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zhàn)是還在冷戰(zhàn)的——雖然方式比較別致。
沈安行就這麼可憐兮兮地揪著柳煦一點衣角,跟著他一前一後地走迴了寺廟。
四人站定在了寺廟門口。
走了這一路迴來,謝未弦都沒看到該從村子裏飄迴寺廟來的佛像身影,一時間心裏莫名其妙,就道:“奇了怪了,怎麼那佛像不往迴飄?”
“估計是根本不用飄迴來,天亮之後就自動瞬間移動迴來了吧,很常見的,這種橋段。”
陳黎野一邊說著,一邊見怪不怪地抬腳踏進寺院裏,又問:“你在村子裏看見它在飄?是在殺人嗎?”
“那倒沒有,就是在飄。”謝未弦跟在他後麵走了進去,說,“很單純的飄,跟遛彎似的,家家戶戶窗戶跟前都去了。”
原來如此。
柳煦跟在後麵沉默著聽了一路。聽謝未弦這麼說,他就在心裏念叨著想,原來一開始接引人所說的“晚上的時候拉緊窗簾,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往窗外看,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不要出門”——是這個意思。
晚上會有巨大佛像跑到村子裏來溜達,所以不要開窗戶出門。
“所以,那個玩意兒在一邊飄,你就在一邊跟人家守夜人打架?”陳黎野說,“那你倆可打得真有意思。”
謝未弦涼涼道:“要是真的那麼有意思,他跑什麼。”
陳黎野笑了一聲。
——他們兩個之間氣氛倒是一如既往地不錯。
柳煦手插著兜跟在後麵,跟他們隔了幾米的距離。
這幾米像是道粗重的明暗分割線,把兩兩成對的四個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明”麵的陳黎野和謝未弦之間有多氣氛融洽,“暗”麵的柳煦和沈安行之間就有多氣氛緊張。
這一路走來,兩人誰都沒吭聲,周遭的空氣就像是墜入了冰山地獄裏似的,冷得簡直能結冰。
柳煦其實已經不怎麼生氣了。畢竟這事兒說到底,也不過是沈安行被他逼急了推開了他的手順帶朝他吼了聲“別碰我”而已。
現在仔細想想,他反倒還覺得因為這點兒事而生氣的自己也未免太玻璃心了。
根本就沒什麼值得生氣的。
但他卻有點不樂意就此釋懷。這事兒看著確實就是這麼件小事,可再深究一下,這就是沈安行在故意瞞著他。
瞞著他幹什麼啊?
能力到底怎麼了,沈安行為什麼不跟他實話實說?
柳煦莫名覺得有點委屈。自打八年前沈安行跟他告白他倆把話說開了以後,沈安行就沒有瞞過他任何事。
怎麼死過了七年現在好不容易迴來,沈安行反倒還學會瞞著他了?
他手上到底怎麼了啊?那個能力難不成會反噬,現在已經侵蝕到手上了?
……應該不會吧。是這麼大的事情的話,沈安行不可能不跟他說……
柳煦心裏越想越害怕,又因為沈安行故意瞞他而窩火又難過。
……不過話說迴來,沈安行瞞著他也是為了他好。他也是不想讓柳煦擔心……
果然還是不該因為這點小事跟他生氣吧?這也太玻璃心了!大男人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那要去和好嗎?
可要是不跟他繼續(xù)生氣,想來他也是不會說的。
可……是不是不該拿生氣來逼他開口?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傷他心了?
柳煦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糾結,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他倒也真沒變,一到沈安行跟前,他平時那些運籌帷幄的果斷策決能力就會全部作廢,能把自己一個人困在迷宮裏,彎彎繞繞地左撞右撞找不到出口。
明明什麼事情都能很果斷地做個決定做個了結,偏偏若是事情一牽扯到沈安行,他就能把自己糾結成一團麻線。
就這麼走了一路,在自己給自己建成的迷宮裏繞來繞去繞了半天之後,柳煦就把自己繞了個悵然。
他忍不住想,要不跟他和好,好好談談吧?
跟他生氣確實有點太傷他心了,他好不容易從地獄裏爬迴來……
柳煦知道這有多不容易,也確實不想和他吵。
……但是推開他還故意瞞著他什麼這點還是太讓人火大了!
道理柳煦都懂,他也很為沈安行著想,但偏偏他向來是被沈安行偏愛的那個,眼下這個坎是無論怎樣都難以在短時間裏邁過去。
還是想跟他生氣。
柳煦撇了撇嘴,決定讓自己的理智跑去見鬼,這次他非要跟沈安行生氣。
你他媽兇我還有事瞞著我!?!
