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物一般,柳煦一瞬間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想跑想逃。
於是,也不知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砰地一下,他就把手機丟進了桌肚裏。
聲音太響,原本昏昏欲睡的曆史課一下子被嚇起來了一大片。正在講臺上專注催眠的曆史老師也被嚇得手一哆嗦,抬頭看向了柳煦。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柳煦身上。
柳煦這才反應過來,他有點尷尬,就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曆史老師見他態度還算良好,也沒多說,又慢慢悠悠的轉迴過身去,寫起了板書,頭也不迴地道:“注意點。”
柳煦鬆了口氣。
被他這砰的一下從昏昏欲睡或睡夢之中嚇起來的人比比皆是。
被嚇醒可不是個多好的體驗,好像很多人都想說點什麼,但奈何曆史老師是老牌教師,上他的課睡覺無所謂,說話吵鬧那必死無疑。
於是,也沒人敢吭聲,這個小小的變故就這麼被翻了篇。
所有人又都紛紛轉迴過頭去,接著上課或接著睡覺。
在全班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之後沒兩秒,柳煦就收起了笑意,轉頭看了眼沈安行。
和別人不一樣,睡神沈安行一動不動,剛剛那一聲把所有人都驚醒的巨響對他來說就如同無物,他依然睡得很香。
柳煦看著他,無奈地笑了一下,又轉迴過頭去,看向黑板,臉色很快陰沉了下來。
雖然沒看到發短信來的人的電話,但這個口吻,以及能發給他這個短信的人,他閉眼都想得到是誰。
事情好像有點糟。
柳煦咬住手裏的筆,轉頭看向窗外。
他知道。給他發短信的人,一定正在校外徘徊打探地形。
上課的時間很長,但很奇妙,如果人有了要擔心的事情的話,時間又好像會變得很快。
沒一會兒曆史課就結束了,午休的時候,幾個同學要拉著柳煦去食堂,他有點沒心情,就拒絕了。
中午飯都不想吃了。
柳煦有點愁,悄悄把一本書拿了出來,把手機罩在裏麵,偷偷地看了起來。
他打開短信,看了一眼發短信來的電話號碼,果不其然,真的是那個傻逼。
柳煦一時竟不知道該誇讚對方真是有仇必報還是該罵他一句真他媽是閑著沒事,那事兒都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他竟然還要揪著柳煦不放。
三個月對方都沒動靜,柳煦都以為這事兒已經結束翻篇了,萬萬沒想到,是對方還沒來得及過來找他——亦或是被看得太牢,現在才有機會來找他報仇。
何必呢,好好過日子不好嗎,都是高二的人了,高考都還有半年多就要進入倒計時了……
柳煦有點煩,歎了一口氣。
時間過得很快,去吃午飯的人很快就都迴來了。
12月24號是平安夜,又是周五,下午隻有三節課,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開始互相鬧著扒起了八卦。班裏有兩對公開的小情侶,一群人就起哄著問有沒有安排。
打趣了一會兒這兩對小情侶後,他們就又開始吵著要組個平安局,說附近那家叫“聖彤”的大商場裏到處都在辦聖誕活動,叫“lucky”的奶茶蛋糕店老板娘估計是瘋了,居然全店打三折,商場裏的ktv包個大間也便宜,不如包個奶茶和蛋糕去ktv裏狂歡……
柳煦臉色陰沉的點著手機,沒搭腔。
但他沒能陰沉多久,他和前桌的兩位關係不錯,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異狀。
賀高寒叫了他一聲:“煦哥,看啥呢?咋跟要去打架似的?”
真的可能要去打架的柳煦:“……”
他有點尷尬,就抬起頭來,換上了一張平和的表情,幹笑了兩聲,說:“沒事啊,大平安夜的,誰閑著沒事去打架?”
“也是哈。”賀高寒應了一聲,又說:“哎,我們放學以後去商場玩去,你去不去?你知道吧,聖彤裏那家叫lucky的店,老板娘老好了,特別溫柔!上次我妹妹去那兒,她還看人家是第一次光顧贈了她一塊切角呢!”
寧喬一愣:“切角是啥?”
“……就是切角蛋糕,傻逼。”
賀高寒翻了他個白眼,又問柳煦:“走唄煦哥,你今天沒事兒吧?”
柳煦笑著擺了擺手:“不行,我姐今天迴國,我得去陪她。”
“誒——”
賀高寒一撇嘴,看起來很不高興,很有情緒。
柳煦又無奈幹笑了兩聲,說:“下次吧下次吧,下次一定。”
賀高寒還是不高興,但對方沒空,他也沒辦法多說什麼。
他隻好撇了撇嘴,說:“好吧,那下次再說。”
賀高寒說完,就又轉過頭和寧喬商量起了還要去哪。商量了沒兩句,他有叫上了其他幾人過來一起商量——畢竟除了他們倆以外,他還叫了好幾個人一起出去組“平安局”。
一群人湊到了一起,嘰嘰喳喳地商量了起來,興奮又熱鬧。
柳煦嘴角的笑一下子撇了迴去,笑意轉瞬即逝。
他微微皺起眉來,轉頭看向窗外。
下午的三節課也很快就過去了。放學的鈴一響,這幾個要組平安局的就瘋了一般衝了出去,臨走前,寧喬還在柳煦腦袋上猛地唿了一把:“再見老柳!!”
