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空間裏靜寂無比, 原先一直懶洋洋湊到魔術師身邊的黑發惡魔不知所蹤，整個純白的空間裏隻剩宗九一個人倚靠在王座上。


    不久前惡魔把魔術師從王座上抱下來清理，結果又不老實, 於是就被惱羞成怒的魔術師一腳提前踢進了導師考核的決戰副本。


    宗九還不能這麼早進入決戰副本。


    因為他還有一件事等待驗證和猜測。


    果不其然，其他符號一個接一個被摁上了黑色的印記, 唯獨還有一個灰黑色的卦盤，仍然在空間門上明滅閃爍、


    所有人都棄權了, 諸葛暗沒有。


    之前宗九和梵卓說他有三成把握, 現在，這個把握就上升到了九成。


    排除掉一切後，最異想天開最令人不敢置信的，就成了唯一的答案。


    黑發男人從空間門內走出。


    他的麵容很平靜, 即使看到門外會議室裏的人, 神情也沒有半分波瀾。


    “諸葛暗。或者說, 我應該稱唿你另外一個名字鬼穀子？”


    出乎意料的是，麵對宗九犀利的指控，諸葛暗僅僅隻是抬了抬眸, 瞳孔裏飛速地閃過一絲意外。


    “你怎麼發現的？”


    宗九冷冷地看著他, 垂眸不語。


    事實上，如果留心的話就會發現，雖然匪夷所思，這期間每一環都有著共同點。


    在封神演義副本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


    因為距離時間太久，現如今的求生者們頂了天也就知道曾經存在著一位頭號大佬名叫鬼穀子，除此之外同樣也是一無所知。甚至就連夜族這等盤踞在無限循環裏的龐然大物，也對於十年前的往事知之甚少。


    所以這一部分暫且可以略過不提。


    最大的疑點，出在諸葛暗的身上。


    相比起鬼穀子來說，作為一個活躍在這幾年裏, 並且還幹下過不少大事的資深求生者，諸葛暗要有跡可循的多。


    首先，就是關於諸葛暗的來曆。


    宗九格外在意這一點。


    因為無限循環裏沒有人知道諸葛暗的過去。


    這一點不僅僅被眾多s級確認過，還被夜族首領蓋章認證。


    在詛咒麵具副本之前，沒人知道諸葛暗是誰。


    就像梵卓說的那樣，夜族也查不到他的來曆。


    按理來說，s級詛咒麵具的副本需要達到一定等級的資深求生者才可以入場，但諸葛暗這個人就像打石頭裏蹦出來的一樣，在進入詛咒麵具副本之前沒有一個人在無限循環內聽過他的名字，卻拿到了s級副本的入場券，這本就足夠令人生疑。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誰想到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算計三大勢力。


    至此，從這個s級副本之後，諸葛暗一戰成名，踩著其他幾個組織，登上了無限循環的舞臺。


    這是疑點其一。


    其二，諸葛暗自稱鬼穀子的弟子，並且知道許多當年的秘辛。


    誠然，這可以解釋為什麼諸葛暗不僅和當年的鬼穀子一樣可以預測天機，推算未來，手裏還拿著和鬼穀子一樣的s級道具。


    乍一聽沒有任何毛病，甚至還完美解釋了自己的來曆。所以最開始諸位s級知道他原來是鬼穀子的徒弟後，心裏都不免道上幾聲難怪。


    但反過來看，如果諸葛暗從一開始就是鬼穀子呢？


    十年前在封神演義副本裏發生的事情具體根本沒人知道，這也方便了諸葛暗發揮的餘地。他完全可以借用模棱兩可的信息，給自己安上鬼穀子學生的名頭，用“替老師完成遺願”這樣的名號行走於世間，把一切鍋都推到鬼穀子身上。


    就像鬼穀子的預言。


    這麼多年來，預言的事情都快要被求生者忘得差不多了，卻又被諸葛暗舊事重提。


    再者，諸葛暗此人，梵卓太過解。亦正亦邪，不能單純用好壞來定論。這樣乖張桀驁的人，竟然還這麼尊師重道，甚至履行老師遺願？想來有些說不過去。


    誰都相信諸葛暗是個好人，或許會甘願屈居人下，但梵卓永遠不會。


    於是才會有當初在孤兒院副本裏那番敵意滿滿的對話。


    但言歸正傳，以上這些都隻能稱為疑點，無法帶來關鍵性的證據。


    畢竟鬼穀子距離現在太遠太遠，遠到幾乎等同於上個世紀的風雲人物。就算察覺出問題，那也僅僅隻是疑點而已。


    誰也沒見過鬼穀子，誰也不知道這背後又有什麼深意。


    真正的證據，還是那天梵卓的意外發現。


    諸葛暗在孤兒院副本裏為了救下其他的練習生，悍然出手用小刀劃破手臂。


    那一瞬間，整個副本內的鬼怪盡數暴/動，瘋也似地朝著諸葛暗而去。


    在所有人稱讚的時候，梵卓藏下了心底的疑惑。


    當時大家都躲在雷雨黑夜的狗洞裏，受了傷的練習生比比皆是。怎麼這些鬼手沒有循著血味一個一個拖進洞裏殺了，卻反倒如同飛蛾撲火那樣覬覦著諸葛暗的血。


    那樣瘋狂的暴/亂，這本就不合常理。


    其他被救的人感激諸葛暗都來不及，誰也不會去深思這段，於是梵卓便也礙於情麵，將這點小小的疑惑放下。


    後來，就是等從超s級副本迴到演播大廳，所有人的能力被主係統還迴來後。


    諸葛暗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治愈自己的手，反倒將目光投向了宗九的位置。也讓恢複了吸血鬼能力的梵卓無意中發現了一條驚人消息。


