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的迴答倒是在星野修吾的意料之中,而鶴丸國永的話反而讓星野修吾有些意外:“怎麼迴事,鶴丸?”
太刀的偵查雖然不太好,星野修吾卻是對鶴丸國永的實力很有自信的——能夠不動聲色地甩開鶴丸國永的跟蹤,那個鯉先生,看起來的確是不簡單。
“主殿睡下沒一會,那個鯉先生就浪浪蕩蕩地出了門,”鶴丸國永正了正臉色,事無巨細地匯報道:“我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他的身後。”
他雖然平時做事喜歡不按常理出牌,但星野修吾吩咐下去的事情也從來未曾渾水摸魚過。
“他在路邊的貨攤子吃了關東煮、去茶屋吃了三色丸子,還去了居酒屋喝了一會兒清酒——完全是一副浪蕩子的姿態,甚至還趁著店家不注意不交錢就溜走了。”鶴丸國永撇了撇嘴,想到那人理所當然白吃白喝的行為,頗有些無語地說道。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樣的人啊。”加州清光也有些目瞪口呆。
那個鯉先生雖然言語輕佻,但是也難掩其姿態優雅,舉止間更是隱隱約約透著尊貴之氣,看起來就像是個貴族子弟,實在是無法把他和蹭吃蹭喝聯係起來。
“然後呢?”星野修吾問道。
聽著鶴丸國永的描述,星野修吾已經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個人瀟灑隨性的姿態了,不由得眼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介於優雅與放蕩之間,風流而雍雅。
“順了兩瓶清酒,醉醺醺地離開居酒屋後,他就輕飄飄地去了溫泉澡堂,”說到這裏,鶴丸國永麵露尷尬之色,“我又不能跑去澡堂裏盯著人,看見旁邊有棵樹就爬了上去等他出來——正好可以同同時看到澡堂的前門和後門。”
“然後我等了小半天,也沒有等到那個鯉先生出現,進去一問,鯉先生根本沒有進溫泉,繞了個圈就從後門走了——而我,完全沒有發現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就連現在,鶴丸國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鯉先生到底是什麼時候、用著什麼方式從他的眼皮底下消失的。
星野修吾饒有興致地聽他說著,鳶紫色的眼瞳中閃爍著興味的流光。
這個鯉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對了,那個溫泉澡堂的老板,還交給我了一個信箋。”
鶴丸國永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個淡紫色的信箋,遞給了星野修吾,“說是那個鯉先生留下的,如果誰去找他,就把這個信箋交給要找他的那個人……主殿,信上寫了什麼?”
鶴丸國永看著星野修吾臉上越發明顯的笑容,忍不住出口問道。
星野修吾笑著將信箋交給他,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你自己看吧。”
鶴丸國永神色古怪地接了過來,隻見那信箋之上活靈活現地畫了個吐舌頭的鬼臉,旁邊還寫著“笨蛋”兩個字。
被嘲諷了的鶴丸國永微笑著把信箋團在了一起,咬牙切齒地說道:“可這真是個大大的驚喜啊。”
星野修吾忍不住笑出了聲。
想來那個鯉先生恐怕是一開始就發現了鶴丸國永的蹤跡,然後一直“遛”了他一路,直到覺得無趣才把人給甩開了吧。
“信上寫了什麼啊,主人?”見兩人這個反應,加州清光有些好奇地問道。
能夠讓一向大大咧咧的鶴丸國永氣成這樣,那個鯉先生到底在信箋上寫了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鶴丸國永飛快地打斷了想要說些什麼的星野修吾,非常強行地轉移了話題,“話說,加州你那邊調查出來什麼了?那個失蹤案到底是怎麼迴事?”
雖然知道鶴丸國永這是在轉移重點,不過加州清光還是正了正臉色,說道:“我去調查了一下,附近幾個村鎮,最近都有貌美女子失蹤的案件發生,就算是家裏人報了案,卻什麼收獲都沒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嗎……?”星野修吾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那這些女子除了容貌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共同特征嗎?”
加州清光搖了搖頭,“消息太過零碎,暫時還沒有明顯的發現。”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主人,你覺得這是惡鬼做的嗎?”
“如果是人類做的,想要不留下一點痕跡是很難的。”星野修吾神色淡淡地迴答他的疑問,“不論是多麼高明的兇手,在小範圍內頻繁作案,都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而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能概括的。”
而惡鬼是不同的。
以人類的血肉為食的惡鬼,能夠快速、徹底處理掉“屍體”,而不被任何普通人發現。
“清光,你再去仔細調查一下。如果是鬼的話,我們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星野修吾神色鄭重地對加州清光囑咐道。
“知道了主人,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加州清光信誓旦旦地應了下來。
“那我呢?”
“鶴丸你跟清光一起去。”
“我可以拒絕嗎?”這種打探消息的任務實在是特別無聊,喜歡驚喜和刺激的鶴丸國永對此滿臉排斥。
“你說呢?”星野修吾不答反問。
鶴丸國永毫無幹勁地說道:“這可真是一件毫無驚喜的任務。”
“難道說,你更喜歡跟著鯉先生?”
想到那信箋上的鬼臉,鶴丸國永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星野修吾笑了笑。他換了一個更舒服一些的姿勢,單手撐著下巴,懶懶地打了個嗬欠,“至於我,就在這裏等鯉先生迴來好了。”
“主人,你為什麼這麼在意他啊?”加州清光有些好奇地問道。
“在意他?不,我隻是有一種直覺,”星野修吾微微合了合眼,斂去了眼底思慮的神色,“他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裏的。”
像是那樣瀟灑隨性的人物,不太可能在這平平無奇的小鎮中停留那麼多天。
他住在這裏,絕對是有什麼原因。
“那個鯉先生,恐怕知道關於女子失蹤一案的真相。”
正是因為知道,才會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仿佛開玩笑一樣來調侃這種暗藏危險的事情。
“與其在這妄加揣測,不如直接開誠布公地與他談一談,就算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還有你們呢。”星野修吾語氣輕柔,聽起來漫不經心,而一雙鳶紫色的眼瞳中卻隱隱帶著篤定之意。
他相信他的直覺。
日過半晌,提著兩壺清酒的鯉先生終於悠哉悠哉地迴了旅館,正準備迴房間,卻見隔壁的房門被輕輕地拉開了。
“喲,美人。”鯉先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姿態熟稔地邀請道:“要一起來喝一杯嗎?”
星野修吾抬手掩唇,低低地咳了一聲,麵帶笑意地看著他:“病人可不適合喝酒啊,鯉先生。”
“說的也是。”鯉先生伸手摸了摸下巴,有些遺憾地說道。“不過,就算是沒有美酒,美人應該也會對‘故事’感興趣吧?”
“故事?”星野修吾挑了挑眉,“什麼樣的故事?”
“一個關於脫離苦難、永登極樂的故事。”
“這的確是一個聽起來讓人很感興趣的故事。”星野修吾眸光微閃,語帶笑意地說道。
鯉先生朗聲笑了起來,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便邀請美人來我屋裏一坐了?”
他睜開了微微閉著的右眼,澄金的眼底閃爍著令人心醉的流光。
“能夠有這樣的美人作伴,以美色入酒,就算是獨酌也別有一番滋味呢。”
“我的名字是鯉伴,奴良鯉伴。”黑發金瞳的青年用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聲音說道,“不知能否有幸得知美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