柳煦:“……”
柳煦還沒來得及說上一聲再見,這一行人就已經飛一般的跑走了。
他無奈,低下了頭,歎了口氣。
放學鈴一響,沉睡了整整一天的睡美人沈安行才終於抬起了頭。
這倒和賀高寒清晨補數學作業一樣,是這個班裏每天必有的一道風景線。畢竟對沈安行來說,每天的放學鈴就是起床的鬧鍾。
沈安行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都是睡覺時被壓出來的印子。他好像還沒睡醒,正睡眼惺忪的瞇著雙眼,滿臉都寫著起床氣。
沈安行坐在椅子上又瞇著眼睛呆了片刻,等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後,他就悶著嗓子不太高興地長歎一聲,認命的站起了身來。
畢竟放學鈴都響了,他也不能留在這裏睡大覺了。
他站起來拉上椅子,拿上書包就走——他這一天全在睡覺,根本就沒從書包裏拿出什麼來,自然拿上書包就能走。
但由於住院的時候喝了柳煦一杯湯,他也因此被迫和柳煦做了見麵必打招唿不能再對他冷臉的約定。沈安行就隻好背著書包,對柳煦說了句:“我走了啊。”
“好哦。”
柳煦應了一聲,縱然心情不太好,麵對著沈安行的時候,他還是會下意識地擺起笑臉。
他笑了起來,朝沈安行揮了揮手:“下周見啦。”
沈安行聽了這話,卻沒動彈,還皺了皺眉,看向柳煦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悅。
柳煦見他明明道了別卻還站在原地不動,表情也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一時有些疑惑:“?怎麼了?”
“……”
沈安行似乎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後欲言又止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出來。
最後,他歎了口氣,似乎是放棄了對他說本來打算說的這些話,隻說了句:“沒什麼。”
說完這話後,沈安行就背上了包,離開了教室。
柳煦茫然的眨了眨眼。
和沈安行不同,柳煦沒急著走。
等沈安行走後,他才慢慢悠悠地收拾起了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了之後,又慢慢悠悠地背上了包,離開了教室。
他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看著時間。身邊有放了學收拾完東西急著迴家的人迅速地從他身邊掠過,也有成群結隊的人嘻嘻哈哈的路過。
走出了教學樓後,他就在門口停了下來。
畢竟才剛剛放學,門口的車子還很多。
門口聚集了很多人。而在這些伸長脖子等著自家小孩的人裏,柳煦一眼就看到了三個穿著八中校服抱著雙臂一臉拽氣的男生。
哎,草啊。
柳煦頭疼的不行,默默在心裏長歎了一聲他這好端端的人生怎麼就遇見了這幾個傻逼之後,就深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迎了上去。
這些人也看到了他。柳煦很明顯地看到為首的那個傻逼咧開嘴笑了,笑得囂張跋扈一臉欠揍。
跟當時一樣。
柳煦突然有點生理性反胃。
但沒辦法,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個了結,柳煦隻好迎了上去。
而為首的男生在見到他出來之後,就往後退了好幾步,離開了人群。
迫於無奈,柳煦也隻好跟著離開人群,走向了這三個人。
這三個人是一個小團體,跟柳煦頗有淵源——可惜並不是好的淵源。
為首的這位叫司繁,爸爸是開超市的,家裏有點小錢。而兩邊的就是他的小弟,一個還算理智,名叫阮風,另一個就是個比較激進型的狗腿了,名叫牛蘇浩。
三個都不是啥好人。
柳煦走過去之後,為首的司繁便笑著一挑眉毛,陰陽怪氣道:“柳大英雄可真是好學生啊,這麼晚才出來?”
柳煦聞言,輕飄飄地迴擊了一句:“因為你這張臉實在太惡心,原諒我實在不想在全校人麵前吐。”
“你說什麼!?”
司繁被他說得惱了,伸手剛要去抓他的衣領時,就一下子被旁邊的阮風按住了手。
“繁哥!”
阮風叫了他一聲,又很快附到他耳邊去,小聲說:“人太多了,你剛被你爸放出來,在這兒動手不好,你白天不也說了嗎,還是到地方了以後再說。”
“……”
司繁聞言,偏了偏眸,看向柳煦。
對方還和當時一樣,手插著兜挺著胸膛,仰著臉滿臉輕視。明明處於一對三的劣勢,他偏偏卻擁有能把他們所有人都打趴下的自信。
看著就不爽。
司繁嘖了一聲,甩開被阮風抓著的手,伸手抻了抻衣領,也揚了揚頭,學著柳煦擺出一副滿臉輕視的樣子,道:“那走吧。”
“怎麼。”柳煦笑了一聲,歪了歪頭,“不敢在這兒動手啊?司老板這麼慫比?”
