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講究什麼?
講究麵子,講究自尊,講究體麵。
尤其成年男人。
作為一個各方麵都符合新時代新發展的標準的靠譜的成年男人,柳煦自然也講究這三大樣。
要麵子,要自尊,要體麵。
因此,他絕對不能和齊南說,“別,我害怕,我們一起”。
那多掉麵子。
於是,柳煦一邊內心裏崩潰得鬼哭狼嚎滿地打滾痛哭哀嚎著“我不”,一邊在表麵上裝的一派雲淡風輕,十分冷靜地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調出了手電筒的模式,努力地壓住心裏的恐懼,自認為很風光很冷靜地對齊南說:“你說的有道理,那我也四處去看看。”
他要是下嘴唇沒抖,齊南就信了。
這比絕對心裏正怕得哭爹喊娘。
齊南有點想笑,但為了保住柳煦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自尊,他忍住了。
他朝柳煦揮了揮手,說:“那你去吧,他們大部分都在一樓轉呢,你就先去二樓看看吧。”
柳煦點了點頭,轉頭雙手握著手機,縮著肩膀,如臨大敵一般慢慢悠悠地往裏走去了。
齊南是真的很想跟他說,其實真的還不如坦坦蕩蕩的說自己害怕。這麼打腫臉充胖子裝作自己不怕,反而有點更掉價。
但這樣反倒更好。至少對齊南來說,這樣更好。
齊南一麵想著,一麵轉過了頭,對外麵還坐在地上哭的方卿兒說:“喂,再不進來的話,小心外麵會有鬼出來哦。”
*
這間外表黑色的房屋裏麵也是一片漆黑,哪兒都沒有點燈。
柳煦端著手機的手電筒,手裏緊緊抓著風衣和圍巾,肩膀微縮,渾身的骨頭都緊繃著,如臨大敵似的往屋子深處走去。
他怕鬼,這麼一個人走在這種一片黑漆漆的鬼屋裏時,就總有點草木皆兵的感覺,總覺得身後有人在晃,時不時地就得微微側過頭去看看身後。
他總感覺到處都是“人”。
他走到了走廊上,手機四處照了照,尋到了燈的開關。
柳煦走過去按了按,結果走廊的燈一點反應都沒有。
點不亮,估計是沒電費了。
柳煦摸了摸鼻子,又撇了撇嘴,轉頭照了照走廊兩側。
從玄關進來之後,就是一個客廳。而橫在客廳和玄關之間的,是一條通往左右兩側的走廊。走廊上落了淺淺一層灰,十多個參與者進來後又到處走動,留下了一堆雜亂的腳印,這就讓走廊上看起來更亂了。
走廊的最左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最右麵則挨著牆擺著幾個櫃子,櫃子麵前的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發蔫的花瓣和陶瓷的碎片,地上的木質地板上還被砸出了個坑坑窪窪的坑來。
這麼看來,這原來應該就是在擺在櫃子上的花瓶,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它被人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被摔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那位傳說中的罪惡深重的“女人”曾經很生氣過,氣的把花瓶都摔了。
倒也是,都被人關在這個破屋子裏了,情緒崩潰摔點東西也可以理解。
柳煦很理解她,因為他現在也想摔點東西,這破地方嚇死人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小心翼翼地縮著脖子,慢慢地迴過頭去,照了照身後。
他身後很安全,什麼都沒有。
確定了身後的情況後,柳煦才轉過了頭,扶了扶眼鏡,轉頭往客廳裏走了兩三步,看了看裏麵。
齊南預料的沒錯,一樓的客廳裏已經有很多參與者了,他們在客廳裏到處翻著。客廳裏一片黑漆漆的,但在裏麵的好幾個參與者的手電筒的光亮比白晝,托他們的福,柳煦也一眼就看到了客廳的樣子。
不得不提一句,這房子的整體裝修風格還是很不錯的,是那種十分小清新的風格。隻不過,客廳裏實在太亂太髒,這種小清新完全被帶跑成了詭異的恐怖。
客廳裏拉著暗色的窗簾,沒有開燈。這裏到處都落了灰,像是荒廢了很久一樣。不僅如此,地上還散亂著許多碎裂的盆栽碎片,一些早已枯萎的花枝花瓣與一些原本用來栽花的土也撒了滿地,這些花土和碎片身上同樣也都落滿了灰。
柳煦轉頭看了看,又看到了在電視機兩旁的兩排空蕩蕩的、同樣落滿了灰塵的置物架。
看樣子,這些碎掉的盆栽原先應該就是擺在這兩旁的置物架上的,估計是傳說中的“女人”發了瘋,把這些盆栽哐哐全摔了。
而且,這些被摔碎的碎片身上也都是灰塵——這就說明,它已經碎了很長時間了。
換句話說,女人也應該被囚禁在這裏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些盆栽的碎片和摔碎出來的花土到處都是,把這裏搞得滿目狼藉。
柳煦沒看很久,這麼站在門口隨意地掃了幾眼後,就抽身轉頭離開了。
除了客廳,一樓兩側還各有一個房間,這兩個房間裏也都有不少人。當然,也有五六個人上了二樓去,正在二樓四處查探。
但,從一樓已經被這麼多參與者擠滿了的情況來看,一樓是肯定沒有那個“女人”的。要是她在一樓的話,那肯定早就被發現了。
柳煦轉頭看了看二樓。
那“女人”肯定是在二樓了啊,想都不用想。
一轉念間,他就又想起齊南對他說,“你去二樓看看吧”。
……
……他不去!!
