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咒術高專地下室內。
影碟機發出沙沙的聲音,吐出了一張碟片。而坐在沙發上的兩名少年尚未從沉浸式觀影的情緒中走出去,分別懷抱著唿唿大睡的水獺,怔怔地盯著已經變成了一片藍色的屏幕,眼瞼下還有明顯的熬夜痕跡。
半晌,吉野順平輕聲開口:“沒想到《jojo的奇妙冒險》是這樣的故事呢!
“以為是老少鹹宜的子供向冒險喜劇,實在是大錯特錯了啊!被⒄扔迫收f道。
原本打算把這部動畫當做開胃小菜的兩人,竟然不知不覺地從第一集 開始就一口氣看了下去,把前三部都看完了。
剛才影碟機退出來的,就是第三部 的碟片。
沉默又持續了片刻。
“感覺就算放映已經結束了,但臺詞還在內心久久縈繞不去啊!被⒄扔迫收f道。
“對啊,”吉野順平深表讚同,“比如‘wryyyyy’,還有那句——‘下一個就是你了,承太郎!’”
虎杖悠仁下意識地接了一句:“野郎……dio!”
那一瞬間,兩人同時一愣,隨後對視了一眼。
已經成為了朋友的男生之間,光是一個眼神交換,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昏暗的放映室裏,隻有屏幕上放出的藍光能微微照亮室內的擺設。兩人微垂著頭、各自抱著一隻水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麵而立。
突然,吉野順平神色一變,一手抱獺,一手抬起直指虎杖悠仁,吐出了dio的臺詞:“下一個就是你了,悠太郎!”
“野郞……”虎杖悠仁擲地有聲,“平奧!”
“ho……朝著這邊走來了嗎。沒有逃跑而是朝著kono平奧靠近了嗎?難得你的祖父五條悟仿佛大福限購時間結束那一刻還在拚命朝著店鋪奔跑的糖尿病患者那樣,拚著老命把我的術式的秘密告訴了你!”
“不靠近你的話,要怎麼痛打你一頓呢!
“hoho,那就更加靠近一點吧!”
隨後兩人開始一步一步朝著彼此的方向走動,逐漸靠近……
“歐拉!”
“木大!”
“你們,在幹嘛?”
放映室門口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令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兩人猛地一僵。
“……”
兩人僵硬地緩緩轉過了頭,便看見五條悟雙臂抱胸,斜靠在門口,滿臉興味地問:“祖父五條悟像什麼結束之前的什麼什麼那樣?”
那一瞬間,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都被嚇褪了色。
“話說我剛才聽見地下室有聲音,所以才過來看一眼。沒想到你們竟然還在這裏看電影?現在已經是早上了。”五條悟倒沒有糾結什麼“祖父五條悟”和“糖尿病患者”,好奇地走到影碟機前蹲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們剛才都看了什麼……”
他把碟片從影碟機裏取了出來:“哦,是這個啊。我還沒看過。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非常好看!”虎杖悠仁連忙試圖挽迴,“五條老師有空也可以看一下!”
“是嗎?但是最近一個多月裏,老師我還挺忙的,就連睡眠時間都很短呢,一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恐怕沒什麼時間看了!蔽鍡l悟隨意地抱怨著,將碟片放進盒子裏,隨後迴頭,看向兩人。
“五條老師……也要多注意身體。”吉野順平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啊,睡眠至少也要保證六小時以上!”虎杖悠仁大聲建議。
五條悟一愣,隨後臉上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們是在關心我嗎?好感動!”他豎起了大拇指,“不過老師也會反轉術式哦!累的時候也可以利用反轉術式獲得新鮮的大腦!沒問題沒問題!”
雖然兩個孩子一臉不好意思,但他們懷裏的咒骸都一直處於睡眠狀態。就算剛才在他麵前經曆了社會性死亡也一樣……
五條悟若有所思。
穩定咒力輸出的速度意外地快吶。
“ok,等下你們先去休息一下吧。反正今天上午是輔助監督來給你們上課,多數是伊地知。他上課總喜歡說長——到讓人打瞌睡的開場白,所以他的課翹一點也沒關係!
五條悟關掉了電源,隨後衝著虎杖悠仁招了招手,“悠仁就先過來!
