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浩然與齊思雨二人此刻正戒備的靠近草叢。
從直播觀眾的視角可以清晰的看到,草叢中的薛瀾在片刻的思索後將手雷安置在了自己的腳下。
“exist是打算放棄這場比賽了嗎?!”
國內解說的聲音與彈幕中滿屏的質疑謾罵淹沒了整個直播間。
其間也不乏在一片烏煙瘴氣中依舊堅守的人——
@網絡我重拳出擊:所以exist是打算放棄這場比賽了嗎?
@裝女騙粉狗今天糊了嗎:隻會裝女的不會打電競的人能不能別把臉丟到國外去?
@exist垃圾:exist惡心滾出電競圈
@chenhang:應該是想對換,帶走至少其中一個。
@lgw的城池營壘:有完沒完?到底是選手逐漸娛樂圈化,還是黑粉逐漸娛樂圈黑粉化,真當所有人都傻看不出來嗎??
@exist原地暴斃:喲,腿毛來了,一股味快逃!
@自炒騙粉狗滾:所以exist是打算放棄這場比賽了嗎?
……
“不對——”
那名解說似乎也開始懷疑薛瀾是打算換掉對方的人,因為對方兩人在無意中走入了雷圈,他隻要能適時補槍,就可以帶走對方至少一個人。
可他正要再說什麼,忽然間薛瀾將手|雷安置於腳下後,當真快步起身衝出灌木叢!
黑霧中的那道身影向正靠近灌木叢的兩人衝去,袁浩然立刻提起槍向那道撲來的人影掃射。
可就在這時。
原本還未衝到兩人身前的薛瀾卻突然打開腳底的推進,在瞬間不差分毫的閃身到兩人背後。
雖然薛瀾這樣的動作讓他避開了袁浩然的子彈,但此刻他卡在袁浩然和齊思雨身後半步的位置,這樣的距離別和手雷即將引爆的時間……
怎麼算都不夠他架槍或躲雷圈的時間。
明眼人都能掂得清這顆手|雷一旦爆炸,同在雷圈內的三人在無補槍的情況下,隻會倒下薛瀾一個人。
他如果想帶走其他兩人,就必須各補一槍。
可他剛剛躍出草叢的幾步加上閃現的極限距離,也隻堪堪抵達袁浩然和齊思雨身後。
如果他隻是因為想避開袁浩然的子彈,那這個閃現技能無疑是僅做到了避開子彈,且反而讓他錯失了在手雷引爆前開槍的最佳時機。
在這一刻,所有還在觀賽的人心下都已經為薛瀾下意識判了死刑。
手|雷就在這時轟然爆炸。
“將雷放在腳下是為了防止對方聽到投雷的摩擦聲從而做出防備,這樣的想法很瘋狂,但exist如果在原地開槍,至少是可以換掉對方的一個人的。”
另一名經驗老道的解說沉聲歎惋道:“可惜他為了躲避子彈想要閃現到兩人身後,這樣反而讓他錯失了開槍的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陣不可置信的騷動聲打斷。
“死、死了?!”
他身側的解說驚得磕磕絆絆的說道。
薛瀾死了不是再正常不過的結果,那名經驗豐富的解說正想勸搭檔別大驚小怪,可他的視線落迴屏幕時,卻驚得反複揉了揉眼睛。
在煙霧散盡的灌木叢前,正立著一道瘦削的身影。
那人並非袁浩然、亦不是齊思雨,而是被所有人預判了死亡,如今卻毫發無傷的少年。
“exist!!!”
