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止沈安行和另一位老參與者,所有人都明白了。
——柳先生想用新人做實驗。
畢竟現在他們已經完全卡關,行動範圍過於狹窄,考慮到地獄不會有這樣為難人的時候,所以很有可能,數據總合室左右兩邊的這兩道門是可以進入的。
那麼,他們就應該去一探究竟。
但畢竟這個可能性是“很有可能”,而不是“絕對”的百分之百。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領頭人,一個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為所有人試路的人。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願意的。
因此,柳先生就哄騙了一個新人……
眾人都心知肚明,也都知道這新人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一個非生即死的高危情況。
所有人都明白,但沒有人出聲阻止。
畢竟他們真的需要一個幫他們試路的人選。
柳先生攬著新人,走向了右邊的那道門,又把另外一個新人交給了另一個老參與者,吩咐他們去左邊看看。
跟在他旁邊的也就隻有這兩個心理素質還算過得去的新人,柳先生可真是物盡其用。
沈安行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沒多吭聲——反正這些人就算死了,也是出去瘋掉伏法而已,說一聲自食其果也不過分。
柳先生攬著新人,很快就走到了門前。其餘的參與者也都跟著逢場作戲,一邊小聲地互相討論著,一邊也兵分了兩路,各自分散開來,走向了兩邊的門。
真是一群老戲骨。
沈安行輕輕歎了一聲。
新人還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還傻不拉幾地迴頭問柳先生道:“那……這門後麵,會是什麼?”
柳先生慈眉善目:“這個嘛……你自己看啊。”
這話說完,他攬著新人的那隻手就往上一抬,把他往前一推,又抬腿補了一腳,直接把他踹進了門後。
新人尖叫一聲,整個人撲倒在了地麵上。
另一邊的新人也遭到了同樣待遇,發出了一聲不輸於柳先生這邊的慘叫聲。
倒計時血紅色的光芒照映著這一切。
也沒等他們尖叫完。很快,在他們跌下去的那一瞬,黑暗之中就突然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詭異笑聲。
沈安行一聽到這笑聲,當即瞳孔一縮,一陣惡寒與痛恨就裹挾著殺意衝了上來。
新人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麼迴事,來不及指責其他人,他被這笑聲嚇得連忙連滾帶爬地從門後跑了出來。
可他剛跑出來還沒半秒,人群裏就不知誰尖叫了一聲,大喊:“看那個!!”
新人被嚇得渾身一僵,不敢迴頭。
但不論他迴不迴頭,那個東西都在那裏。
伴隨著那詭異的清脆笑聲,從黑暗之中,伸出了無數雙黑色鬼手。
很快,新人就感覺臉上一燙,又緊接著一痛。
黑色鬼手緊緊掐著他,指甲用力得摳進了皮膚裏。
無數隻鬼手抓住了他的臉、他的肩膀以及他的手臂。
新人想叫,但他剛張開嘴,鬼手就扯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將他扯進了黑暗之中。
新人隻留下了短暫的哀嚎。
另一邊也是一樣。
所有人都在這短暫的哀嚎聲中,長久地沉默了下來。
沈安行沒做聲。
他看了片刻眾人後,就收迴了目光。
恰巧,收迴目光時,他就看到了數據總合室裏放置文件用的櫃子。那櫃子是玻璃的,能把裏麵放著的文件看得很清楚。
文件的脊背上,貼著白色的標簽,標簽上用黑色的馬克筆寫著4401。
守夜人的視力非比尋常,沈安行隨隨便便掃了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個文件脊背上的白色標簽的邊角翻卷了起來,而在下麵,似乎還有一層白色標簽。
……
沈安行明白了。
這些文件上有兩層標簽。
也就是說,那些有關於4401的文件的、標明著4401的標簽是可以撕下來的。
而他們之所以哪兒都沒辦法去,是因為根本沒有必要去。
如果把那些4401的標簽撕下來再翻閱,就不算是合同裏明令禁止的“翻看查閱4401的資料文件”了。
4401的標簽已經被撕下,這文件在表麵上也已經和4401沒有關係了。
而合同裏的規定是不許翻看查閱4401,換言之,隻要4401的前置條件消失,他們就是鑽了合同的漏洞,自然不會有事。
沈安行心裏明白,但他也清楚現狀,翻資料是沒有用的,隻能晚上的時候殺死守夜人。
他就歎了一聲,直了直身。
就在此時,柳煦突然發出了一聲低聲呻吟。
沈安行嚇了一跳,顧不上疼,他連忙把柳煦又往懷裏攬了幾分。
柳煦還沒醒,依舊沉沉昏著。看起來,是因為毒性的發作,才會時不時有些痛苦的低鳴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漏出來。
沈安行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後背,又轉頭看向血紅的倒計時。
22:24:31.
