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隋營大門, 士兵從外麵快速衝進來,風風火火的衝向幕府大帳。
楊兼正在營帳中等消息,看到士兵, 立刻說:“三萬水軍, 情況如何?可與淳於量交戰(zhàn)了?”
士兵焦急的粗喘著氣,說:“迴天子……沒、沒有交戰(zhàn)。”
“沒有交戰(zhàn)?”楊廣抱著短短的小胳膊, 一臉老成的說:“如何還未交戰(zhàn)?難道淳於量的五萬水軍沒有到達渡口?”
“不是, ”士兵說:“陳人水軍已經(jīng)到達渡口了,可、可是……沒有交戰(zhàn),安平王帶著三萬水軍……投、投降了陳人。”
“甚麼!?”楊廣奶聲奶氣的嗬了一聲, 說:“蕭巖投降了?”
“千真萬確!小人不敢欺騙!”士兵又說:“安平王真的投降了,並且俘虜了河間王作為人質,三萬水軍全都落在了陳人手中。”
楊兼的臉色相當難看,瞇著眼目,陰沉沉的似乎思索著甚麼……
淳於量的營中。
夜幕慢慢降臨, 黑色染遍了寬闊的水麵,還有水邊的營地。
蕭岑脖子很疼, 不隻是發(fā)木,還麻紮紮的疼痛, 他腦袋裏昏昏沉沉的,迷茫的張開眼目。
四周黑漆漆一片,沒有燈火, 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蕭岑一驚, 登時想起自己昏厥之前的場景, 當時三萬水軍正要與淳於量對陣, 但是主將蕭巖總是說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 最後淳於量的水軍逼近,蕭巖竟然和淳於量攀談了起來,一副老相識的模樣。
蕭岑腦海中猛地一閃,似乎想到了甚麼,焦急的掙紮起來,他一掙紮,便感覺自己被綁住了,雖然沒有戴枷鎖,但是身上五花大綁,雙手綁在身後,雙腿也被綁住,根本無法行走。
他一掙紮,外麵聽到了聲音,“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那人背著光,影子黑沉沉的,帳簾子很快放下來,淹沒了對方的長相,一點子也看不見。
但蕭岑似乎非常熟悉此人,惡狠狠咬牙切齒的說:“蕭巖!!”
唿——
是點起火光的聲音,來人將營帳中的火把點起來,火光一亮,果然看清楚了來人,正是安平王蕭巖無疑。
“蕭巖!”蕭岑咬著後槽牙說:“你這個叛賊!你才是叛賊!”
蕭巖目光很是平靜,淡淡的凝視著蕭岑,臉上沒有一點子表情變化。
就在此時,又有人走了進來,那人也眼熟的很,竟然是淳於量!
淳於量走進來,哈哈而笑,說:“就聽著這裏如此吵鬧,原來是河間王醒了。”
蕭岑看到淳於量,又看向蕭巖,更是坐實了蕭巖是叛賊的事實,激動的冷聲說:“蕭巖,原來那個叛賊是你!偷盜軍備文書的人,是不是你?!”
哪知道蕭巖很平靜的肯定說:“正是我。”
“你!”蕭岑被他平靜的口氣氣的渾身發(fā)抖,說:“原來都是你!那日裏是你偷走了文書,怪不得第二日早晨你便在營帳裏,那時候我撞到你,恐怕是你想偷偷把文書放迴去。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栽贓給權琢玠。”
蕭巖還是鎮(zhèn)定而冷酷的模樣,和平日裏憨厚的模樣完全不同,幽幽的說:“權琢玠統(tǒng)領水軍,如果有他在,我如何能得到這三萬水軍呢?”
三萬水軍……
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蕭岑聽到這裏,更是怒火衝天,說:“你這個叛賊!!居心叵測,竟然投靠了陳人,原來你一直的都是陳人的人!”
蕭巖冷冷的說:“現(xiàn)在知道,還不晚。”
他說著,轉向淳於量,說:“淳於將軍,這三萬水軍作為見麵禮,分量如何?”
“足足夠了!足夠了!”淳於量哈哈而笑,說:“做的好啊,果然後生可畏,沒成想安平王是如此的狠主兒!不過……”
他說著,似乎有些遲疑,又說:“不過,你心裏是不是真正投降我們大陳,老夫還要試一試。你可別怪老夫多疑,畢竟安平王你這個人,深不可測啊,就連隋主都沒有辦法駕馭你,便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老夫可不能冒這個險。”
蕭巖淡淡的說:“淳於將軍想怎麼試?”
