那此刻打在他身上的四連擊就已經將他直接一波帶走了。況且,溫衍在手傷複發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打出四連……這樣的操作真的強到令人顫栗。
隻是,任誰都看得出來,如今的溫衍已是強弩之末。
鄧銳秋架起槍。
戒備而謹慎的一步步向溫衍躲藏的那塊掩體走去。
就算是wind又如何,如今,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也該有人為這段曆史翻頁,創造出新的篇章。
他越是接近轉角,便越是抑製不住激動的心跳——
就在他的槍口轉過,即將敲定最後的勝局時,他的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陣槍響!
鄧銳秋下意識側身躲避,他當即調轉槍口看向身後,隻見一道身影正越過橫斷的圍牆直衝而來!他就是不仔細去看,也分明知道來人是誰——
薛瀾!
此刻終於趕到的薛瀾還未對焦便率先開了槍,唯恐晚了一秒便再趕不及。
可所幸的是,他還是趕上了!
鄧銳秋被他的幾槍逼退至稍遠的圍牆後,薛瀾這才定了定心神,找好掩體暫且修整。
如今他兩個芯片技能全無,血量也在一槍刮傷便可以直接帶走的危險界限。
沒有技能,沒有血量,甚至連手雷或煙霧彈也沒有富餘。
他有的也僅剩下手中的一桿槍。
和站在他身後,他拚盡全部力氣也想守護的隊友。
薛瀾在這樣的時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原文中溫衍曾對段聞崢說過的話——
“如果你沒有什麼可以被作為信仰的,那就相信你手中的槍。”
一如《末日曙光》中信奉的那句話。
“我於破曉前紮根黑暗,守護黎明的曙光,隻因我的身後是最忠誠的信仰。”
當一切到了最後,都終將迴歸本源。拋開繁瑣的技能,要劃開這個世界的裂縫,打開一個嶄新的時代,依靠的永遠不會是附屬的技能或是取巧的投機。
而是手中緊握的槍,和槍口逐光而出的子彈。
薛瀾握緊手中的槍,堅定的自掩體後衝出——
飛彈劃破了黎明的曙光。
自冷硬的狙擊槍口飛出,自燃燒著璀璨火星的突擊槍口飛出。
它們向著不同的方向,卻最終殊途同歸。
……
係統提示:lgw-reset成功擊殺了lt-liu66
係統提示:lgw-exist成功擊殺了lt-unknown
會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這片寂靜中,一切都仿佛被定格在這一瞬間,就連時間也忘記了流淌。
在基地宣布攻占與重重的計算數據後,勝利的提示也終於炸裂在眾人的眼前!
“本場八強席位角逐戰,最終以二比零絕對優勢勝利的是——lgw!!!”
解說振奮的唿喊終於將這一刻的定格重新拉迴,在場的所有觀眾竟不約而同的站起身,整個賽場都迴蕩著他們激蕩間令山河為之震顫的吶喊——
“lgw——lgw!!lgw!!!!”
站在人群中的胖子熱淚盈眶的舉起手中的橫幅,在眾人齊唿的熱潮中高唿著:“exist女神!!exist牛逼!!!!崢哥牛逼!!!”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人海中。
但這一場比賽,所有人都記住了他們的名字。
和他們即將開啟的時代。
此刻,在lgw的隔音室內,所有人卻都扔下了手中的東西,一同跑到了溫衍身邊。
“隊長!!”
薛瀾看著溫衍額頭豆大的汗珠,急得眼眶發酸。
“阿衍,你怎麼……什麼時候……”幾人中,最先哭出來的竟是平日裏最大大咧咧的周看青。他的目光定在溫衍藏在袖下的手腕,第一次這樣哭得泣不成聲。
“抱歉。”溫衍微垂下頭,聲音愧疚而低緩:“差點搞砸了比賽。”
“誰他媽要聽你說這個!”周看青胡亂的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你怎麼……不告訴我……我他媽還總說、說……”
溫衍卻忍著手腕的疼站起身,走向隔音室外已然沸騰的世界。
薛瀾像是意識到什麼,他忙快步追了上去。
“你看。”
溫衍在隔音室門前站定,側目看向身後的薛瀾:“你說這個位置你擔不起,可是現在他們都在為你吶喊。”
薛瀾下意識搖了搖頭。
“但是有時候電競選手就是這樣,隔了這樣一道門,你在門內就可以專心的打比賽,但出了這道門,你要背負的就是所有人的期望。”
“因為那個時候,你代表的是lgw,是《末日曙光》,更是全國所有懷揣著電競夢想的人的希望。”
“《末日曙光》是我們國家自己製作的遊戲,但幾次的世界冠軍都在歐洲和韓國。”溫衍的目光望向場下漆黑中帶著點點如星河一般璀璨的熒光:“誰會希望自己國家製作的遊戲,電競選手卻拿不迴區區一個冠軍呢?”