“那我先走了。”吉野順平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立刻說道。顯然就算通了宵,他也並沒有要翹課的打算。
看著吉野順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虎杖悠仁迴頭看五條悟的時候,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自然知道五條悟留他下來是為了什麼。
五條悟無聲地關上了地下放映室的門,隨後朝著虎杖悠仁走了過來。
“看來你們都已經克服了咒骸的咒力輸入量!彼α诵Γ皫值貌诲e。算是階段性成功吧!
“不過想到階段性成功的獎品入口時的味道,就總覺得不太興奮得起來啊!被⒄扔迫侍址髁艘话涯X後的碎發,坦白地說。
“哈哈……那悠仁希望手指是什麼味?巧克力味?燒烤味?”五條悟笑著打哈哈,“不過要想讓兩麵宿儺變成其他口味,也不太現實啊!
虎杖悠仁臉上滑下黑線:“總覺得,被五條老師這麼一說,反而覺得宿儺手指更惡心了!
五條悟笑著沒有說話。他從口袋裏取出一根兩麵宿儺的手指。
虎杖悠仁下意識地攤開手掌,準備接過宿儺手指,但五條悟卻在將宿儺手指遞給他的中途頓住了。
人民教師的手捏著包裹在符紙中的手指,微妙地懸停在半空。那雙碧如青空的眸子,此刻正在眼罩後緊緊盯著虎杖悠仁的臉。
“嗯?”虎杖悠仁一愣,“怎麼了?”
“說到這個……”五條悟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問道,“最近宿儺意外地安分呢,就連現在也是——這是悠仁要攝入的第三根手指了吧?但宿儺卻絲毫沒有動靜。你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不啊,”虎杖悠仁懵逼地搖了搖頭,“我沒發現什麼問題!
“是嗎?”五條悟露出思索的表情,“兩麵宿儺都在幹嘛?難道一直在睡懶覺嗎?”
像是在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一般,五條悟突然舉起另一隻手,彎曲手指,用指關節對著虎杖悠仁的額頭敲了敲,隨後舉起手掌豎在嘴邊,衝著他叫道:“喂,兩麵宿儺,快起床,吃飯的時間到了哦——”
說罷,他還在嘴唇上豎起兩根手指,悠揚地吹了聲口哨。
虎杖悠仁:“……”怎麼跟喚狗吃飯一樣?
這種方式怎麼可能把兩麵宿儺叫出來啊。這樣想著,虎杖悠仁一陣無語,剛準備開口,麵頰上的皮膚卻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眼瞼下的兩條眼縫張開,猩紅的眼珠猛然翻了下來,左頰同時長出一張嘴來,陰惻惻地說:“五條悟,下次敢再用這種方式叫本大爺,就殺了你!
“哦哦,這不是出來了嗎?”五條悟滿意地打了一個響指。
虎杖悠仁決定放棄思考。不過早在某一天突然開始想象兩麵宿儺睜眼露嘴說話的時候,自己如果去拍一張x光片會是怎樣一副景象之後,他就已經決定要適時地無視某些會傷害他心靈的東西了。
但五條悟的聲音卻沒有停止。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兩麵宿儺,語氣像是有些漫不經心:“說罷,兩麵宿儺,最近這麼安分是怎麼迴事啊?”
“嗬,”兩麵宿儺牙齒尖銳的嘴吐出一口氣來,“你們這些咒術師的日常有什麼好看的?簡直讓人作嘔,還不如睡覺!
