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走讀的同學陸陸續續離開了教室，隻留下了一些住校的同學，他們還要再上一節晚自習才迴宿舍。
洛向北磨磨蹭蹭的收拾著書包，眼睛一直在偷瞄蘇亦南。
直到蘇亦南從座位上站起身，背起書包準備迴家，洛向北才跟著也起了身。
他隨著蘇亦南出了教室，深吸了兩口氣，鼓起勇氣對著蘇亦南喊道：“蘇亦南，我們一起迴家好嗎？”
蘇亦南停下腳步，迴過頭看了看他，吐出三個字：“不順路。”
蘇亦南的家在某高檔別墅區，作為校園裏的知名人物，在某次被扒出住址以後，這對全班同學或者全校同學來說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和洛向北住的地方確實不在同一個方向。
但是洛向北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家的位置，連他關係好的幾個朋友也隻是知道大概的方位。
可能是蘇亦南的語氣太過幹脆，此刻，洛向北完全沒有注意到，蘇亦南為什麼會知道和他家不順路。
洛向北沒有放棄，他忙繼續道：“那一起走到學校門口？”
“嗯。”
聽到蘇亦南同意的迴答，洛向北臉上的笑容便藏不住了，心情也愉悅了起來，“那我們走吧。”
“嗯。”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教學樓的樓梯上，雖然是一前一後，但是比起之前他們的距離近了很多，洛向北幾乎一抬手就能碰到前麵蘇亦南的胳膊。
他的視線順著蘇亦南的胳膊落在他的手，他的手指非常的好看，細長白皙，指節分明。
曾經有一段時間，洛向北以為自己是先愛上了蘇亦南的手。
無論睜眼閉眼，都是那雙手，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時候腦補過那雙手對他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雖然後來他醒悟了，是因為喜歡這個人才喜歡這雙手的，但是現在，看著那雙好看的手在自己麵前晃，他有了一種想去牽住蘇亦南手的欲望。
手心有些發癢，洛向北用力握了握，止住了自己胡亂的遐想。
正是放學晚自習時間，教學樓裏人來人往，和蘇亦南走在一起已經夠引人注目了，他不想成為別人的八卦素材。
一直到走出教學樓，兩人都沒有說話。
洛向北沒有覺得尷尬，蘇亦南平時本來就很沉默，這樣的相處幾乎是他可以預見的。
他是有很多話想對蘇亦南說，但周圍都是同學，並不是說那些話的好時機。
兩人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校門口，最後，蘇亦南停在了一輛黑色的轎車旁，洛向北知道這是來接蘇亦南的車。
他看著洛向北，洛向北明白他的意思，那意思是：我要上車了。
“嗯，你路上小心，我們明天見。”其實他心裏有點不舍得，但還是笑著同蘇亦南道別。
蘇亦南打開車門，坐了進了後座，要關車門的時候，洛向北突然喊住了他：“那個！我可不可以加你的微信，還有，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
見蘇亦南沒有動作，怕被坐在駕駛席的司機聽見，洛向北又湊近他小聲的補充了一句：“我們……我們已經在交往了，知道對方的電話和微信是應該的吧。”
“嗯。”
還是簡單的音節，卻也又一次讓洛向北心花怒放。
摸出手機和蘇亦南交換了聯係方式，洛向北這才再次依依不舍的和蘇亦南了告別。
看著眼前離去的汽車，洛向北的心情說不出的好。
雖然相處的時間實在很短暫，一路上也沒有說話，但這還是第一次他們一起放學迴家，即便隻是走到校門口。
而且他還和蘇亦南交換了聯係方式，這算是慢慢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吧。
最重要的是……
“他沒有否認剛才我說的話，所以我們真的是在交往啊。”洛向北自言自語的道，此刻他感覺這個夢似乎真實了一些。
洛向北不知道的是，載著蘇亦南的小車開出去沒多久，後視鏡上突然出現了一片網狀的裂痕，嘩啦一聲，鏡子便碎成了一塊塊散落的車裏到處都是。
開車的司機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他淡定的道：“少爺，您可能需要控製一下您的情緒。”
坐在後座上的少年看著手機上的微信畫麵，好半天也沒發出聲音。
汽車向前駛去，霓虹劃過他的臉龐，他關掉手機屏幕抬起頭來，那雙清冷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的波動。
也在此時，四散在車內的後視鏡玻璃，如同倒帶一樣紛紛迴到了原來的位置，眨眼間，那塊後視鏡又完好如初了。
——
洗完澡躺在床上，洛向北背了半個小時英語單詞。
背完以後，他又想試著去默寫一遍，於是又爬起來，從書包裏翻出本子和筆。
打開筆袋的時候，那隻嶄新的自動鉛筆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洛向北拿起那支筆，又一次把可能送自己禮物的人想了一遍，還是沒想出來這支筆是誰送的。
送他這麼貴的筆，對方跟他的關係應該很好吧……
可是，確實不像是他那幾個朋友會送他的東西。
他想到李昭說，可能是喜歡他的人送的，但是想想又沒有什麼頭緒。
可是說到喜歡……
洛向北心中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該不會，是蘇亦南送的？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洛向北搖頭否決了。
蘇亦南應該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吧，而且他們才開始交往，之前都沒有什麼交集，就算要送禮物應該也來不及準備吧。
想到蘇亦南，洛向北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了蘇亦南的頭像。
他的頭像是一個黑色的方框，一片純黑色，裏麵什麼也沒有，昵稱隻是一個簡單的句號，他的朋友圈也一片空白，似乎沒有什麼讓他感興趣的事值得他分享。
