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港口mafia，真的還有希望嗎？


    森鷗外有點恍惚。


    可是在場根本沒人在意森鷗外的想法。


    五十嵐凜有點驚訝：“怎麼突然想提前了？”


    “因為覺得很無聊。”太宰治輕聲說。


    他今天看到“羊”的那群人的一舉一動根本逃脫不了他手掌心的樣子，就覺得很無聊。太宰治又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超出他掌控的東西……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心情。


    所以他才期待，五十嵐凜能不能帶給他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太宰治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五十嵐凜看。


    五十嵐凜揉了把太宰治的頭發。


    其實他之前沒想好給太宰治什麼獎勵……但是看到太宰治剛剛灰暗死寂的眼神，五十嵐凜突然有了個想法。


    所以他舒展開了眉眼：“可以。”-


    五十嵐凜答應了獎勵，卻沒馬上給。


    太宰治問他的時候，他說時間沒到。


    時間沒到？太宰治內心裏一瞬間閃過許多個猜測。


    但是無論太宰治怎麼猜，當他大半夜被五十嵐凜從被窩中挖起來的時候都是懵的。


    他勉強睜開眼，辨別出是五十嵐凜。


    太宰治迷迷糊糊地要栽迴被窩裏去，還不肯換下睡衣。


    五十嵐凜問他：“你不想要獎勵了？”


    太宰治一癟嘴：“可是我好困——”


    他借機扯住五十嵐凜常穿的那件大衣不放手，含糊著說：“凜帶我去。”


    下次一定不做這種事了。


    五十嵐凜歎了口氣。


    他脫下大衣，蓋在太宰治身上，又將扣子一個個扣好。


    於是太宰治便在半夢半醒之間被五十嵐凜背了起來。


    他靠在五十嵐凜的背上，又穿著五十嵐凜的外套，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太宰治聞著，一時失去了睡意，可是又不想讓五十嵐凜把自己放下來。


    他沒出聲，控製著自己的唿吸，半闔著眼裝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宰治漸漸地聽到了海潮聲。


    海潮聲慢慢地近了。或許是因為最近晚上橫濱特別安靜，分明相隔還有一段不遠的距離，太宰治竟然聽得非常清晰。


    “醒了就下來自己走。”


    ……當然，這個聲音，太宰治聽得也很清晰。


    太宰治小聲地嘟囔一句：“我沒醒。”


    五十嵐凜被他逗笑了。


    嘴巴說著讓太宰治下來自己走，五十嵐凜還是沒把他放下來。


    “剛剛快到海邊的時候，”五十嵐凜說，“你的眼睫毛動了動。”


    太宰治怔了怔。


    在他出神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海邊。五十嵐凜將如同個橡皮泥似的太宰治放在沙灘上，抬起頭，看眼前的海。


    放眼看去，都是沉悶的黑，連盡頭都望不到。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海岸，發出沉悶的聲響，聽起來壓抑得不行。海平麵上掛著一輪慘白的月亮，就連星星也沒有，更添了幾分陰森。


    太宰治學著五十嵐凜的樣子看了兩秒海之後，便覺得無趣。


    他撇了撇嘴，心下一陣失落。


    過了會兒，他聽見五十嵐凜開口說：“你看到這片海的時候，會想起誰？”


    太宰治有些喪氣。


    看海而已，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從來對高空和大海都沒有什麼興趣。


    出於對五十嵐凜的最後那麼一丁點期望，太宰治迴答：“這個世界。”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蒼白而空洞。


    “而我想到了你，太宰。”


    五十嵐凜沒看他。要直白說出心底的話，對五十嵐凜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看著太宰治會難上加難。


    ……雖然他隻是在背之前寫的臺詞。


    既然已經說出第一句話，後麵的話似乎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我一開始對你挺好奇的，”他說，“我見過許多小孩，有自幼失去雙親的，有被家族背叛的，有失去摯愛的，有天生與世間隔離的，你確實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一個小孩。”


    太宰治擰起了眉。


    他不滿地說：“原來我隻是個小孩嗎？”


    五十嵐凜被他這麼一打斷，突然卡殼，忘記了本來已經準備好的臺詞。


    雖然有提前準備小紙條，但是被太宰治盯著，總不能拿出紙條來看吧？


    ……那樣的話，五十嵐凜覺得自己還不如學隔壁對岸國家的宮廷劇裏的女主角一樣，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現在隻能臨場發揮了！


    “我倒是想把你當小孩看，”五十嵐凜說，“不過你並不希望吧？”


    “……可是看海上日出這種，明顯就是小孩子才感興趣的事。”


    太宰治不滿地反駁。


    五十嵐凜奇怪地看他一眼：“誰說我是帶你來看日出的了？”


    太宰治愣了，但他的眼睛卻亮了起來：“誒？！”


    “不過現在還是要讓你看一下——嘛，不是根本目的。”


    五十嵐凜選的時間剛剛好，此時天微微露白，火紅的太陽正從海平麵上冉冉升起，將原本陰沉的大海照得無比明亮，與之前他們看到的，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


    可那明明是同一片海域。


    “多漂亮的海，但無論表麵再光鮮亮麗，海底也都是照不到光的。”


    五十嵐凜頓了頓，問：“太宰，港口mafia有你要找的東西嗎？”


    太宰治抬起頭。


    “我聽森秘書之前說過，”五十嵐凜迴憶了一下，“他說你是因為想體驗mafia的日常，想接近死亡，才加入港口mafia的。”


    “所以……”五十嵐凜撓了撓頭，“我覺得我當首領的港口mafia，恐怕要讓你失望。”


    畢竟五十嵐凜根本沒有像森鷗外那樣的野心，成天就想著打遊戲，就算發展也是想著往這方麵靠。


    “我知道港口mafia的規矩。”


    五十嵐凜平靜地說：“港口mafia沒有辭職，隻有叛逃。但是我是首領，我說的話才是規矩。”


    “我給你的獎勵就是——你隨時可以離開港口mafia，並且我保證，不會有人來追殺你，你也不會上港口mafia的黑名單。”


    太宰治一時不知道該給出什麼反應才好。


    他腦袋中晃過許多個念頭，但都一一否定了。


    不想走，不想離開。


    因為他在這裏。


    太宰治說：“我不要這個獎勵。”


    他隨手掏出裝在五十嵐凜大衣口袋裏的耳機，在五十嵐凜麵前晃了晃：“我隻要這個。”


    “這個就夠了。”


    太宰治迎上五十嵐凜不解的眼神，輕聲說。


    太宰治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有多好。


    隻有他和五十嵐凜兩個人。


    ——但是那件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