“我操了——”
司繁被他氣得簡直想吐血三升,但好在他及時控製住了自己,在失控邊緣緊急剎車停了下來。
身旁的阮風嚇得連忙又叫了一聲:“繁哥!”
司繁很好,司繁很冷靜。罵了這一句後,司繁就又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壓了壓心中的怒火。
他瞪著柳煦,惡狠狠地低聲道:“你等到地方的。”
“好啊。”柳煦笑了起來,“我等著呢。”
身後的另一個小弟牛蘇浩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大哥被氣至如此,趕緊梗起脖子指著他罵了起來:“我看到時候揍你的時候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柳煦依舊笑得燦爛。
司繁看著他笑就氣的腦瓜子嗡嗡響,但又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撒氣,隻好使勁的咬了咬牙,一甩手,怒道:“走!!”
*
柳煦跟著這一行人走了大概十五分鍾。
他們走到了七中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裏,又在小公園裏繞來繞去,最後繞到了一個僻靜的深林裏。
而在那裏,也不出柳煦所料,有兩個穿著八中校服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等在那兒。
“好家夥。”柳煦又忍不住笑了,道,“你們準備挺齊全啊,全員上陣?是不是有點欺負我了?不是當時就這麼欺負我的嗎?”
“話怎麼能這麼說。”阮風放下了書包擼起了袖子,涼涼道,“上次沒成功,這次繼續而已。誰的債誰收著,這點道理都不懂?”
柳煦瞬間斂起了笑意。他瞇起眼來,說:“你說這話心裏不痛?又他媽不是老子的債。”
他說這話的時候,麵對著他的三個人都已經放下了書包,擼起了袖子,準備跟他幹仗了。
“你他媽說什麼胡話,就是你的債啊。”阮風笑著說,“你們倆不是都姓柳嗎?”
柳煦嘖了一聲。
而司繁身旁另一側的牛蘇浩則遙遙對那兩個女生喊道:“哎,好好錄啊,這玩意兒錄下來可特別好玩!”
那兩個女生笑嘻嘻的應了一聲。
柳煦被說得一愣,轉頭看去,就見那兩個女生竟然已經打開了手機的錄像,正端著手機衝著柳煦。
明明這兩個姑娘散著頭發化的妝也好看,但做出這副嘴臉端著手機時,看起來卻醜陋無比。
柳煦又有點反胃了。
“看哪兒呢!?”
這一聲又把柳煦拽了迴來。他再轉頭一看時,就見司繁已經打了上來,拳頭眼瞅著就要招唿到他臉上來了。
柳煦被嚇得“我操”一聲,連忙側過身,躲了過去。
而當他剛躲過去的時候,突然一個礦泉水瓶飛了過來。
柳煦眼睜睜看著水瓶在自己臉前飛了過去,最後哐的一聲,砸在了司繁的臉上。
事發突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愣住了。
隻有臉受重擊的司繁嗷地一聲,吃痛的倒在了地上,捂著鼻子嗷嗷喊疼。
兩個小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跑了上來:“繁哥!!繁哥你怎麼了繁哥!?”
“繁哥你沒事吧!?”
而那個礦泉水瓶重擊了敵人之後,就掉落到了地上,咕嚕嚕的滾到了柳煦腳邊。
柳煦低頭一看,發現這個礦泉水瓶裏還有滿滿一大瓶的水。
……那這個重量……
柳煦不禁同情的看了眼在地上打滾捂著鼻子嗷嗷叫喚的司繁,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很快,一陣腳步聲從他身後響了起來,由遠及近。
柳煦迴過頭,來者竟然是沈安行。
沈安行單肩挎著包,雙手插兜,還沒睡醒似的睡眼惺忪,滿臉無語地看著他。
柳煦愣了。
反倒是司繁的牛姓小弟激動非常,見到沈安行走過來,牛蘇浩就立刻站了起來,滿臉通紅的朝他吼了起來:“你誰啊你!?我們打架關你什麼事!?滾!!!”
沈安行視他如空氣,隻伸手撩了一把頭發,不怎麼在意的看向柳煦:“你仇家?”
柳煦:“……算,算是吧。”
“我他媽跟你說話呢!!”牛蘇浩急的跳腳,大罵道,“你憑什麼突然出現揍我大哥!?你有病啊!?”
那兩個錄像的女生見他突然出現,也急了:“對啊!你到底誰啊!?”
“我們在這裏處理事情關你什麼事!?”
沈安行一句話沒迴答,得了柳煦的肯定之後,他就低下頭看了眼在地上打滾的司繁,眉眼裏滿是厭煩。
沈安行出現的太突然,柳煦有點反應不過來。
等愣了一兩秒後,他才反應過來了一些。
沈安行在他前麵離開的教室,而現在還會這麼及時的在這裏出現,他又是在柳煦前麵離開的教室……
……難道……
“……不是,沈安行。”
柳煦身在打架場所,卻有點哭笑不得起來:“你跟蹤我啊?”
沈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