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診結(jié)束, 剛好快到了上午下班的時間，林傑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手機，說：“馬上中午了, 等會兒啊, 我給付宇崢打一電話，讓他麻利來我這領(lǐng)人。”
仉南：“不用——”
林傑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兩個小時前殺狗的傷痛已經(jīng)麻木, 此時好了傷疤忘了疼, 說：“不用什麼啊，他不來，你腳這樣怎麼走？再說了, 接自己男朋友什麼的不是天經(jīng)地義麼, 誰讓他談戀愛, 該啊！”
仉南終於找到機會拿出自己的手機，衝電腦屏幕前的林傑晃了一下：“呃……我是說，不用你打, 我自己來。”
林傑：“……”
沒記性，確實是活該。
嘖, 圖個啥啊。
仉南一通電話十分簡短，掛了線十分鍾左右, 付宇崢如約而至，身上的白大概已經(jīng)脫掉了，黑色休閑西褲，同色襯衫，袖口和領(lǐng)下的第一顆扣子解開，步子稍快，整個人走進門的時候, 真真是玉樹蘭芝，宛如一株行走的青鬆翠柏般挺拔。
中午的休息時間不長，而且付宇崢也沒有打聽窺探仉南病情隱私的念頭，簡單說了幾句後，便從下沙發(fā)上將人扶起來，準備打道迴府。
剛到門口，林傑後知後覺，忽然笑問道:“哎對了，你們這你儂我儂比翼雙飛的，什麼就不準備挑個時間請我這個孤家寡人吃個便飯，讓我也沾沾喜氣麼，而且也得給我一個私下正式表達恭喜的機會不是？”
付宇崢聞言收住步子，轉(zhuǎn)頭冷漠道：“你表達，我請客？”
林傑微微一笑：表示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仉南借力付宇崢的一條胳膊，在門口站定，想了想說：“沒問題。”
“看看，看看！”林傑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付宇崢，痛心疾首：“看看人家仉老師是什麼思想覺悟，再對標你自己，慚愧麼！”
付宇崢微微挑眉，轉(zhuǎn)頭對仉南道：“行，那你來訂餐廳？”
“沒問題啊。”仉南說：“聽說福西路那邊新開了一家海鮮餐廳，格調(diào)不俗，要不就那吧，貴一點也沒關(guān)係，更能體現(xiàn)請客的誠意，林醫(yī)生，怎麼樣？”
兩天前才收了付宇崢餐廳會員卡的林醫(yī)生：“……”
我是不是……又被套路了？
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啊！
付宇崢嘴角微勾，在林傑被接二連三的重擊捶到懷疑人生之際，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絕配啊你們……”林醫(yī)生悲憤道：“你笑什麼，啊？和你唯一的好友兼同事還計較那萬八千的，雞賊！也不知道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付宇崢扶著仉南慢慢走出診療室，還是笑著，語氣中竟然平添一抹不正經(jīng)的散漫調(diào)調(diào)：“賺錢娶老婆唄，你說有什麼用。”
“哎，厚道點。”仉南跟著付宇崢亦步亦趨，抽出一隻手拍了他肩膀，頗不讚同道：“畢竟林醫(yī)生體會不到這種緊迫。”
望著他們身影逐步遠離的林傑：“……”
毀滅吧，絕交吧，就現(xiàn)在。
畢竟，這冰冷的世界沒有愛。
*
從病區(qū)樓大門出來，正逢午間陽光毒辣，付宇崢擔心仉南的傷處，問：“腳疼不疼？”
“不吃勁兒的話，其實都沒什麼感覺了。”仉南說，“那個凝膠貼很神奇啊。”
“迴家再換一貼。”付宇崢扶著他坐在病區(qū)樓前的休息椅上，說：“別走了，等我把車開過來。”
仉南笑道：“哪就這麼嬌氣了？”
“怎麼不行？”付宇崢勾著車鑰匙離開，說：“我願意慣著，所以你還可以更嬌氣一點。”
仉南：“……”
大哥，請不要在我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飆情話好嗎？
畢竟，我現(xiàn)在有傷在身，心有餘而腳不允許，怕辜負你。
正午的街道車流不多，但是兩人有了早上堵車又堵心的教訓，還是選擇迴距離醫(yī)院路程較近的付宇崢家。
到樓下的時候，付宇崢沒有熄火，讓仉南在車上多等一會兒，自己解開安全帶下車，去小區(qū)便利超市買了一袋麵醬和一點現(xiàn)成的鮮肉丁，還有一小袋濕麵條。
付宇崢來去很快，仉南坐在打著空調(diào)的車廂裏，遠遠看見付宇崢手裏的東西，便猜到——哇哦，中午要吃炸醬涼麵了。
不遠處，身穿黑襯衫黑西褲的男人麵容冷峻，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超標的生人勿近的氣場，走在驕陽之下，仿佛自帶物理降溫效果，但是再一瞧他手裏拎著的東西，一種矛盾卻絲毫不違和的可愛卻乍現(xiàn)眼前——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眉眼清冷的、簡直就把“莫挨老子”四個字寫在腦門上的男人，居然要在烈日炎炎的中午，迴家給男朋友做炸醬麵吃？
仉南：這一波，血賺啊。
兩個人迴到家中，門打開，一團雪白柔軟的不明物體就“蹭”地一下從客廳轉(zhuǎn)角冒出來，仉南眼疾手快，一條胳膊還架在付宇崢身上，腰肢一彎，另一隻手擦著地麵一撈，就直接將作勢上竄的“影帝”抱在了懷裏。
“喲，兒子！”仉南將長大了不少的小東西舉到麵前，“影帝”淡粉色的鼻尖在他指節(jié)蹭了蹭，而後拖著調(diào)子“喵嗚”一聲。
