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縱使是奴良滑瓢, 在看到星野修吾和繼國緣一兩人相握的手時,都被震得手裏拿著的煙管半晌沒有往嘴裏塞。
“這可真是……”奴良滑瓢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揚了揚手,房間內緊閉的窗戶隨之敞開,同時將煙管收了起來。
星野修吾的眉眼略微放鬆了一些。
“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啊。”奴良滑瓢語氣複雜地說道。
從鯉伴口中聽到“星野修吾”這個名字的時候, 奴良滑瓢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以至於本人站在他麵前的現在,反倒油然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了。
就算是過了幾百年,奴良滑瓢可還記得那一夜在大阪城中經曆的一切,更別提這個以一己之力護著瓔姬等被掠走的人類、獨自與羽衣狐對抗的星野修吾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星野修吾懶得與他“敘舊”, 開門見山地問道。
聽到他這麼問, 奴良滑瓢的表情有些古怪,停頓了幾秒鍾,才緩緩地說道:“想必你心裏也有所預料了吧?這城中的瘴氣,自然是因為——”
“「安倍晴明」複活了。”
“這不可能!”星野修吾毫不猶豫地否定道。
“閣下何出此言?”奴良滑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星野修吾略一沉吟, 不過還未等他開口, 門外便傳來一陣陣吵鬧的喧嘩聲。
“二代目、二代目你沒事吧!!!”
“二代目怎麼受傷了?!”
“是什麼人竟然傷了二代目, 豈不是不把我們奴良組放在眼裏了!”
星野修吾和奴良滑瓢對視了一眼,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喂喂喂, 我沒什麼大事, 你們不要這麼一驚一乍的好嗎——”言語間帶著笑意的黑發青年被鴉天狗攙扶著, 無奈地說道:“隻是些小傷罷了……”
他的肩頭有著一道深可見骨的貫穿傷,鮮紅的血跡染了半邊身子, 就算現在已然止住了血,但那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彰顯著他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若不是遺傳自母親瓔姬的治愈能力,恐怕鴉天狗現在帶迴來的就是他的屍體了。
想到這裏,奴良鯉伴不由得訕笑一聲。
“沒事就好。”奴良鯉伴微微皺著眉頭,手指敲了敲煙管,神色難得嚴肅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把鯉伴大人傷到了這個地步?!”首無震驚到頭滿天飛,急躁不堪地問道:“那人到底是何居心,要和奴良組宣戰嗎?!”
“冷靜下來,首無。”縱使身受重傷,奴良鯉伴也比自己的屬下要冷靜得多,他鎏金的眼瞳自一邊若有所思的星野修吾的身上掠過,眉目間閃過一抹黯然,又飛快地被一如往常的笑容所取代。
他的目光從星野修吾的身上移開,環視了一眼緊張地盯著他的奴良組眾人,語氣緩緩地說道:“這個人的名字,我們都不陌生。”
“那個人……”迴想到當時在空中看到的場景,鴉天狗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顫抖著說道:“自稱是——安倍晴明!”
眾人頓時陷入了嘩然之中,而星野修吾則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一開始的瘴氣、奴良滑瓢的話語,都也隻是讓他的心裏隱約有些猜測,而重傷的奴良鯉伴身上所殘留的靈力的“痕跡”,這才讓他徹底相信了“安倍晴明複活”這件事。
隻是……被複活的“安倍晴明”,到底是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人呢?
星野修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察覺到星野修吾神態的變化,繼國緣一神色微微一凝,嘴角抿緊了。
“不用擔心,”星野修吾低聲對著繼國緣一說道,他的目光,似乎透過奴良鯉伴的傷勢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如果那真的是……安倍晴明的話。”
“星野你的意思是……”奴良鯉伴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讓人不省心的二代目先生,你還是早點下去好好休息吧。”星野修吾語帶笑意地打斷了奴良鯉伴的話,“這種小事,就交給我這等閑人便好。”
奴良鯉伴頓時苦笑不已,被咋咋唿唿的奴良組眾人帶迴房間休息去了。
“閣下似乎很有把握。”奴良滑瓢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家兒子離開的背影,語氣難辨地說了一句。
星野修吾搖了搖頭。
向來神色淡淡的青年眉眼裏難得的浮現出幾分恍惚,低聲喃喃了一句什麼,奴良鯉伴卻是沒有聽得真切。
他看著星野修吾兩人離開奴良組的背影,顛了顛手裏的煙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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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大人……”穿著僧侶服飾、額頭上有著一顆巨大紅色眼珠的鏖地藏跪倒在階下,身體因為房間內足以讓人窒息的瘴氣而不住地顫抖著,聲音裏充斥著難以掩飾的恐懼:“恭喜晴明大人……複生!”
“複生?”坐在首座上的青年哼笑了一聲,“這算什麼複生。”
他黑發黑瞳,明明是最簡單的顏色,放在這個人的身上,卻有一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魅力,而偏偏他周身氣勢又宛如淵渟嶽峙,巍峨到讓人不敢直視。
他抬起手,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自己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手指,語氣淡淡地說道:“你們所喚醒的,不過是我遺落在這世間的一抹執念罷了。”
鏖地藏瞳孔緊縮,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光是一抹執念,就能夠在短短一息之間重創奴良滑瓢、逼得他不得不遁走求生,這等強大到根本無法掌控的力量——複活安倍晴明這件事,一旦超出掌握,便無異於是與虎謀皮。
“不知晴明大人的執念為何?”鏖地藏看著他平淡到看不出情緒的神色,在心裏小心翼翼地揣測著,試探地說道:“如果小人能夠為大人盡一份心力的話……”
安倍晴明終於放下了一直在端量著的手,從座椅上起身,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隨著安倍晴明走近,鏖地藏隻覺得一股強烈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壓得他跪在地上的身形都彎曲了下去,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晴、晴明大人……”
“我對爾等的野望並無半分興趣。”安倍晴明淡淡地說道,“我不會插手,也不會相助。”
“可、可是——”
那他們花大力氣複活“安倍晴明”豈不是做了無用功?!更何況,就算是安倍晴明應該也無法違抗將其複生的血之契約……
鏖地藏反駁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甘地瞪大了眼珠,腦袋上那個碩大的眼球也流了一地血膿,散發著惡臭的腥味。
機關算盡,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複活安倍晴明這件事卻是給自己送葬。
而做了這一切的安倍晴明麵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來見我吧,修。”
“不知道在看到我的時候,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說到這裏,安倍晴明彎起嘴角,輕聲地笑了起來。
“我實在是太期待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