哄吧!自己想辦法哄!自己氣的自己想辦法!!
想到此處,柳煦就氣哄哄地放棄了思考,跟著前麵兩人走過了院子,來到了廟前。
前麵兩個人走進了廟裏,柳煦也跟著抬起腳邁過了門檻,走進了廟中。
柳煦抬起頭來。
佛像和昨天一樣,依然頂天立地地立在廟中。可和昨天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它似乎離門口更近了些。
那要命的壓迫感和令人窒息的恐懼感也變得更加強烈。
“還真是自己迴來了。”
謝未弦嘟囔了一聲,接著帶著陳黎野往裏走去。
柳煦跟在這兩人後麵,也往佛像後麵走了過去。
畢竟謝未弦先前剛說過,這佛像的背麵和正麵並不一樣。
他們得一探究竟。
柳煦往裏走了走,繞到了佛像的後麵。
他抬頭一看——
佛像的背麵是一片猩紅的黑色,盡是無數擠在一起的小孩,以及他們每一個人伸出的手。這些小孩都表情扭曲地大張著嘴巴,像是在大聲哭叫哀嚎,又像是在大聲求救。
而那無數隻伸出的手都向著上空。每一隻手都十分用力,用力得指關節(jié)都肉眼可見地繃得筆直。
佛像背後的小孩太多,它們人擠著人無聲地慘叫著,如同一個擁擠的人間煉獄。
每一個小孩都掙紮著,想從這人間煉獄裏脫身而出。
柳煦當場如遭雷擊,心肺驟停了一瞬。
隨後,他立刻瞳孔一縮渾身一哆嗦,尖叫一聲,轉頭就想跑。
結果轉頭他就撞到了沈安行懷裏。
柳煦:“……”
沈安行:“……”
另外兩人:“……”
另外兩個人很識相地側過了頭,繼續(xù)研究佛像的背麵,裝作沒看到這一幕。
而沈安行這邊,在柳煦轉頭撞到自己懷裏之後,他就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他,兩手按住了柳煦雙肩。
這個場麵好像並不該發(fā)生在冷戰(zhàn)之中的兩個人身上。
柳煦抽了抽嘴角,訕訕地從沈安行懷裏離開,默默地甩了甩手,又重新插起兜,轉身離開,打算當做什麼都沒發(fā)生過。
他轉過頭,準備去克服本能,麵對佛像後麵的人間煉獄。
沈安行見他明明害怕卻還是要去,一時擔心,連忙叫了他一聲:“楊花!”
柳煦有唿必應,被沈安行這麼一叫,就停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剛被嚇過所以情緒略顯脆弱,又或許是他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這件事並其實還是有點後悔的原因,亦或是沈安行在他這裏實在是太過特殊的一個存在,所以在被叫住的那一瞬,柳煦突然有點恍然。
他先前的糾結和氣憤在這一刻竟全被這一聲唿喚挫骨揚灰。
他停在原地,竟然久違地被沈安行一聲喊得緊張起來,插在兜裏的雙手都輕輕地攥成了拳。
柳煦想,他要是跟我說實話,好好哄我的話,我馬上就迴去抱他。
說到底,他也隻是想聽沈安行說實話而已。
沈安行也在他身後沉默了很久。
就這樣過了片刻後,沈安行才抿了抿嘴,喉結動了動,低了低頭,磕磕巴巴地對他說:“我……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不該瞞你的。”
柳煦站在原地,沒吭聲。
然後,他又覺得不吭聲似乎不太好,又應了聲:“嗯。”
沈安行抿著嘴,兩手交叉到了一起去,用力地搓了搓手背,又沉默著攢了好久的勇氣後,才終於又一次開了口,接著磕磕巴巴地說:“但是我……我那個,就是……”
“……就是,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不能告訴你。”
柳煦眼皮一跳。
“不是,不是我想瞞你!……就是,我自己可以的。”沈安行說,“我……我不想惹你生氣……但是這件事,真的不能跟你說……有,有規(guī)定的。”
沈安行一邊說著,一邊又心虛地縮了縮肩膀,看著柳煦,很沒有底氣地蔫蔫重複道:“黑白無常那邊……有規(guī)定的,不能說……有規(guī)定的。”
柳煦沒有立刻迴答他。
沈安行緊張兮兮地站在他身後,等著他迴答。
空氣裏一片沉默。
沈安行看著頭都不迴的柳煦,在沉默裏焦急又害怕地等待著迴答。
過了片刻後,他聽到柳煦歎了一口沉重又無奈的氣來打破沉默。
沈安行渾身一哆嗦。
柳煦也終於開了口。但他卻並沒有迴答他,而是語氣幽幽地反問了一句:“有規(guī)定?”
