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不明所以,但還是聽了沈安行的話,乖乖地鬆開了他,站遠了些,抓住了衛生間裏的一個貼在牆上的置物架。
沈安行確認他站的位置足夠遠,不會被波及到之後,才轉過了頭,走向了衛生間裏的馬桶。
他雙手一抓馬桶,往上一提,拎菜籃子似的輕而易舉地把馬桶拎了起來。在那一瞬間,下麵就如噴泉一般噴出了大量的鮮血,噴了沈安行一身。
柳煦看得頭皮發麻,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又有點慫地往後縮了縮。
不過守夜人可真是神奇……馬桶這麼重一個東西,他說拆就拆了。
沈安行隨手一丟,就把手上的馬桶丟到了一邊。下水道裏噴出來的血沒完沒了,再這麼等下去也肯定同樣沒完沒了,他幹脆擼了擼袖子,半跪了下去,把手伸進下水道裏,一上來就摸到了一塊又軟又黏膩膩的東西。
他把那東西抓了出來。
當那東西脫離開下水道的那一刻,整個房子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嬰兒嚎哭聲。
柳煦嚇得大罵一聲我操,連忙又縮了縮身子,把手裏的置物架抓的更緊了。
沈安行低頭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塊已經被剁爛了的屍肉。
柳煦知道沈安行掏出來的東西肯定是嬰兒的屍肉,一陣惡寒當即從腳底生起,眨眼間就遍布了全身。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可突然間,整個屋子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柳煦話都沒說出來,還差點被這一陣驚變嚇得咬了舌頭。他連忙抓緊了手裏的置物架,這東西還算結實,他也堪堪能穩住自己。可就在此時,房子的地板突然又傾斜了起來。
柳煦看向沈安行,就見這哥們看都沒看他一眼,不知什麼時候就趴到了地上去,跟土撥鼠刨洞似的在瘋狂刨那個下水道口。
柳煦:“……”
柳煦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房子傾斜的角度越來越誇張,放在洗漱臺上的東西也都跟著劈裏啪啦地掉了一地,而響徹在屋子裏的嬰兒哭聲也越來越撕心裂肺,哭的人頭皮都跟著一陣陣炸開似的發麻。
柳煦轉頭再看沈安行,就見忙碌了半天的沈師傅最後一把把下水道的管給抽了出來,然後就往下狠狠一甩,一大堆屍肉劈裏啪啦地全飛了出來。
搖晃的房子這才停息了下來。
柳煦也鬆了口氣,剛要鬆開被他緊握的置物架時,就突然有一群黑色的東西從門外騰空衝了進來,飛快地衝到了那些屍肉上,二話不說就與那些屍肉融為了一體。
柳煦又嚇得一跳,恨不得整個人貼到牆上去:“幹什麼!什麼玩意兒!?!”
“是嬰兒的鬼魂!
“……?”
鬼魂?
可剛剛那些鬼魂成群結隊的,數量極多,柳煦不免有些奇怪起來:“……數量不會有點太多?”
沈安行丟掉了剛抽動的那一截下水管道,又甩了甩手上沾上的血,說:“很正常,他被分屍的時候,魂魄被分成了好幾塊。你應該也聽那個女人說了,她說他附身在了那個瓷娃娃和這個房子身上,這就是魂魄也跟著被切片了的證據!
柳煦聽得臉色一白:“所以說……其實嬰兒不隻有一個?”
沈安行點了點頭。
柳煦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別怕,有我在這兒,你不會怎麼樣的!
沈安行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把袖子擼了下去,朝他走了過去。
柳煦的目光黏在了他兩隻滿是鮮血的胳膊上,又抿了抿嘴。
“走吧,別看了。”沈安行說,“這個小孩一會兒就要去把他媽活活分屍了,你看了怕是晚上要睡不著。”
沈安行光是輕描淡寫地形容了這兩句,柳煦的臉色就已經十分難看了。
他壯著膽子朝沈安行身後看了過去。在沈安行說話的期間,那嬰兒的屍肉就漸漸凝聚成了一個人形。隻不過那些屍肉常年被塞在下水管道裏,很多都被泡的腐爛了,即使成了一個人形,也不算是很正常的人。他被泡發了的皮膚蒼白又浮腫,形體扭曲,關節怪異,看起來像一個被摔得變了形的人偶。
嬰兒還沒有完全變成一個人,可柳煦也不是很想親眼看著他變成一個人。
隻這麼一眼,柳煦就感覺自己晚上要睡不著了。
“……走吧。”他對沈安行說,“快帶我走,我不行。”
沈安行笑了一聲:“好啊!