蕭索的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幹啞卻像是用盡了力氣的振奮唿喊。
那人高高舉起手中的燈牌,在一片空曠寂寥的觀賽區用盡全力的唿喊著,即便他的身後已無人與他一同吶喊。
即便此刻lgw的場地已經被重重黑布包圍,裏麵的人根本看不到、聽不到他的唿喊。
可鏡頭卻還是因為他的唿喊而對焦到他的身上,他便更加賣力的將燈牌舉高。
lgw與雷霆的第二場比賽,到此也定下了輸贏。
盡管,在此刻的場下雖然還有不少前來觀戰的國內玩家,但此刻的勝利竟在胖子賣力的唿喊中,隻餘下極少部分的人隨聲附和。
解說的目光因這樣的一幕似有閃動,他收迴視線,忙將直播鏡頭倒迴。
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的直播,都一同被倒迴手|雷引爆前,切換至薛瀾的視角以最緩慢的速度重播。
在最緩慢的速度下,人們看到薛瀾在飛來的子彈前毫無懼色的向前,又在那些子彈與他即將擦身時開啟了腳下的推進裝置,險險的避過了子彈閃身到了袁浩然與齊思雨的身後。
這些都與他們剛剛看到的一般無二。
原本應該再慢鏡頭下重新解說的幾人在此刻卻不約而同的罷了工,所有人的目光都正緊張的落在此刻的慢放鏡頭,像是覺得這樣緩慢的鏡頭依舊太快,隻怕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
就在這時,鏡頭中發生的一切開始悄然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憑借極限閃現距離僅閃現到袁浩然兩人身後半步遠處的薛瀾,在此刻沒有選擇架槍,而是拔出了腰間的短刀。
在這樣極近的距離,出刀的速度是要遠超於架槍開槍的。
可即便是這樣,此刻身上沒有任何迴血或護盾技能的薛瀾,怎麼可能保證自己的存活。
就在薛瀾手起刀落的同時。
那高懸在眾人緊繃神經之上的手|雷終於在此刻引爆!
眾人紛紛屏息,不想錯過每一幀的畫麵。
他們看到了薛瀾利落的手起刀落,亦看到他再次拔刀揮向另一個人……
在手|雷引爆的轟鳴聲中,薛瀾的視角中升起一片炙烈的煙塵。
他麵前的兩人瞬間被清空了血線。
可是……現場觀賽與直播前的眾人依舊沒有看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袁浩然和齊思雨是如何倒下的,卻不知……明明血線極低,根本撐不過手|雷傷害的薛瀾到底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於是導播又將直播鏡頭切換至旁觀視角。
在這一次的重新理順中,一切皆如剛剛在薛瀾視角中所看到的,直到手|雷引爆的灰燼在一瞬間竄起……
卻極巧的帶走了薛瀾麵前半步的兩人,唯獨留下了薛瀾站在滾滾煙塵後,毫發未傷。
“是雷圈!!”解說的驚唿直接破了音。
可他身側的人卻如同直播前的所有人一樣,依舊不明白到底是怎麼迴事。
“是雷圈!”那名解說情緒激動:“雷圈的邊界,是卡在exist的腳下的!!!”
眾人聞言將視線再次落迴遊戲界麵,地獄沼澤的光線極暗,黑色的土壤讓被手|雷轟出的焦黑難以辨認。
但將鏡頭拉近,卻可以看到薛瀾人物模型的腳尖前還依稀可以看到微弱的火星。
雷圈的範圍,竟正卡在他與袁浩然、齊思雨的中間!!
@wind趁早遠離裝女垃圾:這也能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
@reset獨自美麗:什麼時候《末日》已經要靠點子來定輸贏了。
@exist滾出電競圈:女裝狗出了國門,還把國內戰隊打迴原型,嗬嗬嗬,如果這次總決賽前三沒有國內戰隊,exist就等著被撕吧。
……
“不、不是幸運。”解說的神色依舊激動:“他從他放置手|雷開始這一切就已經計劃好了,他在敵方兩人進入雷圈的瞬間現身,閃現的距離不夠他就跑出了灌木叢,甚至讓敵方誤以為他是為了躲避子彈才開了閃現!”
“雷霆覺得薛瀾是無計可施的情緒下才閃到他們身後,這樣極限的距離,他們就算再細心也不會想到exist竟然可以將雷圈控製得這樣精準……”
“怎麼可能有人能這樣精準的計算雷圈距離,除了……”他身側的解說欲言又止,曬曬的閉上了嘴。
除了開掛,怎麼可能有人能這樣精準的掌控雷圈。
但世界總決賽那樣的地方,又怎麼會是可以開掛的地方。
此時,彈幕中卻有人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蘇喂蘇喂:臥槽!!臥槽!!!這也太燃了吧?!
@戰鬥人的職業素養:誰說exist隻會裝女的不會打末日的?這麼精細的預判和操作,國內能有幾個??
@專心看比賽:這樣說來,我忽然想起之前baby號最後一次直播的時候,好像就是用雷崩掉了四個?
@exist滾出電競圈:嗬嗬,是三個,現在水軍都不會數數了?吹牛不打草稿?
@網絡姻緣一線牽:三個還是四個你能炸得出來?那麼久之前誰會記得那麼清楚……為什麼杠精總是在意這些細節。
@exist滾出電競圈:腿毛來了,嗬嗬嗬又開始洗腦包投遞了!真是惡臭!