蘇亦南的微信和本人一樣透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味道。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晚上11點23分，也不知道蘇亦南在做什麼，是不是已經睡覺了。
想著，洛向北點進對話框，給蘇亦南發了一條信息。
一路向北：你睡了嗎？
幾乎是立刻，消息就迴了過來……：？
洛向北的心猛跳了一下，這麼快就迴消息了，應該是還沒睡覺吧。
他有些躊躇的在聊天框上打起了字：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嗎？
但是很快他又把這行字給刪掉了。
一路向北：我隻是想跟你說一聲晚安……：嗯。
這個人在網上也是這麼高冷的嗎？
一路向北：那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一路向北：（貓咪睡覺.表情包）。：嗯。
洛向北吐出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他變得有些奇怪，既開心，又忐忑。
過了兩分鍾，微信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正在發呆的洛向北嚇了一跳，忙解鎖手機打開來看。
仿佛是在迴應他的期待一般，他又收到了一條來自蘇亦南的信息……：生日快樂。
這一瞬間，什麼憂思都被衝刷的一幹二淨。
這四個字在洛向北眼中變的絢麗了起來，仿佛長了翅膀，在他的腦海裏雀躍飛翔。
洛向北倒在床上，用力將自己的臉埋進杯子裏。
他的心底在歡唿著，蘇亦南跟我說生日快樂了！他知道我的生日啊！
再次抬起頭，打開手機又看了一遍那四個字，確認是真的以後他臉上的笑容幾乎控製不住。
壓抑住自己的興奮，洛向北握住手機打字迴複道。
一路向北：謝謝，我真的非常開心！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放著的那隻自動鉛筆上，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再次浮現了出來，這支筆該不會，真的是蘇亦南送的吧？
——
這一晚，洛向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了高一時和蘇亦南之間發生的事。
剛上高中的第一個月，他去學校門口的便利店買東西。
幾個男生打鬧間把他推了一下，他的背撞到了身後的貨架。
貨架上方放著許多很重的紙箱，眼看就要翻下來砸到他的頭上，他都已經閉上眼睛做好了準備，但是疼痛並沒有到來。
他抬起頭，落入眼中的是一隻漂亮有力的手。
一個少年用手撐住了箱子，拯救了他。
這個人正是蘇亦南。
那時候，他們靠的很近，他的額頭還蹭到了他的手肘。
感受到對方皮膚的溫度，洛向北的心跳的飛快。
他認識這位帥氣的同學，一個班級裏獨來獨往的存在。
那時候他想，原來在這個人一點也不冷漠啊，還會幫助同學，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吧。
他仰起頭看見了對方輕抿的嘴唇，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
親起來一定很軟吧。
這時候的洛向北，還沒有察覺到自己對蘇亦南的感情，隻是為自己對一個男生有這種想法而感到奇怪。
夢境裏的畫麵一轉，這一次的地點是在教室。
一次語文考試，老師讓同學們把試卷都傳到最後一排，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洛向北，自然要負責到最後一排去收試卷。
走到蘇亦南那收卷子的時候，恰好見到他正望著窗外發呆，有光從他的側臉透過來，描繪出了一個精致的輪廓，好看的弧度讓洛向北的心髒不自覺的活躍了起來。
洛向北覺得蘇亦南整個人都在發光。
但是當他看向蘇亦南的眼睛，才發現他的眼睛裏透不進光。明明應該是最漂亮的玻璃體，卻沒有閃爍半點光澤。
人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那一刻，洛向北從蘇亦南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看到。
莫名的，洛向北有些難過。
他看起來好像一直是這樣淡淡的冷冷的，不知道什麼事才能讓他快樂起來。
他在蘇亦南的桌子旁站了好一會，思索間，洛向北在收試卷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蘇亦南的手。
對方轉過頭來看著他，他才有些抱歉的抱著試卷走開了。
從那一天起，好像他觀察蘇亦南的次數就變多了。
畫麵再次出現了變化，依舊是在教室裏，但周圍的同學都不見了。
隻有趴在課桌上睡覺的蘇亦南。
現在是體育課時間，蘇亦南從來不上體育課，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教室裏睡覺。
洛向北忘記自己是因為要拿什麼東西才跑迴教室的了，他隻記得，當他看到蘇亦南趴在空蕩蕩的教室裏睡覺的時候，在察覺這個空間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他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想觸碰對方的衝動。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大的膽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
他輕輕的走過去，緩緩的試探的伸出了手。
心跳聲大的如同鼓點。
指尖小心翼翼的落在蘇亦南耳後的脖頸上，柔軟的發絲繞的他心裏發癢。
蘇亦南看起來一直是一個人啊，如果我能陪著他的話……
他的心裏產生了一些旖旎的妄想，甚至有想要去抱著對方的衝動。
下一秒，仿佛觸電一樣，他縮迴了手。
他覺得自己可能魔怔了，怎麼對著一個男生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像是怕自己再衝動的做出什麼事來，洛向北逃一般的跑出了教室。
那一刻，他察覺到自己內心有什麼東西正在裂開，炙熱而滾燙。
一直跑到了操場上，他才想明白，那種心情叫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