淳於量轉頭看向被五花大綁的蕭岑,笑了笑,說:“蕭岑乃是江陵的河間王,位高權重,又是你的弟弟,不如這樣……反正看起來,他也不願意歸降,老夫便殺了他,也不需要你動手,你看如何?”
蕭巖了然,淳於量是想用蕭岑來試探自己,蕭岑是自己的弟弟,又是大梁的河間王,大隋的臣子,如果殺掉了蕭岑,分量足夠了,誠心也足夠了。
淳於量重複說:“你看如何?”
蕭巖的語氣仍然很平靜,帶著一股冷酷的勁頭,仿佛是一把冰刀子,幽幽的說:“他又不是我親弟弟,我們隻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殺了他,也沒有甚麼可惜的。”
“蕭巖!!”蕭岑氣的胸口急速起伏,沒想到蕭巖竟然是如此一個無情寡義之人。
淳於量笑著說:“好好好!好得很!那老夫便親自動手了,等殺了他,把他的項上人頭送到隋營,也送給隋主一個厚重的見麵禮兒!”
蕭巖聳了聳肩膀,說:“請便。”
“嗤——”
淳於量扒開佩劍,舉著佩劍慢慢走過去,逼近蕭岑。蕭岑如今心中真是冰火兩重天,火得怒氣衝天,但是又冷得如墜冰窟,他被俘虜至此,根本沒有生還的餘地,憤怒過後,隻剩下了濃濃的絕望。
淳於量的佩劍在反光,寒光凜凜舉過頭頂,“唰——”一聲砍下來,蕭岑手腳冰涼,閉起眼目。
當——!!
卻在此時,一聲金鳴,震得蕭岑耳朵嗡嗡直響,睜開眼目一看,淳於量的佩劍竟然被架住了,蕭巖手中也握著一把利劍,架開淳於量的佩劍。
淳於量和蕭岑又都有些吃驚,沒想到關鍵時刻,蕭巖會救了蕭岑。
淳於量立刻反應過來,冷喝說:“好啊!你是假意投降!!老夫就知道,你這種狼崽子,根本不足為信!”
“淳於將軍怎麼會這麼以為?”蕭巖平靜的說:“晚輩隻是覺得,殺了蕭岑有些可惜罷了。”
“可惜?你還想狡辯!”淳於量質問。
蕭巖臉上一點子也不變色,說:“的確是可惜。淳於將軍難道忘了麼,吳將軍的侄兒還在隋人手中。”
吳超!
是了,吳超還在隋營關著。
蕭巖又說:“淳於將軍的五萬水軍,很快便要與吳將軍匯合,吳將軍已經(jīng)連輸兩次,損失了一萬兵馬,但是論水軍作戰(zhàn),你我心中都清楚,根本少不得吳明徹,是也不是?”
的確,很多人都認為,吳明徹乃是陳人第一大將。他這一輩子,並非常勝將軍,其實輸?shù)膽?zhàn)役比贏得還要稍微多一點,但驍勇果決,為南陳奠定了不少根基。
蕭巖繼續(xù)說:“如果淳於將軍用蕭岑交換吳超,也算是等價,把吳超交換出來,吳將軍必定感激淳於將軍,吳將軍沒有後顧之憂,奮力阻作戰(zhàn),也能減輕淳於將軍的負擔,何樂而不為?”
“再者……”蕭巖唇邊的笑容擴大了,他平日笑起來很是憨厚,透露著一股子老實人的實誠感,而如今笑起來,則有些陰沉沉的錯覺,仿佛是一頭狼在對著獵物發(fā)笑。
蕭巖說:“再者,交換人質也是個好機會,淳於將軍不防設下埋伏,隋人恐怕隻剩下自投羅網(wǎng)了。”
淳於量瞇著眼目,幽幽的打量了蕭巖一陣,蕭巖滴水不漏,淳於量便收迴了佩劍,說:“好,說得好,沒想到安平王年紀不大,但是心中計謀卻不少。”
蕭巖說:“當務之急,就是立刻與吳將軍匯合。”
“報!!!”
隋營之中,士兵快速衝進來,大喊著:“急報!!軍機急報!!”