    “他的血液告訴我，他不是一個活人。”


    血族對於鮮血的敏銳度無人可及。


    也正是因為如此，梵卓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孤兒院裏的鬼手瘋了一樣朝著諸葛暗撲去。


    原來在它們的眼裏，no.3就是實打實的大補之物，比之生靈更甚。


    宗九聽到這個消息時同樣驚異無比。


    但在他們談話的一開始，兩人還沒有天馬行空地聯想到諸葛暗和鬼穀子的關係上。


    因為宗九一直知道諸葛暗一直在卦算未來，期間透支了不知道多少生命力。


    主係統可以恢複傷勢，但是無法直接補充生命力。


    或許諸葛暗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利用他那個玄妙無比的太極八卦盤對自己身體動了什麼手腳也說不定呢？


    但後來，有一件事誤打誤撞引起了宗九的注意。


    關於諸葛暗從s級盲盒裏開出來的s級道具《亡靈書》。


    眾所周知，亡靈書可以召喚出亡者。


    按照主係統黑科技的解釋，人有三魂七魄，轉世投胎的僅僅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中還有一魂一魄會永遠留在地府，這也是亡靈書能夠召喚亡者的憑依所在。


    亡靈書的持有者也不是想召喚什麼亡靈就能召喚什麼亡靈的，持有人隻能召喚生前和自己關係親近，或者是情感維係格外強烈的亡靈，例如徐粟和許森。


    那天宗九在抽完塔羅牌後，久久得不到頭緒，便隨手將自己的手搭在了《亡靈書》上。


    亡靈書顯示出可以召喚的名字裏有鬼穀子，隻不過這個名字和其他不同，它是黯淡的。


    那麼問題來了。


    第一，宗九不認識鬼穀子，更不可能和鬼穀子這個活躍在十年前的求生者關係親近。


    第二，鬼穀子的名字黯淡，宗九嚐試使用亡靈書召喚，卻沒有迴應。


    接連的巧合讓他迴想起了梵卓說的話。


    ‘諸葛暗不是一個活人。’


    隻要有了一點懷疑和猜測的苗頭，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精彩的推理，大膽的猜測。”


    聽他說完後，饒是諸葛暗也難得抬手，鼓掌聲在空蕩蕩的空間裏迴蕩。


    他一向緊抿的唇角泄露出些許笑意。


    “我算到了你們知道我身體的異常，沒想到竟然是我親手將最大的證據送到你們手上。”


    可不是嘛。


    亡靈書還是諸葛暗親自給的許森。


    白發青年卻沒有動，他一直站在原地，深深地看著諸葛暗：“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的語氣並不尖銳，甚至刻意放緩了不少，像是在確定了對方身份後，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就緩和了下來。


    因為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其中有一個人已經時日無多。


    諸葛暗的笑意收斂些許。


    他平時很少笑，即使笑也是帶著嘲弄或者譏諷模樣的冷笑，很少有著這樣不帶任何意味，單純發自內心的笑。


    “你用塔羅牌算過，所以你應該知道，這是我對你唯一的隱瞞。”


    宗九的確知道。


    他拿塔羅牌來來迴迴測過那麼多遍。以他謹慎的性格，怎麼可能不知道？


    預言是真的。諸葛暗沒有在預言上動手腳。


    他也真的可以預測未來。


    為什麼會抽出月亮牌，隻是因為諸葛暗隱瞞了他是鬼穀子而已。


    僅此而已。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諸葛暗不懷好意，所有人都覺得他包藏禍心，但宗九絕對不會。


    諸葛暗也無所謂其他人怎麼看他，又是怎麼猜疑他。他隻需要讓一個人相信他，就夠了。


    宗九歎了一口氣，“你從一開始就算計了一切。”


    “你知道這個s級道具塔羅牌可以讓我相信你。因為人會說謊，但特殊道具不會。”


    早在精神病院副本的時候宗九就懷疑，為什麼諸葛暗故意將塔羅牌留給了他。


    或許早在那之前，對方就開始了自己的布局。


    諸葛暗但笑不語。


    下一秒，他麵色微變，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像老舊的鼓風機那樣發出摧枯拉朽的聲音。


    滴滴點點的血順著青筋暴起的指縫滑間落，淌到地上。


    “我的時間不多了。”


    漫長的等待後，他不在意地擦去了唇邊的鮮血，“希望這點時間能支撐我給你講完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