@lgw衝鴨:惡臭的是你們這群把電競圈當娛樂圈來追的黑粉吧??!
……
彈幕中再次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執,解說掃了一眼麵前的彈幕,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要說國內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的預判和敏銳度如果是真的,就算是整個《末日曙光》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解說的聲音帶著低抑的激動,他原本審時度勢是不想為如今輿論一片傾倒的薛瀾說什麼的,但此刻薛瀾的操作與在絕境中的逆轉,都讓他覺得渾身熱血在為之沸騰:
“隻有exist!”
@裝女騙粉垃圾:解說好會做人哦,exist給你了多少錢?幫這種劣跡選手說話,你是不是也不想在電競圈混了?
@垃圾不配在電競圈:垃圾!在國際賽把自己國的其他戰隊打迴國了,lgw真是罪人聯盟!他們要是國際賽輸了,我天天去俱樂部扔雞蛋!!
@lgw氣數已盡:exist真是把臉丟到國外,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裝女選手騙粉、還騷|擾同性隊友了
@lgw快逃:exist真是把臉丟到國外,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裝女選手騙粉、還騷|擾同性隊友了
……
@電競之魂133:現在網上越來越不能看了……都是什麼妖魔鬼怪
……
解說也陷入了沉默,他將鏡頭重新切迴國際賽現場,不置一語。
在國際賽的現場——
雷霆一行人頹敗的坐在座位,他們恍惚的凝視著麵前的比賽結果,一顆顆心已沉入森寒的穀底。
“不可能的。”袁浩然站起身:“剛剛是怎麼迴事?卡bug了?怎麼可能我們都死了,他還活著?!我要求重賽!!”
執行裁判站在他身後,禮貌卻疏離的笑道:“沒有bug,裁判組已與技術部門確認過了,比賽結果真實有效。”
“不可能!”袁浩然低斥道:“是不是……是不是bug了自身和隊友免傷?”
“我們對雷霆戰隊被淘汰真的很遺憾,但是沒有bug。”裁判的語氣雖然耐心,目光卻還是不自覺的對他此刻的狂躁捎帶了一絲輕蔑:“exist在手|雷引爆時,是站在雷圈的範圍之外的。”
這一瞬間,袁浩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的麵色瞬間褪盡了血色,癱坐迴座位。
霍然亦頹然的站在走廊的盡頭,他暴躁得拉扯著領帶,對著電話那端的人解釋:“秦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浩然他們都可以繼續打的,這次隻是一個意外,明年……”
可電話卻已然被切斷。
霍然的眼底爬滿了血絲,他憤怒的將手機狠狠砸在地上,一向矜貴傲慢的他如同一隻斷線的木偶頹然的滑坐到地上。
……
作為比賽的獲勝方,lgw的眾人被邀請到臺前。
時至今日,薛瀾也已經在無數個勝利的賽後站在這個位置。
可沒有一次,眼前的觀賽區是這樣的蕭索寂寥。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正要走上臺去。
“在還不能完全確定發生了什麼之前,不迴答才是最明確的處理方式。”溫衍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叮囑道。
“他們根本不在意事實是什麼樣的,隻能看得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罷了。”周看青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也不要在意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隊長。”路遊溫和笑道:“咱們都在呢。”
在這一刻,薛瀾忽然覺得,隻要有身邊的幾人在,那麼這條路無論多難走,他也一定會一直堅定的走下去。
“走了。”
段聞崢胡亂的揉過他的腦袋,率先走向臺前。
在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中,他已記不得段聞崢有多少次走到他的身前,無論前方是荊棘還是狂風驟雨,隻要段聞崢還在那裏,他就沒有理由還站在原地。
薛瀾堅定了目光,在猜忌或懷疑的低聲碎語中走到臺前。
此時的他就站在這裏,身後是一次次鼓勵與支持的隊友。當他再次望向臺下的一片黑暗,心下已是一片從容與堅定。
在這片他紮根的黑暗,他的身後還有他的隊友和他們共同的信仰。
他不是表演的人,而是用每一滴汗水澆灌夢想,在賽場中分定勝負的職業選手。他的存在從不是為了塑造任何人心中完美的“偶像”,而是在這片賽場中打下公正,為了讓《末日曙光》的國際賽重歸故土,用槍桿與實力證明自己的——
職業選手。
薛瀾的身形單薄,但此刻挺直的脊背卻如同他每一個賽場中不屈的堅韌。
然後。
他彎下脊背,向著空蕩的賽場,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