士兵跑入幕府大帳,羣臣都在,士兵急匆匆的大喊著:“天子,急報!淳於量的五萬水軍,已經(jīng)與吳明徹匯合了!”
吳明徹被他們打敗了兩次,三萬水軍損失了三分之一,隻剩下兩萬水軍,但是如今淳於量已經(jīng)與吳明徹匯合,一下子擴充成為七萬水軍,更可怕的是,隨著蕭巖的投敵,隋軍損失了三萬水軍。
這三萬水軍,全都被俘虜?shù)搅舜眷读康臓I中,這麼一算起來,陳人便是十萬水軍,數(shù)目堪稱驚人。
羣臣聽到這個消息,人心惶惶,一個個臉色蒼白,交頭接耳起來:“怎麼辦?陳人勢不可擋啊!”
“正是如此,還有陳人的老將淳於量和吳明徹,這兩個老家夥都不好惹,一個已經(jīng)可怖,兩個加在一起,豈不是銅牆鐵壁?”
“咱們想要贏,豈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報——!”
不等羣臣議論完,又有一個士兵衝進來,跪在地上大喊:“天子!章昭達和徐度的軍隊也已經(jīng)匯合!”
“甚麼?!怎生是好啊!”羣臣的議論聲突然擴大了,已經(jīng)不算是竊竊私語。
“吳明徹和淳於量已經(jīng)不好對付,現(xiàn)在又來了兩個老將,陳人是想要傾盡兵力對抗咱們!”
“咱們這是被包圍了麼!?又損失了三萬水軍和舟船,還怎麼打!”
“就是,怎麼打啊!”
“報!!!”
第三次,士兵衝入大帳,不必羣臣多想,一定不是甚麼好消息。
果不其然,便聽士兵稟報說:“天子,淳於量的水軍,打過來了!領兵的先鋒是……是安平王蕭巖!!”
“蕭巖這個叛賊!”
“蕭巖來了!怎麼辦?”
“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果然,就是叛賊!”
幕府大帳人聲鼎沸,仿佛菜市場一般。
就在此時,“嘩啦——”一聲,有人走進營帳之中。那人身材高挑,並不高壯,反而帶著一股子文人的氣質。
正是日前被關押的權琢玠。
權琢玠走進來,跪在地上,說:“天子,下臣願意領兵出征,抗擊陳人水軍!”
楊兼坐在上手的席位上,瞇著眼睛,凝視著亂哄哄的幕府營帳,聽到權琢玠的話,幽幽的說:“鎮(zhèn)軍將軍願意出征,可有勝算?”
權琢玠的嗓音雖然不大,但鏗鏘有力,說:“下臣願意用項上人頭擔保!”
他這樣一說,羣臣可算是鎮(zhèn)定了下來,對,他們還有鎮(zhèn)軍將軍,是水戰(zhàn)的一把好手,日前鎮(zhèn)軍將軍出馬,沒有他擺不平的水戰(zhàn),打得吳明徹都沒轍,這會兒對抗淳於量,必然也有勝算。
楊兼點頭說:“好!那朕便與鎮(zhèn)軍將軍一同出征,親自臨陣,以壯軍心!”
“天子英明!”
淳於量已經(jīng)攻打過來,他們沒有時間多做準備,權琢玠臨危受命,立刻整頓兵馬,舟師排列整齊,楊兼、楊廣,權琢玠等人登上舟師。
天邊黑壓壓的一片,是淳於量的水軍來了,打頭的戰(zhàn)船上一個人影長身而立,雖然距離太遠,眾人都看不清楚,但是大家心裏都有一個猜測,這個人恐怕就是投靠了陳人的安平王蕭巖了。
權琢玠瞇眼打量他們的舟船,說:“請?zhí)熳臃判模瑪耻姷臄?shù)量雖然眾多,但是想要取勝也不是甚麼難事兒。”
權琢玠十分有自信,立刻點兵開始準備,擺開陣型。
陳人這麵,淳於量也在戰(zhàn)船上,他仔細觀察隋人水軍,詢問說:“去探探,隋人是甚麼人在領兵?”
蕭巖輕笑一聲,說:“何必再探呢?一定是鎮(zhèn)軍將軍權琢玠。”
“權琢玠?!”淳於量吃驚的說:“權琢玠不是下獄了麼?這麼快便重新啟用了權琢玠?”
