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陸明嘉呢?”張青柚坐在邢白鹿床邊, 手裏的蘋果已經是他削壞的第三隻了,他又換了一隻繼續削,還不忘問邢白鹿,“陸明嘉為什麼沒被警察抓走?”
邢白鹿本來想讓他別削了, 阻止了幾次都失敗, 便隨他去。
“他沒參與, 為什麼會被抓走?”
張青柚瞪大眼睛:“你不是說他知道江懷夏的買藥渠道嗎?”
邢白鹿失笑:“知道不代表他參與了。”
張青柚還是沒轉過彎來:“你怎麼知道陸明嘉會知道?”
“本來就懷疑過,高中時候陸明嘉就說過他媽媽因為常年生病, 認識了許多醫生, 中醫西醫都有,也包括許多我們常說的赤腳醫生。他那會兒還給我送過一個靜心凝神的香囊呢, 裏麵全塞的中草藥。”
邢白鹿順手開始玩被張青柚削斷的蘋果皮,“江懷夏買藥的渠道說不定就是通過陸明嘉才知道的。後來我故意在陸明嘉麵前透露江懷夏給我下毒的事, 他當時很震驚, 他應該是真不知道。但當我問到藥的來源時, 他猶豫了。我斷定他當時應該是想到了什麼,他應該是知道江懷夏的藥是哪裏來的了。”
張青柚又問:“那個賣毒藥的呢?抓起來了嗎?”
“你怎麼誰都要抓起來?”邢白鹿無語道,“人家也不是賣毒藥的,人家那叫中草藥,隻是買藥的人用心不純而已。欸, 你別削了行不行?服了你了,你這多浪費啊。”
張青柚認真道:“我給你削啊。”
邢白鹿服了:“我哪能吃得了這麼多?而且, 我以前吃蘋果從來不削皮。”
“那現在特殊情況啊。”張青柚道,“我看晏嶠恨不得全給你打成泥呢。”
邢白鹿扶額:“我是七老八十牙齒掉光了嗎?”
晏嶠從外麵進來。
邢白鹿抬眸:“迴來了?”
“嗯。”他沒先過去床邊,而是將外麵染了一身寒氣的外套脫下掛在架子上,這才過去道,“今天累了吧, 該休息了。”
張青柚蹙眉道:“我蘋果還沒削完呢。”
晏嶠嫌棄看了眼被張青柚削得亂七八糟的蘋果,忍不住道:“要不,你迴家再練練?”
張青柚氣道:“晏嶠,你別太過分啊,我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要不是為了小鹿,我怎麼會幹這種事?”
邢白鹿笑。
晏嶠將人扶躺下,又道:“常律師已經到了,叔叔和他說過了,我們放棄一切民事賠償。”
邢白鹿點點頭,他之前去了一趟公安局做筆錄。
筆錄做的時間有些長,再加上局子裏到處都是煙霧騰騰的,他身體還沒恢複,的確覺得十分疲憊。
他看晏嶠要起身,忙拉住他:“你陪我睡。”
晏嶠眉眼溫柔道:“好。”
“靠。”張青柚氣得把水果刀直接丟在了床頭櫃上,“你倆能不能有點屋子裏還有第三個人的自覺啊?”
晏嶠壓根兒就沒有這種自覺,若無其事拖鞋要上床。
邢白鹿還在笑:“要不,你也一起來?”
“好啊!”張青柚打算脫鞋子,卻見晏嶠蹙眉冷冷迴頭看了他一眼,張青柚頓時縮了縮脖子,“那還是算了,我迴家練削蘋果去吧。”
張青柚還識趣地拉上了房門。
晏嶠順勢將人拉入懷中。
他雖然脫了外套,但手上還是有些涼意。
邢白鹿忍不住問:“外麵又冷了?”
晏嶠應聲便意識到了什麼,試圖將人推開,邢白鹿卻一把抱住他:“被子裏暖,我抱你一會馬上就熱了。”
晏嶠擰眉:“你別著涼。”
邢白鹿輕笑:“哪那麼矯情?不會的。”他趴在晏嶠胸口。
晏嶠沒敢抱他,怕身上還沾著寒氣。他垂下眼瞼,邢白鹿的眉宇間染著疲憊,一眼就能看出來。
晏嶠等手焐熱,才用指腹輕輕替他揉了揉眉心。
邢白鹿有些迷糊叫他:“晏嶠。”
晏嶠低頭,薄唇輕輕蹭在他的額角:“嗯?”
邢白鹿又叫他一聲:“晏嶠。”
“怎麼了,寶寶?”他吻了吻他的鼻尖。
等很久也沒聽邢白鹿迴話,晏嶠低頭看他,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睡吧。
晏嶠輕輕將人抱緊-
前段時間事情多,邢白鹿雖然沒說,但晏嶠也知道他估計沒怎麼休息好。
這一覺邢白鹿睡地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睡醒。
晏嶠仍在身側,邢白鹿一動,他便跟著醒了。
“餓了嗎?”晏嶠將人往上抱了抱,又低頭吻他。
邢白鹿輕笑著抱住他迴吻過去。
晏嶠摟住他並未貪戀:“好了,我去給你拿吃的。”
邢白鹿卻跟著坐起來:“一起下樓吃。”
“不行。”晏嶠認真道,“過幾天要去寧海複查,我可不想被馬主任訓。”
邢白鹿失笑:“什麼時候馬主任還敢訓小晏總了?”他自顧掀了被子下床,“我現在好多了,都感覺能跑能跳了。”
晏嶠迴頭看他真的想跳,嚇得忙撲過去把人拉住:“你可真悠著點!等身體好了,你想怎麼跑怎麼跳都行!”