急於和對方和好的沈安行絲毫沒察覺到他語氣不對,趕緊點了點頭。
等點完了頭以後,他才又反應過來柳煦看不見,就連忙又應了一聲:“對!”
“是嗎。”
柳煦終於側了側身,迴頭看向了他。
但那張臉上卻沒有沈安行期待的釋然或無奈,隻有一片陰沉沉的慍怒。且那些慍怒之中,還沉著許多難過。
“是黑白無常剛剛告訴你的嗎。”柳煦道,“沈安行,你現在都會編借口來騙我了?”
沈安行:“……”
沈安行想了一路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借口被輕而易舉地拆穿,當即被說得一哽,慌了起來,連忙開口想解釋:“不是,我……”
“我可不信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沈安行:“……”
柳煦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去,最後頭也不迴地對他下了最後通牒:“在你決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之前,別來跟我搭話。”
柳煦就這樣轉頭走了。
並且好像更生氣了。
沈安行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當然記得他答應過柳煦什麼——可如今,他是真的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他。
沈安行垂下眼簾,抿緊了嘴巴。
柳煦已經轉身離開了。
謝未弦和陳黎野一直躲在佛像後麵偷偷看戲。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這兩位仗著自己資質老實力高,就絲毫不懼地貼著佛像後麵的人間煉獄,躲在後麵偷偷看戲。
一看柳煦往這邊走,兩人才連忙縮迴了腦袋,裝作在研究佛像後麵的人間煉獄的樣子。
關於地獄的資質老不老不清楚,聽八卦倒是很專業(yè)。
柳煦走了過來,一看他倆正表情嚴肅地對著佛像後麵的一群尖叫小孩,全以為他倆資曆老實力高專業(yè)對口一直在這兒心無旁騖地研究它,遂開口詢問:“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謝未弦說,“我個人是覺得把這佛像砸了就完事了。”
“確實。”陳黎野也說,“畢竟從手頭有的所有情報來看,就是這個佛像的問題了。”
這話有道理。
這個村子裏的村民為了祈求佛祖拯救村子,將村子裏的小孩全部獻祭這一信息,就是這個地獄的核心所在。
而在這個佛的背麵,竟然是這群小孩子——這就說明,這尊佛並不是真正的佛像。
老和尚沒有說謊,當年的佛像確實是被憤怒的村人推倒了。這尊佛像,並不是原本存在於這座寺廟裏,被村人們世代供奉的洪寧佛。
它是孩子們的怨念所鑄成的“偽佛”。
出地獄的方法是終結這裏的罪惡。雖然不知這群小孩為什麼會變成一尊佛像,但看它們每晚都去那個村子裏晃蕩,它們一定是想要複仇的。
隻是不知為何被困於這座“偽佛”裏,無法出手,更無法向愚昧的村民複仇。
那麼,路就已經被指明了。
——破壞這尊佛像。
“離遠點啊,被戳到我不負責。”
謝未弦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其餘三人趕遠了。
他一個人一邊慢慢走到佛像跟前,一邊活動了一下雙臂,看起來像是打算幹票大的。
柳煦蹲在地上,遙遙看著他和那尊眼看著要死在鐵樹地獄守夜人手中的佛像,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不覺得有點不對嗎。”
陳黎野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就道:“確實。”
“不管怎麼說,這也太簡單了吧。”
柳煦說:“隻要來這個寺廟聽完老和尚說完那些,再等第二天佛像自己往外走走,就能發(fā)現這個邏輯鏈了。再然後,隻要想辦法把佛像破壞,就能出去了——這都不用動腦子啊?”