權琢玠年紀輕輕,還不足二十的模樣,但是他的名聲,最近響徹千裏,不為旁的,正因著權琢玠打敗了吳明徹,如果不是程文季舍命相救,吳明徹險些便要成為俘虜,權琢玠的大名也因此傳到了陳人的耳朵裏。
淳於量顯然十分謹慎,並不因著權琢玠年輕,而輕看了他,說:“對方是權琢玠領兵,你待如何?”
蕭巖隻是笑了笑,淡淡的說:“正因為是權琢玠領兵,反而更加容易。”
“容易?”淳於量說:“吳將軍都沒辦法對抗的人,你一個晚輩,竟然說容易?不是老夫不相信你,你恐怕是……”
蕭巖說:“吳將軍對抗不了權琢玠,因著他根本不了解權琢玠,晚輩的確沒有吳將軍用兵老道,但是淳於將軍不要忘了,晚輩熟悉隋軍的每一個人,包括這個權琢玠。權琢玠就算再厲害,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是甚麼?!”淳於量迫不及待的問。
蕭巖幽幽的說:“想必淳於將軍也聽說過,權琢玠成名一戰(zhàn)被傳得神乎其神,傳說是一個頭戴鬼麵具之新將。”
“正是如此。”
蕭巖又說:“淳於將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何權琢玠要頭戴麵具?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因著權琢玠是一個自卑之人,很容易被旁人的言辭左右,隻要旁人稍加貶低,他便會自行慚愧,甚至恐懼的無所適從。”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淳於量震驚的說。
蕭巖信誓旦旦的說:“因此晚輩才說,權琢玠不必畏懼,請淳於將軍調(diào)兵,選幾個身強力壯、聲音洪亮的士兵,對著隋人戰(zhàn)船喊話,嘲笑權琢玠,權琢玠必定自亂方寸,根本不敢出兵。”
淳於量似信非信,不過眼下這個時候,嘲笑別人又不需要成本,於是立刻下令,招攬了五十個聲音猶如洪鍾的士兵,讓他們對著敵船喊話。
隋軍這麵。
權琢玠整頓好兵馬,請示楊兼,說:“天子,兵馬已經(jīng)整頓,可以發(fā)兵,還請?zhí)熳邮鞠隆!?br />
小包子楊廣腳底下墊著箱子,趴在戰(zhàn)船的圍欄上麵,兩隻小肉手扒著圍欄,使勁抬頭瞇眼去看敵船,說:“好生奇怪。”
楊兼注意到了小包子的舉動,立刻走過去,說:“兒子,怎麼了?”
楊廣的小肉手指著敵船,說:“淳於量沒甚麼動靜,豈不是很奇怪?”
淳於量可不是優(yōu)柔寡斷之人,而且他帶領了五萬大軍,足夠一撥碾壓他們,卻遲遲不肯發(fā)兵,這不是很奇怪麼?也不符合淳於量驍勇的性子。
就在此時……
“鎮(zhèn)軍將軍縮頭烏龜——!”
震天的大喊聲從陳人的船隻上傳過來,一聲比一聲巨大。
“聽說你們隋人的鎮(zhèn)軍將軍,容貌醜陋無比,因此才總是戴著麵具!”
“不止醜陋無比,還庸俗無才!”
“一介嬖寵,隻會諂媚!”
權琢玠正在點兵,哪裏想到敵軍突然大喊起來,對自己評頭論足,還間或“哈哈哈”的嘲笑之聲,仿佛海浪一樣,排山倒海,鋪天蓋地而來。
權琢玠下意識手腳冰涼,向後退了一步,隨著那些喊聲,他又向後退了一步,抬起手來摸自己的臉。
其實權琢玠的樣貌根本不醜陋,反而有些清俊,也算是可圈可點的類型,但是他對自己十足不自信,很容易被人左右,別人說他醜,他好像真的變得奇醜未必,別人說他無才,他好像真的拿不出任何才學,別人說他是縮頭烏龜,權琢玠便真的變成了一隻縮頭烏龜。
“嘭——”權琢玠隨著喊聲,連連後退,根本沒看到後背放的箱子,腳下被箱子一絆,直接跌倒在地上,他跌坐著,整個人慌張又無錯。
因為這邊聲音很大,加之敵軍又一直在喊權琢玠,所以士兵們難免紛紛看過來,在權琢玠的眼中,那些士兵好像在嘲笑他一般,接受著眾人的目光,權琢玠感覺船板變成了鐵板,而水麵變成了巖漿,不斷的炙烤著鐵板,自己便是鐵板上的獵物,炙烤的他渾身都是汗,汗水涔涔的往下流,嘴唇哆嗦著說:“我……我不是……不是……別看我……”
權琢玠突然失控,仿佛撒囈掙一樣喃喃自語。
楊兼一看,心頭狂跳,立刻衝上去扶住權琢玠,說:“權琢玠!醒醒!看著朕!”