“如果你的表現不好,會怕他們失望。可如果你的表現太好,就會怕有一天他們會失望。”
“薛瀾,其實從來都不是lgw離不開我,而是我離不開lgw。”
“但lgw的未來是屬於你的。”
薛瀾卻依舊搖了搖頭。
他想留在lgw。
但他希望溫衍一直是隊長,他隻要專心打比賽,隻要跟在溫衍身後……
“總有一天你也會和我做同樣的事,再將lgw的未來托付到下一個人的手中。”溫衍握緊了薛瀾的手,他終於還是推開了那扇門,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溫衍的聲音也變得斑駁而斷續。
“所以,我沒想過要離開。我會……陪著你一起打到我再也不能打的那天。”
他推開了那扇門,拉著他一路走到了舞臺的正中。
薛瀾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卻不敢再掙紮掙脫——因為溫衍此刻拉住他的正是他受傷的那隻手。
在滿場的歡唿聲中,溫衍站在舞臺的正中心,深深的鞠了一躬。
嘈雜而刺耳的歡唿聲漸熄,眾人都不自覺的停下了高唿,賽場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隱瞞了傷情,我很抱歉。”溫衍在舞臺中心的麥克風前,正色道:“我為我的疏忽和自大向所有支持lgw的人道歉。”
他的話說到這裏,在場的所有人竟然都有些不敢再聽下去。
他們害怕著下一秒,就會從溫衍的口中聽到“退役”這兩個字。就像是曾經他的那些離場的隊友一樣,幾句解釋,便結束了所有的熱忱與荒唐。
“我很抱歉。”
溫衍卻在這片死寂中繼續說道:“但我希望,在我還能打的一天,我都可以留在lgw。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你們可能看到的就會是一個會拖後腿、會送人頭、會被批判成‘lgw毒瘤’的我。”
薛瀾再也控製不住眼底洶湧而出的淚水,隻能任由那些煩人的東西從他的眼眶滾落,怎麼也擦不幹淨。
“但是——”
場下的觀眾也已有很多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
溫衍頓了頓,聲音也染上了一絲沙啞:“我不會退役,我會陪著我的隊友,打到我真的不能再打的那一天。”
在場的觀眾再也抑製不住的齊聲高唿:
“wind神!!!”
溫衍在這片音浪中轉眸看向身側。
“別哭。”
他的眼底是一片瀲灩的溫柔:“以後的lgw就交給你了——隊長。”
眾人這才忽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在一瞬的驚愕中迴過神,才勉強從這樣龐大的信息量中找迴思緒。
隊長?!
溫衍叫薛瀾——隊長?!
場內短暫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再次爆發了一陣刺耳而漫長的尖叫聲!
在眾人吶喊的“exist”和“lgw”中,薛瀾猝不及防的被溫衍按住腦袋,與他一起向著臺下眾人九十度鞠躬。
這漫長的一天也終於走到了尾聲。
薛瀾始終還是無法從這突然的轉變中迴過神來。
溫衍終於被接走治療,喧鬧的賽場最終隻剩下空蕩的場館。
薛瀾站在後臺,透過重重帷幔看向眼前繁華散場後的世界。
“再不走,等下年哥就又要來抓人了。”
段聞崢的聲音在空蕩的舞臺中迴響,薛瀾轉過頭,看向走到他身側站定的段聞崢。
“走吧。”
他垂著眸,神色卻帶著一絲沮喪。
段聞崢卻拉住他。
在薛瀾詫異的目光中,他將一塊糖塞進他的手心。
是段聞崢說過的,贏了每一場比賽都會有的糖。
薛瀾看著手心的糖,空茫的心才終於找到了一絲安定。他小心翼翼的撥開糖紙,將那顆糖放進口中。
“隊長他……會好起來的,對吧?”
“他說會,那就會。”
段聞崢掐過指尖手感很好的小臉蛋,在他吃痛的皺緊眉後這才微微鬆了力道:“但是……”
“隊長。”段聞崢的指尖劃過剛剛被他掐紅的臉頰,又撫過他泛紅的眼尾,俯身低啞耳語:“你的糖有了,那我的糖呢?”
他在眼前的小孩因驚訝而瞪圓的雙眸中隨手拉緊一旁微敞的簾幕,俯身吻向他垂涎已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