付宇崢失笑，將一人一貓扔到沙發(fā)上，又將食材放到廚房，然後抽出一張凝膠膏，在仉南身邊坐下，說：“先換藥。”
“別別別……”
實際上，仉南大學沒畢業(yè)就從家裏搬出來獨居了，這麼多年這“自主獨立自強不息”的人設也算穩(wěn)如老狗，初次墜入愛河，被付宇崢這麼一朵“高嶺之花”的馨香猛地一熏染，剛開始肯定有幾分飄飄然的新鮮感，但畢竟他也是獨立慣了的人，若是真的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樣，讓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事事照料，他一來是不好意思，二來……還是覺得別扭的。
仉南將“影帝”放在一邊，接過他手中的凝膠貼，笑了笑，說：“這點小傷就不動用您這稀缺的醫(yī)療資源了，我自己就成，再說，你這又是摸腳又是換藥膏的，咳……會讓我對即將到來的炸醬麵產(chǎn)生心理陰影……”
付宇崢手上一空，定定看他兩秒，點頭道：“行，那你自己來，我去洗手做飯。”
仉南在他身後揚聲：“記得用酒精濕巾消消毒！”
付宇崢的背影消失於洗手間門後：“好說，我再給你用過氧化氫放個湯。”
“靠，人美心狠付金蓮！”仉南一把舉起“影帝”，對著付宇崢的方向笑罵道：“來兒子，喊他哥！”
午飯吃了一頓冰涼敗火的炸醬涼麵，付宇崢休息的時間也所剩無幾，出門上班前，他站在玄關(guān)，一邊低頭換鞋一邊狀似無意地說：“你之前留下的東西我都放迴原位了，我上班，你自便。”
仉南炸醬麵吃得撐了，又不能隨意走動，隻好歪在沙發(fā)上擼著貓消食，聽他這麼說，露出一點了然於心的笑來，問：“那你下午幾點下班？”
“今天不值班。”付宇崢迴答：“大概七點之前到家。”
仉南突然問：“那下班之後送我迴我爸媽那兒？”
付宇崢去拿玄關(guān)櫃上車鑰匙的手明顯一頓，可能沒想到計劃會有這種走向，沉默了幾秒，反問：“方便嗎？”
仉南：“我迴我爸媽家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是說你的腳腕。”付宇崢轉(zhuǎn)過身，平靜道：“雖然消腫了很多，但這幾天還是盡量減少活動量，仉教授他們那麼忙……你平時自己在家，會不會不方便？”
“哦——”仉南看著他故作坦然的神情，微微拖長了聲音：“那可能是有點哈？要不吃完晚飯，我再跟你迴來？這幾天……就勞駕您在百忙之中抽空伸個援手，再替我爸媽照顧照顧我？”
“嗯？”付宇崢微怔，隱約猜到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卻無法相信：“你是說……”
因為意外，付醫(yī)生表情出現(xiàn)了幾秒鍾的凝滯空白，仉南終於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是啊是啊，我爸說，有機會請你到家裏吃個便飯，怎麼樣付醫(yī)生，賞臉嗎？”
預感成真，付宇崢卻實實在在地愣住了。
好半晌，他輕聲問：“你……”
“嗯。”仉南點頭，大方利落地承認道：“我告訴家裏了，我們的關(guān)係。”
付宇崢良久失言。
仉南有點拿不準他這個靜默的反應，等了片刻，隻見付宇崢依舊眸色筆直的望著他，眉心微蹙道：“怎麼，是不是我唐突了？”
付宇崢這才搖搖頭，而後深吸一口氣，忽然說：“今年聖誕節(jié)，和我一起迴英國吧。”
這下輪到仉南愕然。
付宇崢朝他走過來，此時也不在乎腳上的拖鞋已經(jīng)換掉，地板幹淨與否也顧不上了，宛如一個被愛情治愈了潔癖的醫(yī)學奇跡，他在仉南麵前蹲下，視線平視著他，說：“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迴過……家了，所以今年你和我一起迴去，好不好？”
仉南微微抿起嘴角，將笑意藏住，問：“怎麼，是路不熟了還是認生啊？迴家還用人陪？”
付宇崢彎了彎眼角，迴答：“是，所以才需要你陪我一起，而在那之前……我會安排好一切，告訴我爸和……說我在國內(nèi)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漫畫家，藝術(shù)細胞和中二細菌兼?zhèn)洌贿^我很喜歡他，所以追到了手，成了我男朋友。”
仉南：“……”
付宇崢抬手，捏著仉南的下頜，將他瞬間扭到一側(cè)的臉轉(zhuǎn)迴來，笑著道：“別躲，就說好不好？”
無處可逃，仉南微微發(fā)紅的眼底全然投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過了須臾，仉南顫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父母接受不了，怎麼辦？”
付宇崢一字一句：“那是我的事，你在英國落地之前，我會解決好，而且——帶你迴家是必須的禮儀和程序，就算他們真的不接受也沒有關(guān)係，我隻是告知，不是在征求意見。”
“靠……”仉南低下頭，忍者眼眶中即將翻湧而落的水汽，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快去上班，別想看我出糗哭出來。”
付宇崢失笑，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頭頂，問：“那就是答應了？”
“你再囉嗦我就反悔了。”
付宇崢笑了笑，起身走開時留下一句：“盡量別總溜達，沒事睡個午覺。”
關(guān)門聲自玄關(guān)傳來，人走了，仉南才深深舒了口氣，抬頭按了按眉心。
提問：大家第一次談戀愛時都是什麼感受？
仉南：謝邀，人在蜜罐，差點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