權琢玠跌在地上,眼神根本沒有焦距,慌亂的搖頭,冷汗?jié)裢噶艘律眩是在說胡話,分明看到了楊兼,卻無法集中精神。
楊兼伸手捂住權琢玠的耳朵,大喊著:“老三!麵具!把你的麵具拿來!”
楊瓚被這個場麵嚇到了,沒想到權琢玠“發(fā)病”起來,竟然如此可怖,趕緊去找二兄給自己打造的那塊猛虎麵具,可是不巧,那麵具在營地裏,根本不在船上,他想要去取麵具,路途太遠,根本來不及。
“嗬……”權琢玠一陣抽搐,眼睛泛白,突然渾身一鬆,竟然便這樣昏厥了過去。
“權琢玠?”楊兼連忙拍了拍他的臉麵,醫(yī)官徐敏齊快速衝過來檢查,鬆了口氣說:“隻是昏厥過去了,無妨。”
權琢玠昏厥過去,舟師一片混亂,士兵們竊竊私語起來,站在遠處的蕭巖看到這個場麵,十足篤定的說:“如今請淳於將軍下令罷,權琢玠已經(jīng)不成氣候,從今往後,都不成氣候。”
淳於量不由對蕭巖刮目相看,說:“老夫現(xiàn)在很慶幸。”
“慶幸?”蕭巖淡淡的說:“淳於將軍為何慶幸?”
淳於量笑著說:“你這人,不隻是果決剛毅,而且心狠手辣,老夫十足慶幸,你是友人,而不是敵人。”
“是麼?”蕭巖凝視著慌亂的敵船,說:“是隋人應該感覺不幸。”
“哈哈哈!!”淳於量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他說著,抽出寶劍,指向天空,大喊著:“進軍!!!”
權景宣急匆匆而來:“天子!陳人進軍了!”
權琢玠昏厥了過去,周師沒有人指揮,楊兼瞇起眼目,說:“朕……親自指揮水戰(zhàn)。”
淳於量三萬大軍全速前進,楊兼指揮水戰(zhàn),盡量避免鋒銳,雖然淳於量的兵馬眾多,但是竟然沒有討到甚麼好處。
淳於量久攻不下,蹙眉說:“權琢玠不是已經(jīng)退下去了,是何人在指揮隋軍水戰(zhàn)?”
蕭巖說:“如果晚輩猜的無措,是隋主。”
“甚麼!?”淳於量大吃一驚,說:“竟然是隋主,是老夫小看了他去。”
淳於量自負水軍出色,北方人的水軍幾乎是一塌糊塗,怎麼可能敵得過他們的水師?
沒成想這個隋主,竟然並非草包,可以親自指揮水戰(zhàn)。
淳於量著急的說:“如此下去不是法子,咱們的兵馬雖然多,但是消耗也大,水麵補給不易,時間一長,對咱們不利。”
蕭巖說:“淳於將軍可以下令撤兵了。”
“撤兵?!”淳於量震驚的說:“我們連隋人的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碰到,已經(jīng)打到了這裏,竟然要撤兵?”
蕭巖很是平靜的說:“晚輩之前便說過了,這一次前來,隻不過是試探,給隋人一個下馬威而已,難道淳於將軍忘了,咱們的目的,是利用交換人質的時機,俘虜隋主麼?”
蕭巖之所以留下蕭岑,並非礙於兄弟手足之情,而是想要用蕭岑交換吳超,一方麵,可以促進吳明徹的往來,另外一方麵,也可以利用交換人質的借口,擺一出鴻門宴,請隋主楊兼過來,一網(wǎng)打盡。
蕭巖又說:“如今下馬威已經(jīng)擺下了,隋主雖然帥兵抵抗,但淳於將軍沒看出來麼?隋主一直在避免咱們的鋒銳,隻不過是迂迴作戰(zhàn)罷了,說白了,他也怕了咱們的兵力。反正如此下去,淳於將軍的水軍也討不到好,反而會折損糧草,不如就此收兵。”
淳於量聽著,覺得有些道理,如果不需要打仗,直接可以俘虜隋主,何樂而不為呢?