要不是那個光頭……
迴憶起少年院裏埼玉一拳擊殺特級咒靈時,自己同樣感受到咒靈體內的手指消失,兩麵宿儺的情緒便陰沉了起來。
他的手指就連五條悟都無法破壞,但竟然在光頭的一拳下碎成了渣。
更何況在蟄伏觀察之下,兩麵宿儺能發現五條悟雖然表現張狂,但他的行為舉動都是有邏輯的,總的來說依舊能被歸類於“理性的人”的範疇。但那個光頭則不一樣。
那家夥自稱興趣使然的英雄,也就是說他的所有行為都出自自己的興趣,也因此無法預測行動模式。
想到這裏,兩麵宿儺眼前浮現出埼玉那顆光溜溜的腦袋。隻是此刻他迴憶中的那顆禿腦袋上,那呆滯的笑容在他腦中自動變成了一副無比陰險的嘴臉。
在目前的宿儺心裏,埼玉的危險級別無疑已經比五條悟更高。
剛才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看著動畫、學著裏麵的角色“wryyy”叫的時候,兩麵宿儺就不耐煩得想要搶奪身體控製權、動手削掉吉野順平這個電影狂小鬼了。但那一瞬間,埼玉的雞蛋頭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埼玉之所以還對他保持著放縱容忍的態度,完全是因為他複活之後和身為人類的虎杖悠仁共用一具肉〇體、而且還沒有殺過人的緣故。
假如他逞一時之快,把吉野順平給砍了,按照虎杖悠仁這小鬼的性格肯定會要求自我處刑,這樣一來那個光頭動手時就不會再有顧忌。
自己真的會被幹掉。
想到這裏,當時的兩麵宿儺隻能壓抑住內心的殺意,黑著臉在兩個小鬼此起彼伏的“wryyyy”聲中闔上四眼堵住耳朵,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
總之現今還是保持低調,設法讓虎杖悠仁這小鬼多攝入幾根手指,等實力變強之後,再趁著光頭不備設法奪取身體控製權發動突襲,直接展開領域……
對了,那光頭的肉〇體不錯,虎杖悠仁的身體根本無法與之相比,說不定比他千年前自己的身體還更加好使。
如果沒辦法使用的話,那吃了也行。
如果能得到那具身體的話……
“嘴上還真是不留情啊。明明現在隻是個從咒物屍蠟裏複活的老家夥了!蔽鍡l悟藏在眼罩後的眼睛盯著兩麵宿儺看了一會兒。
總覺得兩麵宿儺似乎在圖謀著什麼。不過即使如此,要想讓虎杖悠仁更加迅速地成長,也必須走讓他吞下更多手指的這一步。
五條悟將宿儺手指交到了虎杖悠仁的手裏:“給你吧,F在就吃,我可以待在你身邊觀察一下!
“好!
虎杖悠仁剝開手指上封印的符紙,將宿儺手指塞進了嘴裏。隨後,他雙眉猛地皺緊,握拳用力捶打著胸口,麵頰上的咒紋若隱若現,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五條悟歎了一口氣。
算算時間,今天晚上埼玉就要迴來了。他稍微分心想道,總之從明天開始,虎杖悠仁的事情就又可以交給光頭了。
……
與此同時。
昏暗的地下排水係統內,有節奏的水滴滾落的嘀嗒聲中,驟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是兩麵宿儺。不會有錯的,那絕對是兩麵宿儺的力量。”
井蓋漏下的幾線微光裏,灰塵像浮遊生物一樣在光線中漂浮著,隨後被兩個經過的人影帶起的氣流攪得四下紛飛。
“你沒問題嗎,真人?”
夏油傑輕聲問道。此刻他正將真人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半背半扶著真人前進。
“嗬……我像是沒問題的樣子嗎?”
真人的衣褲早已在變形為鳥的時候被他的身體撐破,那張布滿縫合線的麵孔青青紫紫、布滿刮痕,鼻孔還在斷斷續續地流出血來,順著嘴唇和下巴一滴滴落在地上,在地麵上沿著行走軌跡綿延出一條血線。
雖然隻是被踢了一腳,但憑借咒靈那能夠直接用咒力恢複身體的強大愈合力,他竟然到現在還依舊無法令臉上的傷口愈合。
“毫無疑問,那是我曾經經曆過的、宿儺的攻擊!闭嫒颂鹨浑b手輕輕撫摸著腫起的麵頰,隨後“嘶”地抽氣,“這是能夠觸及靈魂的攻擊,直到現在還疼得厲害啊?峙挛医酉聛碇辽僖粋月,都沒辦法再展開領域了吧。”
夏油傑扶著真人向前走,表麵上顯露一副關切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卻在內心暗中思考著。
既然真人確認那是兩麵宿儺的攻擊,應該就不會有錯。那,為什麼兩麵宿儺會躲藏在與幸吉的“究級機械丸”內呢?