兩條走廊又被堵死,眾人無處可去,隻好在數據總合室裏垂頭喪氣。
經過一番討論,柳先生覺得可能是晚上時這地方會有些變化。
沒辦法,眾人也隻好等到晚上了。
且在說到晚上的時候,一些人的目光就開始往沈安行身上飄過去。
看起來,他們雖然誰都沒說,但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把一大半生的希望放到了沈安行身上。
沈安行掐著表看,終於把時間捱到了晚上。
經過四五個小時,柳煦的狀態也變得越來越糟,他臉色慘白如紙,因為毒性的過分侵蝕,渾身也痙攣一般顫抖不停,嘴角時不時滲出鮮血來,甚至有的地方的皮膚已經又青又紫,十分恐怖。
沈安行緊緊抱著他。
到了晚上,所有人又都心照不宣地沒動地方。
即使時間已經到了六點半——一個守夜人已經開始出沒了的時間段,也沒有人動。
沈安行站了起來,輕輕把柳煦平放到了地上。
然後,他垂下眼簾,伸出手去,摸了下柳煦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還有一會兒了。”沈安行輕輕對他說,“堅持住,馬上就出去了。”
說完這話,沈安行就站起了身來,伸手一揚,幾麵厚重冰牆應聲而起,將柳煦圍在了裏麵。
沈安行並不放心柳煦一個人,但他帶著他,勝算會大大減少。
話雖如此,他也不相信其他參與者。
他是冰山地獄守夜人,自然心裏明白,這裏的所有參與者都是戴罪之身,沒有一個好人。
他不會把柳煦交給任何人。
沈安行收迴手,將手上的黑色手套脫了下來。
他指尖上冰屑點點,比之前多了很多,多得幾乎能包裹住他每一根手指指尖。
沈安行沒在意。
他搓了搓指尖上的冰屑,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很快就抬起頭來,把黑色的長手套撞進了褲子口袋裏,擼起了兩邊的毛衣袖子,一副準備好要去打架的樣子。
仿佛是有監控似的,他剛把袖子擼起來,地獄的公告就來了。
【守夜人緋,狩獵開始。】
隨著地獄的聲音落下,四周的溫度眨眼間就飆升了起來。
短短幾秒裏,所有的參與者都汗如雨下,就連地上都被熱度燙得冒起了陣陣白煙。
沈安行見此,就伸出了手去,將柳煦在的地方的那塊地上凍了起來,以免他燙傷。
他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的,守夜人都是死人,不知冷暖——當然,在能力反噬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冰山地獄的冰山能凍死所有人,包括守夜人。
也就隻有那個時候,沈安行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他剛把地方凍上沒多久,地上與牆麵上就被燒得冒起了紅。這裏到處都是鐵質的金屬所製,會變成這樣當然也在意料之中。
沈安行不為所動,參與者們卻被燙的站不住腳,新人們嚇得到處亂跑尖叫了起來。
他們隻能待在數據總合室裏,根本無處可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一些有些經驗的參與者都慌了起來。
沈安行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
很快,一個身影就在身後血紅色的倒計時的照映之下,從黑暗裏信步走來了。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衝鋒衣的女人。她一頭黑色短發,半張臉埋在黑色口罩裏,隻有一雙狼似的目光露在外麵。
她雙手插著兜,下身是同樣黑色的緊褲子,踩著一雙黑色軍靴。
這就是守夜人緋。
是火山地獄的守夜人。
守夜人緋慢慢走來,然後,又在沈安行麵前不遠處,站定了下來。
守夜人緋比沈安行矮上許多,但目光卻是絲毫不輸他的殺氣騰騰。
沈安行心裏清楚,她知道。
自己的火山地獄裏,來了一個冰山地獄守夜人。
一個守夜人但凡性子有點過激,都會選擇把他殺了。
而大部分守夜人,性格都很過激。
果不其然,沒出十秒,守夜人緋就揚了揚臉,冷笑了一聲。
“真熱鬧啊。”她說,“你說是吧,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