加之蕭巖的計策總是如此獨到,而且心狠手辣,淳於量便說:“好,便聽你的,退兵!”
“快看!”隋軍士兵驚喜的喊著:“退兵了!陳人退兵了!”
陳人的軍隊正在上風,不知為何,竟然主動退兵,鳴金收兵,很快退去,海浪退潮一般,迅速消失在天水交接的地方。
楊兼鬆了口氣,下令說:“退兵。”
隋軍也快速撤退,返迴自己的營地,進入營地之後,楊兼立刻問:“鎮(zhèn)軍將軍的情況如何了?”
徐敏齊有些支吾說:“鎮(zhèn)軍……軍、軍將軍的病情,並非……並非藥石可——可醫(yī),乃是心——心疾!恕下臣無……無能……”
楊兼並非不明事理的人,聽到徐敏齊這般說,便揮了揮手,讓徐敏齊退下去。
楊瓚蹙眉說:“皇兄,鎮(zhèn)軍將軍醒過來了,但是……他把自己關在營帳中,誰也不見,這可如何是好?”
楊兼歎了口氣,說:“暫時不要打擾他,讓他自己待一會兒。”
也隻能如此了。
楊兼讓權景宣去清點兵馬,這次出戰(zhàn),並沒有損失兵馬,但是損壞了一兩舟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皇兄!”
蔡王楊整大步從外麵走進來,手中拿著甚麼,一路大喊著:“皇兄!”
他走過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楊兼,說:“是陳人的移書。”
楊兼將移書打開,看了一遍,說:“陳人俘虜了河間王,提出用吳超交換河間王。”
小包子楊廣,還有楊整和楊瓚都蹙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河間王蕭岑此人,無論身份地位都十分特殊。雖然梁主蕭巋不是很待見蕭岑,但是從蕭巋放了蕭岑一命的事情上,便可以看得出來,其實他們兄弟的幹係還不錯,能讓蕭巋顧念手足親情,說明蕭岑的確是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人。
而且蕭岑乃是梁人的河間王,在江陵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朝中的人脈也很豐富。
簡單來說,如果楊兼不用吳超去交換蕭岑,很可能引起梁人的不滿。
隋人的水軍損失三萬,如今梁人的水軍正是關鍵,如果因著蕭岑的事情引起梁人不滿,梁人不發(fā)兵援助,楊兼等人又在沌口以外,很可能遇到兵盡糧絕的危險。
再者就是,楊兼也很是稀才,蕭岑雖然野心勃勃,但不得不說,的確有才華,如果就這麼放任蕭岑去做俘虜,蕭岑很可能難逃一死。
楊兼說:“各位覺得呢?”
楊整和楊瓚都同意交換人質,可是有一個問題……
楊廣蹙著肉肉的川字眉,小奶音低沉的說:“問題是,移書上要求父皇親自前去交換人質。”
無錯,這就是最根本的問題。
移書上寫著,請隋主親自去交換人質,屆時吳明徹和淳於量也會出席燕飲,看似很是平等,但仔細一想,這分明是羊入虎口。
楊廣篤定的說:“這分明是一個陷阱。”
楊兼卻幽幽一笑,瞇眼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楊兼讓楊瓚迴書,就說自己會親自去交換人質。
淳於量接到了移書,十分歡心,說:“好得很,隋主已經(jīng)答應了交換人質,隻要他進入了咱們的燕飲營地,必然有去無迴!”
淳於量為了表達誠意,交換人質的燕飲便不擺在自己的營地裏,也是以防楊兼耍詐,單獨開辟出一塊地盤,距離營地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遠。
淳於量準備在燕飲營地中設下埋伏,就等楊兼一到,將他們?nèi)炕钭健?br />
蕭巖的目光仍然十足平靜,說:“先恭喜淳於將軍,若是能活捉隋主,必然是大功一件。”
淳於量哈哈而笑,十分暢快,說:“也有你的功勞。”
蕭巖又說:“此次交換人質,晚輩便不參加了。”
淳於量吃驚的說:“怎麼?你還不忍心看到弟親被交換迴去了?”