而且在兩麵宿儺出手之前,無論是他還是真人都沒能察覺兩麵宿儺的存在。這說明兩麵宿儺隱藏了自己的氣息,直到攻擊瞬間才出現。而這一行為,又必須通過和虎杖悠仁的合作實現。
仔細思考會發現,自從虎杖悠仁入學咒術高專開始,似乎己方的計劃就沒有一項成功。
少年院事件、真人的試探、交流會的偷襲、還有現在設法解決掉機械丸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
——而所有失敗的計劃,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兩麵宿儺。
少年院事件的參與者包括“宿儺容器”虎杖悠仁,真人偷襲的時候也是對準虎杖悠仁發動的攻擊;
交流會上花禦死於宿儺的瞬殺之下,這一次則是兩麵宿儺隱藏在了究級機械丸的駕駛艙裏……
想到這裏,夏油傑微微皺起眉頭。
不,感覺脫軌開始的節點似乎更早一些。
但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他卻無從獲知。
就在這時,前方的黑暗中響起了草鞋走在地麵上的聲音。陰影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嬌小的身影。
“你們說,宿儺大人怎麼了?”
雌雄莫辨的聲音響起。身穿僧衣、留著妹妹頭短發的少年的模樣逐漸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他用手指攏著寬大的衣袖,臉上滿是冷漠。
“裏梅。”
夏油傑抬起頭,笑了笑,叫出了來人的名字。與此同時,他遺憾地心想,兩麵宿儺的行動似乎和自己的預計大相徑庭。
裏梅是千年前唯一隨侍在兩麵宿儺身邊的手下。雖然夏油傑的計算參考了裏梅的意見,但裏梅與兩麵宿儺的聯係畢竟是千年前的事情。
即便裏梅了解千年前的兩麵宿儺,但他卻未必能理解現在的兩麵宿儺。
現在的兩麵宿儺的心思,沒有人能讀懂。
夏油傑心想,雖然不覺得兩麵宿儺會真的和人類合作,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把寶全押在兩麵宿儺身上。
說到底,身為詛咒之王的兩麵宿儺過慣了唯我獨尊的日子,期待他加入咒靈方本來就是相當理想化的想法。
自己這邊,還需要更多的底牌。說到這個,鬼城的怪物或許不錯。
漏瑚曾經說他已經解決了鬼城的怪物,但那之後不是得到證明了嗎?被漏瑚誤以為是鬼城的怪物的家夥,隻是個正好出現在那裏的、使用了改造肢體的普通人罷了。
既然如此,那“四年前的夏油傑”在鬼城孵化出的咒靈,應該還在那裏才對。
接下來,就去鬼城把孵化出來的咒靈收入囊中吧。就算為此必須破壞整座鬼城,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裏,夏油傑瞇了瞇眼睛。
他停下腳步,從自己肩上拉下真人的手臂,交給了裏梅。
“來得正好,真人就交給你了,裏梅!毕挠蛡軘[了擺手,轉身朝著出口走去,“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這次,一定要把鬼城徹底翻個底朝天。
晚上七點半。
埼玉拎著下飛機之後到超市買來的雞蛋和半價壽司套餐,兩眼發直地站在自家樓下。
迴到東京之後,七海建人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傑諾斯同樣在下飛機之後就匆匆獨自離開了。他從與幸吉那裏強行要來了一些機械丸身上使用的、輔助咒力攻擊的部件,準備帶去給庫斯諾博士收集數據,好將有用的部分安裝在自己身上,加強自己的咒力戰輸出水平。
因此,如今麵對這一慘狀的,隻有埼玉一個人。
——隻見前一天還好好的公寓樓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灰敗的斷壁殘垣,扭曲的鋼筋和不規則的混凝土塊所組成的廢墟中,絲毫找不到埼玉原本那個狹小卻溫暖的家的任何影子。
遭難的不僅是埼玉所住的公寓樓——整片鬼城區域都被人一視同仁地掀了個底朝天,高樓不是被焚燒就是被徹底轟倒,街邊的商鋪卷簾門被人徹底拆了下來,就連地磚都被鏟了起來,根本分不清哪裏曾經有過什麼建築。
就在埼玉的腳邊,斷裂的水管一下下往外噴著自來水,四周還在冒著蒸汽白煙,活像是遭了隕石飛來衝。
“騙人的吧……”
埼玉怔怔自言自語,手裏裝著打折壽司便當的塑料袋“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的水泊之中。
一陣輕風吹過。背對著七點半最後的夕陽,光頭披風的身姿無比蕭瑟。
隻不過是出去執行了個升級任務而已,迴來之後,家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