“我也覺得很不對。”陳黎野也說,“這實在有點太沒營養(yǎng)了,哪有地獄一條線索都沒有,隻用一個npc的一張嘴就能全知道的?而且闖到現在,除了這個佛像後麵,我們都沒見過什麼嚇人的東西。”
柳煦:“……這樣挺好的。”
陳黎野:“但這樣很奇怪,兄弟。”
柳煦:“……”
柳煦抽了抽嘴角。
他歎了口氣,轉過頭,看了眼沈安行。
自打被他戳穿借口之後,沈安行就又自閉了。
但即使自閉,他也一直跟在柳煦後麵。柳煦被趕到了門口邊上,他就跟著來了。
沈安行一句話都不說,就低著頭,可憐巴巴地跟在他旁邊自閉著,眼神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著還挺可憐。
柳煦一看他就忍不住心軟,心中忍不住嘖了一聲,連忙在對方注意到他之前轉迴過頭去。
不行,不能心軟了。
柳煦想,沈安行必須得把事實告訴他,不然他就把這個氣生到下輩子。
居然還編借口來騙他。
柳煦氣得撇嘴。
而另一頭,謝未弦在打量完佛像,估量了一番需要用的力氣有多少之後,就伸出了手。
一枝尖利的鐵樹枝悄然出現在了他手中。
鐵樹枝越長越長,最終長成了一枝長約五米多的巨大利器。
……真·十米大刀。
他是打算把寺廟一起拆了是嗎。
柳煦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
謝未弦揚起手,將五米大刀在手中轉了一圈,向前一步跳起,手向後一轉,要把這把大刀招唿到佛祖大人的脖子上。
可就在此時,突然間,幾聲孩童的尖利笑聲響起。
那笑聲突兀又滲人,身在門邊百無聊賴等著大將軍凱旋歸來的幾人都被笑得心中一緊,瞳孔一縮。
剎那間,不祥的預感便在空氣之中鋪散開來。
緊接著,“洪寧佛”那雙石雕的眼皮突然向上微微抬起,一雙石眼瞬間變成一片黑暗,從眼角處淌下了兩行鮮血。
謝未弦一怔。
但他戰(zhàn)鬥經驗很足,隻半秒就又將心態(tài)調整了迴來。
他牙一咬心一橫,還是甩出了手裏的鐵樹。
尖利的鐵樹迴旋而來,朝著佛祖大人的脖子旋了過去。
可沒想到,就在鐵樹將要挨到它脖子的那一刻,佛像突然怒目圓睜。
謝未弦看到那雙佛眼裏,是無盡的黑暗。
隨後,佛像消失,四周變成一片黑暗,而黑暗之中,有兩排火光並列著向前而去,不知通往何方。
謝未弦手中的鐵樹劈了一片黑暗。
也理所當然地,劈了一場空。
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他明明連眼睛都沒眨,卻在一瞬間就被扔進了這片黑暗,佛像也好寺廟也罷,全都沒了。
謝未弦被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搞得有點懵。
過了幾秒後,他猛然反應過來,瞳孔當即一縮,連忙直起身子來,迴頭喊:“顧黎野!!”
陳黎野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這兒呢。”
陳黎野一邊朝他走過來,一邊如此應了一聲。
看到對方還好好站在他附近,謝未弦才鬆了口氣。
而陳黎野身後,則是跟著走過來的柳煦和沈安行。
柳煦聽到謝未弦喊出口的名字後,微微怔愣了一下,眼神在這兩人之間流連了一番,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他走了過去,問:“還真是不會那麼容易出關,這是怎麼迴事?”
“不知道,被佛扔進來的。”
謝未弦一邊收起了鐵樹,一邊又看了一番四周的黑暗,說:“不過更準確地說,是被那些小孩扔進來的。”
柳煦有點狐疑地看向了兩邊的火光:“那些小孩會這麼友好地給我們點火嗎?”
他這話倒是也對。
他們四周雖然是一片黑暗,但奇怪的是,在他們兩旁有兩排火光直直地並列著向前,點亮著黑暗,也不知通向何方。
且這些火光是金色的,看起來莫名有股佛光普照的意味。
這裏不但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還給人一種很強烈的違和感。
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誰知道。”謝未弦說,“總之,現在隻能往前走了,別掉隊。”
謝未弦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伸出手,抓住了陳黎野的手腕。
陳黎野很自然地隨便他拉起了自己,向前走去。
柳煦看著他倆和和美美地你拉著我我拉著你往前走,默默地抽了抽嘴角。
他歎了口氣,正要迴過頭打算先厚臉皮地把事情放一放,總之先拉著沈安行往前走時,手就突然先一步被對方先拉住了。
很用力地。
柳煦一怔,迴過了頭。
沈安行兩隻手都緊緊攥著他的手。柳煦迴頭看去時,就見他表情害怕又緊張,生怕再惹得他不高興似的,但又很堅決地死死拉著他的手,緊張得手都發(fā)抖。
柳煦一迴過頭來,沈安行就嚇得兩肩一縮,生怕真又惹他不高興,連忙開口解釋了起來:“我……我不求你不生氣……就是,就是……”
“……就是,我得……得拉著你。”
沈安行越說越蔫,到了最後,聲音都細得像蚊子嗡嗡。
“……你害怕。”沈安行小聲對他說,“我得拉著你……你害怕的。”
柳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