蕭巖說:“說實在的,淳於將軍還不盡信於晚輩,晚輩到底有些自知之明,此次交換人質,晚輩便留在營中,安分守己,也能讓淳於將軍放心,不是麼?”
淳於量沒想到蕭巖此人如此透徹,分明長著一張憨厚的臉麵兒,心思卻如此細膩,深不見底,自己的情緒根本瞞不住蕭巖。
的確,淳於量始終不能全信蕭巖,不是蕭巖的誠意不夠,而是蕭巖這個人心機太深沉了,淳於量這個老將都有些害怕,所以對蕭巖一直提防著,多了一個心眼兒。
淳於量既然被點破了心聲,說:“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你便留在營中罷。”
蕭巖點點頭,拱手說:“預祝淳於將軍,立此大功。”
……
交換人質的當日。
權琢玠的病情還在反複,一直不見人,也不願意用膳,情緒非常不穩(wěn)定,總是把自己關在營帳中。
楊兼便沒有帶權琢玠赴宴,而是帶著兩個弟弟,還有小包子楊廣,把營地交給了權景宣處置。
楊兼等人坐船渡水,很快便看到了營地,雖然天色還沒有暗下來,但是營地燈火通明,火焰的顏色幾乎燒紅了半邊天。
淳於量也看到了楊兼,哈哈而笑,大老遠迎接出來,看起來很是親和的說:“隋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
楊兼幽幽的說:“淳於將軍好大的麵子,朕又怎麼能拒絕呢?”
淳於量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說:“隋主,請,請!”
一行人走進營地,楊整的手一直壓在腰間的佩劍上,手臂肌肉隆起,十足戒備,楊瓚則是仔細觀察地形。
小包子楊廣被父皇領著手,一路顛顛顛的跟著往裏走,大眼睛也在不斷的逡巡,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他們走進去,很快便看到了吳明徹。
吳明徹站起身來,拱手說:“隋主!我侄兒可帶來了?”
楊兼笑了笑,一點子也沒有羊入虎口的感覺,鎮(zhèn)定地說:“河間王,你們可帶來了?”
吳明徹揮了揮手,便有幾個士兵押解著一個人影走出來,文人身材,雖然被五花大綁,但很有氣力似的,一直在掙紮,冷喝著:“狗賊!別碰我!拿開你們的髒手!”
此人不正是河間王蕭岑,還能是誰?
楊兼看到蕭岑,也招了招手,中官何泉讓士兵上前,幾個士兵阿押解著吳超走了出來,同樣五花大綁,不過吳超比蕭岑淡定很多,仿佛已經(jīng)習慣被綁著了,很是悠閑自在似的。
蕭岑看到楊兼,立刻激動的大喊:“人主!!蕭巖是叛賊!蕭巖才是叛賊!他故意陷害鎮(zhèn)軍將軍,文書是他偷的!草繩橋也是他割的!章昭達和蕭巖早有通氣!是故意透露給我們陳人的水軍位置!”
那日燕飲章昭達時,蕭岑聽到有人在說話,當時看到了蕭巖,但是蕭巖說他沒說話,蕭岑並沒有多想,如今這麼一想,登時恍然大悟。
章昭達接受燕飲,根本就是將計就計的計策,暗自和蕭巖通氣,故意把他們引去和渡口和淳於量交鋒,蕭巖又陷害了權琢玠,如此一來,隻能是蕭巖領兵,最後蕭巖帶著三萬水軍投敵,這顯然是個將計就計的連環(huán)計。
蕭巖的計策不可謂不狠毒,而且步步為營,謀略至深。
楊兼看著蕭岑,反而笑了笑,說:“河間王如此生龍活虎,朕也就放心了。”
蕭岑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天子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就在此時,突聽“轟隆——轟隆——”的響聲,那聲音仿佛爆炸一樣。
眾人全都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到東方的天邊,變得比燕飲營地還要亮堂,遠遠的仿佛有甚麼東西在燃燒,動靜很大,火光連成一片,將昏黃的天邊打的火光閃閃。
那是……
“大營!”吳明徹和淳於量同時大吼出聲。
那火光衝天的地方,竟然是陳人的大營。
楊兼倒是並不意外似的,隻是笑瞇瞇的說:“二位老將軍,你們不會是想不開,把蕭巖那個養(yǎng)不熟的小狼狗放在營地裏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