沙比才去呢!!萬一那是個要人命的女鬼怎麼辦!?
突然,大門猛地關上,柳煦身後立刻傳來了關門的哐當一聲巨響,緊接著,方卿兒尖叫的聲音也在他身後撕心裂肺地響了起來。
柳煦被嚇得猛地一哆嗦,立刻迴過了頭去,抓著手電筒就照了過去,炸了似的大叫道:“怎麼了!?!!”
齊南很無語地低頭看著剛進門來就又跪下去嗷嗷嚎起來了的方卿兒,又轉頭看了看被這一聲尖叫嚇得當場破功炸了毛的柳煦,說:“沒事兒,估計是一進門之後就聽到那個笑聲跟著她進來了吧,一般都是這種套路。”
柳煦:“……”
就像是為了印證齊南所說的是真的似的,突然,一陣嬰兒的咯咯笑聲響了起來,十分刺耳,也十分清晰可聞。
一聲女人的尖叫聲也緊隨其後地跟著響了起來,聽起來就像是被嚇到了一般。
她聲音撕裂,音調高的簡直能撕破天際一般恐怖。
柳煦:“…………”
柳煦瞬間後背汗毛倒立,整個人當即僵住,跟尊石像似的,就那麼一陣陣哆嗦著,簡直不敢動彈。
和柳煦不同,聽到這陣聲音時,身處一樓的參與者們就紛紛從各個房間裏湧了出來,抓著手電筒就四處晃著,喊道:“怎麼了!?找到了是嗎!?”
“在哪兒呢!?”
“聽起來好像是在二樓……”
“在二樓!!”
有二樓的參與者一邊這麼喊著,一邊跑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來,探了個腦袋出來,就在那兒大聲地招唿了幾聲眾人:“二樓最裏麵的房間!找到了!!快點過來!!!”
眾人烏泱泱地全跑上了二樓。
齊南也很不溫柔的一把把坐在門口嚇得嚶嚶直哭的方卿兒拎了起來,也不管她正鬼哭狼嚎,拎到了懷裏就往二樓跑,路過柳煦時,又朝他喊了句:“快跟上!”
柳煦嚇得幾乎僵成了一座石像。被叫了這麼一聲之後,他臉色又浮現起一陣慘白來,有些略顯躊躇,但見眾人都跑了過去,他便又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總之,決不能落單,決不能掉隊。
這是恐怖遊戲及恐怖片生存鐵則。
於是,柳煦就隨著眾人,一同全奔上了二樓去。
柳煦跟在最後麵,怎麼聽這尖叫聲怎麼覺得不對。
他本以為,這是哪個參與者被嚇到了在叫,可這女人的尖叫聲根本不停下來,這都快一分鍾了,她卻毫不停歇地一直在叫。
一聽就不對勁。
女人的尖叫聲再加上嬰兒的笑聲,真他媽是嚇死人雙重奏。
柳煦越是往上跑,心裏越是被這尖叫聲和嬰兒的笑聲搞得發毛。
一樓和二樓的戶型一樣,他們一上二樓,就看到了原本身處二樓的六個參與者正站在走廊最裏麵的房間門口。見一樓的參與者們上來,其中一個人就朝他們揮了揮手,喊道:“在這兒!”
眾人便如一窩蜂一般湧了過去。
柳煦是最後一個到達房間門口的。他隔著人群,有些艱難的分辨出了眼前的情景。
這似乎是個臥室。臥室裏簡直和豬窩一樣亂,房內的垃圾桶塞得滿滿當當,已經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了。地上則全是被摔得粉碎的東西,還堆滿了衣服以及各種各樣的雜物,甚至裝不進垃圾桶裏去的垃圾也都堆了滿地。
發出鬼叫聲的女人縮在一張雙人床的角落裏,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正捂著耳朵,頭埋在雙膝間,大聲地尖叫著。
這,就是那傳說中的,“罪惡深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