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無奈,又問:“你幫他什麼了?”
沈安行張了張嘴,剛要說點什麼時,話頭就被車子的啟動聲給掐斷了。
兩人轉頭看去,就見謝未弦已經搖上了車窗,把車子緩緩開離了出去,走了。
陳黎野手裏夾著檔案袋,目送那車子開上主路離開了之後,就又轉過頭去,走向了柳煦。
“走吧。”他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開完庭再說。你今天最好跟我走近點,不然好日子可能馬上就到頭。”
柳煦:“……?”
陳黎野說完這話後,就徑直往法院裏走去了。徒留柳煦一個地獄新人留在原地,被他這兩三句話砸了個茫然。
他一開始還沒品明白這話裏的意思,沈安行也知道他大概是不會明白,就很體貼的在他身後解釋了一句:“他現在應該不是參與者了,所以他不能被拉進地獄裏。地獄不能誤傷,也就是說,隻要你跟他走近一點,地獄就沒辦法把你拉進去——當然,前提是你們兩個每天都得連體嬰兒一樣黏在一起。”
柳煦:“……我覺得我做不到,而且,我應該不會這麼快的吧?”
“我也覺得你應該不會這麼快。”沈安行說,“畢竟進地獄的頻度是看罪孽深淺決定的,但是你太特殊了,你的罪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這人被劃分到罪名那一欄的話算深算淺。”
柳煦聽了他這話,卻一下子皺起眉來,說:“說什麼呢,你不是罪名,我說過了,別把自己說成那樣,你又沒做錯什麼。”
柳煦是很認真的在糾正他。
以前柳煦就經常這樣說他。沈安行明白,怔了怔之後,就低頭頷了頷首,又把雙手握到了一起去,一副知錯準備就改的樣子:“好,我錯了。”
“以後不許再這麼再說了。”柳煦說,“我根本就沒有罪名,你不是我的罪,你也什麼都沒做錯,明白嗎?”
“明白。”沈安行點著頭,縮著脖子聳著雙肩,雙手也握到了一起去,誠誠懇懇又可憐兮兮地悶聲認起錯來,“我錯了,楊花,我以後不說了。”
陳黎野往前走了片刻,沒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後,就迴頭看了看。這一迴頭,他就看到柳煦正側著身子和空氣對話,表情還很認真。
陳黎野一點兒不覺得意外,他看著他身後那片空氣,隱隱約約的,陳黎野感覺到了那裏確實有個“人”。
他閉著眼也知道那會是誰。
冷著臉觀賞了片刻昔日大學同窗與空氣你來我往後,陳黎野就走了迴去,叫了柳煦一聲:“柳煦。”
柳煦轉過頭來:“啊?”
“我不是很想打擾你,你幹這一出我也非常理解你。”陳黎野走迴到他麵前,說,“但這裏是法院門口,麻煩你關注一下路人。”
柳煦:“……”
柳煦聽了他這一番話之後,才轉頭看了看。這一看,他就看到從他們身邊路過的行人竟然都紛紛側目看著他,眼神十分怪異,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沈安行也轉頭看了看,一見到那些路人的眼神,一股愧疚就直接襲上了心頭來。
完了。
他想,這不還是給柳煦添麻煩了嗎?
柳煦卻冷著眼四周看了一圈,臉色冷然,似乎對此沒什麼感想。
陳黎野在一旁幽幽地提醒他:“小心會被送到精神病院。”
柳煦聽了這話,卻轉頭朝陳黎野笑了一下。然後,他就伸出手去,迴頭就一把唿嚕上了沈安行的腦袋。
沈安行比他高出了一個半頭去,柳煦這一出來得突然,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腦子雖然沒跟上,可他的身體本能卻下意識地為了迎著他,低了下去。
柳煦唿嚕了一下後就收迴了手,然後,他就對陳黎野說:“我樂意,路人不重要。”
陳黎野:“……”
沈安行:“……”
沈安行騰地紅了臉,還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柳煦說完這話後,就一下子抓過了沈安行的手腕,拉著他就往法院裏走去,轉頭對陳黎野說:“走啊老陳,八點五十了,要遲到了。”
陳黎野轉頭望著他離開,又看了看被他抓在手裏的一團空氣,沉默了片刻後,就少見地笑了一聲。
他記起了謝未弦臨走時跟他說的話。
謝未弦臭著臉跟他說:“讓你同學告訴那個小混蛋啊,等他出來我一定要揍他一頓。”
誰說的出來啊,說了他肯定先被柳煦揍一頓。
不過謝未弦這麼想也無可厚非,畢竟當時在冰山地獄的時候,守夜人塵當著謝未弦的麵就把陳黎野帶走了。
那天晚上,他差點沒把謝未弦逼瘋了,這倆人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陳黎野無奈地有一茬沒一茬地想著,然後輕輕歎了口氣,也抬腳走進了法院。
突然間,他聽到了一聲清晰無比的清脆響聲。
哢啦一聲,很輕微,但是陳黎野聽得很清楚——那像是什麼金屬製的東西歪斜了一下的聲音。
他仰起頭,看到法院門口的上方,一個鑲在建築外表上的巨大的金屬塊此刻竟然歪了一大半。陳黎野看過去時,它就一下子全歪掉了,整體都失去了平衡,被性感迷人的地心引力一下子拽掉了下來。
它掉下來的那一瞬,就發出了一連串的聲響,這聲響一響,沈安行就也跟著察覺到了。他抬起頭,就看到地獄迷人的召喚信號從高空中掉了下來,眼看要砸到他們腦袋上來了。
沈安行一驚,當即就想把柳煦拽迴來。可他的身體在那一瞬卻完全不聽他使喚,就那麼任由柳煦拽著往前走。
沈安行默了,他想說點什麼,便動了動嘴唇,結果又發現居然連話也說不了。
在這短短幾秒內,他就像個提線木偶。隻能任由人擺布,根本沒辦法自主控製。
柳煦毫不自知地往前走去。
沈安行麵如死灰。作為一個守夜人,他是真的很明白了——地獄叫人,無人可擋,一切都是必然。
就在此時,他聽到陳黎野叫了一聲:“柳煦。”
柳煦拉著沈安行迴過頭來:“啊?”
沈安行一愣,以為是他們的同窗情誼感天動地,陳黎野要出手相救——可誰知,這一迴頭,沈安行就看到陳黎野麵無表情地朝著他們揮了揮手:“一路平安。”
沈安行:“……”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這個人真的好欠揍。
柳煦不明所以,但就在此時,他感覺周遭莫名的黑了些。
他有些奇怪,就“嗯?”了一聲,抬起了頭來。
這一抬頭,他就看到一個巨大無比的金屬石塊從天而降,馬上就要砸到他腦袋了,以它的大小來看,它一定能把柳煦的腦袋當場拍成腦花。
柳煦臉色一白。
沈安行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