*
“規則裏也說過了,出口就在獵殺場後麵!
沈安行帶著柳煦走到了黑色屋宅的大門口。往左邊看,就能看到那座巨大的冰山,它就是守夜人的獵殺場,也就是沈安行的“獵殺場”。
柳煦轉過頭,打量起了那座冰山。隱隱約約地,他好像在那座冰氣繚繞的冰山裏,看到了一個人影。
沈安行又接著說:“不過既然要出去的話,當然不能隻帶著你一個出去,其他參與者都得一起來……畢竟最後的任務都做完了,該走的都得走!
他這麼一說,柳煦才迴過了頭來,問:“所以,現在要去找他們嗎?”
“沒必要!鄙虬残姓f,“馬上就出來了。”
柳煦:“?”
他剛想問為什麼,話還沒出口,就突然聽見一陣骨碌碌的巨大響聲,隨後,好些個參與者就一聲尖叫,紛紛從那巷口裏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緊接著,一個巨大的冰球就從那個巷子裏滾了出來,啪地撞到了牆上,炸作了漫天冰屑。
而這些從巷子裏跑出來的參與者數量也極其可觀,柳煦一眼都幾乎掃不過來,少也有十個人往上了。
這些參與者急匆匆地從那個巷子裏飛奔出來,躲過了巨大冰球的追擊之後,就紛紛哽了一下,然後就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尷尬地看向了柳煦和沈安行。
柳煦:“……”
參與者們:“……”
沈安行也正看著他們。
對參與者們來說,這無疑是死神的凝視。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沉默幾許後,參與者裏就不知誰喊了一聲“跑!”,眾人被這一聲喊了個如夢初醒,隨後,他們就又十分默契地轉過頭,飛奔著想要逃離此處。
沈安行見此,就低下了頭去,抬起手來,摳起了指甲。他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在眾人逃離的方向那邊橫空升起了一座巨大冰牆。
為首的參與者一下子撞到了冰牆上,砰的一下,聽起來十分地痛。
參與者們:“………………”
眾人紛紛心裏一涼。
完犢子了,今天都得死在這兒。
“好了,都冷靜一點。”
站在原地一直沒動的沈安行朝指甲縫裏吹了口氣,飄飄然道:“沒想殺你們,放寬心。我要是想殺,剛剛你們就全死了!
眾人:“……”
柳煦:“……”
參與者裏卻仍舊有人不信:“我憑什麼信你?守夜人不殺人,這是什麼天方夜譚?”
沈安行還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愛信不信,我又沒有一定要讓你信我的義務!
參與者:“……”
沈安行說完這話後,總算玩完了手,又抬起頭來,指了一下身旁的柳煦,對眾人說道:“總之,現在他已經通關了。按照規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全都可以出去。這關的引路人很特殊,嬰兒根本沒有引路的能力,所以由我代勞!
站在人群裏的方卿兒一愣:“……他已經通關了?”
其他人也怔了怔,都有些難以置信:“這麼快??”
“不可能吧,這不是才第一天晚上嗎??”
也有人是個明白人,邱楓站在人群裏,輕飄飄道:“很正常啊,這不是有個對象做守夜人嗎?”
“喔——”
“果然是這樣啊——”
一陣恍然大悟聲在人群裏十分整齊劃一的響了起來,聽起來還非常像是在起哄。
沈安行:“……”
柳煦沒吭聲,轉頭看了沈安行一眼。
沈安行低下頭來,捂了捂臉,藏在袖子後麵的整張臉都有點紅了起來,嘴唇都跟著一陣陣輕輕地抖。
柳煦忍不住笑了一聲。
沈安行沒變,還是以前那樣。
一有人拿他跟柳煦湊在一起起哄或者開玩笑,或說到這樣的事情,他就愛臉紅。
……不過說起來,死人會臉紅嗎?
……他不是死了嗎?
柳煦沒來得及多想,很快,沈安行就又抬起了頭來,他輕輕皺著眉,微微瞇起眼來,對遠處開始窸窸窣窣談論起此事的參與者們厲聲道:“行了!”
守夜人發話一個頂一群,參與者們瞬間蔫了。
“聽好了,我今天晚上心情好,把你們全放出去!
沈安行被起了哄,心情有些糟糕,語氣也變得十分不友善起來,說:“總之,以後都反省反省自己,地獄跟罪名有很大聯係,有了反省和想償罪的心就能出去了。別的我就不多說了,祝你們早點出去!
這些說完,沈安行就真的不多說了,他轉過頭,瞬間對柳煦放柔了聲音,聲音很輕地對他說:“走吧,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