邢白鹿莞爾:“那你要不要背我下樓啊?”
他其實隻是句玩笑話,晏嶠立馬應:“好啊。”
從前他就喜歡晏嶠背他,喜歡趴在他背上,但病後晏嶠怕他趴著不舒服便一直都是抱他。
兩人洗漱完,換好衣服,晏嶠還記得要背他。
邢白鹿趴在他背上笑:“我感覺我像是沒有腿的人,出去坐輪椅,在家裏你還要背我。”
晏嶠認真道:“你想我什麼時候背你,我就什麼時候背你,說好要背你一輩子的。我就喜歡這樣。”
邢白鹿笑問:“哪樣?”
晏嶠道:“當你的腿。”
邢白鹿下意識怔住了,前世晏嶠雙腿殘疾,一直都是他在照顧他,所以這輩子晏嶠才要說這樣的話吧?
邢白鹿抱緊他的脖子,將臉貼著他的臉:“好呀,我累的時候你就給我當腿。”
“怎麼還讓晏嶠背了?”邢遠霖剛從外麵拿了報紙進來,忍不住道,“晏嶠你別老慣著他,他這幾天都好很多了,你用不著背他。”
邢白鹿笑道:“爸爸,您怎麼還先心疼晏嶠呢?”
邢遠霖道:“我不心疼你嗎?一大早就去買了一堆全是你愛吃的!”
秋姨在餐廳招唿他們過去吃早餐。
“嗯?藥膳粥?”邢白鹿有些詫異。
晏嶠道:“湯醫生那兒拿來的配方,養生的,大家都能喝。”他將勺子遞給邢白鹿,“你多吃點。”
四人吃著早餐。
邢遠霖突然問秋姨:“小秋,我記得之前你也總去咖啡廳幫忙,應該也比較熟悉吧?”
秋姨愣了愣,道:“我之前是經常去,我那時不知道玲姐那麼壞,我都是……”
“不是要說這個。”邢遠霖打斷她,“咖啡廳那邊,你想管嗎?如果你想要管的話,我就繼續開了,一半盈利給你,另一半我打算做個慈善基金,到時候捐出去。”
秋姨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好半晌,她才道:“可是,我得照顧小鹿啊。”
邢白鹿笑:“秋姨,我已經長大了,不用你再照顧了。而且,我未來幾年估計都要待在寧海。”
“那我也得給先生做飯啊。”
邢遠霖道:“我中午在公司吃,晚上以後可以去咖啡廳吃完迴來,一點不耽誤。”
其實這事,邢遠霖是和邢白鹿商量過的,之前鄭豔玲經營咖啡廳時,秋姨常去幫忙,邢遠霖看得出,她還挺感興趣的。
現在邢白鹿也長大了,秋姨要是能有自己的工作,她以後也就不用每天一個人待在家裏了。
邢白鹿笑道:“以後我和晏嶠來桐城,也能去咖啡廳吃飯啊。秋姨,要不你答應吧,那邊的露天餐廳還是我設計的呢,就這麼轉讓出去,我真有點舍不得。而且,你廚藝那麼好,還能在咖啡廳的餐單上多加幾個菜呢,肯定能火!”
秋姨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扭捏,點頭道:“那好吧,我試試。”-
鄭豔玲和江懷夏被警察帶走那天,咖啡廳是提前關門了,所以店裏的員工們並不知道事實真相。
但他們大多都知道老板娘的兒子坐過牢的事,所以邢遠霖說鄭豔玲要陪兒子離開桐城,大家也都信了。
再加上秋姨從前也經常去咖啡廳,員工們和她也很熟悉,一來二去也沒有影響咖啡廳的生意。
一周後,晏嶠帶邢白鹿去華星醫院複查。
因為需要空腹抽血,晏嶠和邢白鹿起了個大早,匆匆趕到醫院,又看著邢白鹿被抽了好幾管血,晏嶠揪心得不行,生怕邢白鹿低血糖暈倒。
佟倩知道他們來複查,一早就來了醫院,還給帶了一堆吃的,等邢白鹿抽完血,就催他們去院長辦公室先吃早餐。
“小鹿多吃點,怎麼感覺又瘦了?”佟倩紅著眼睛把吃的一股腦兒往邢白鹿麵前推,“這段時間遭罪了吧?嶠嶠好好照顧你了嗎?”
邢白鹿心情甚好:“阿姨,晏嶠對我可好了,我一點也沒遭罪。”
晏嶠下意識擰眉,哪裏沒遭罪?
剛迴桐城那會兒,他夜裏時常胸悶喘不過氣,坐久了也難受,每次想到這些,晏嶠都恨不得讓江懷夏也吃幾年那些藥!
後來,容立成和馬主任一起來了。
容立成進門便說:“吃完早餐先去把片子拍了,還有各種檢查也先做了,結果下午我會讓他們全都加急拿上來。”
“知道了,姨夫。”晏嶠給邢白鹿遞紙巾,“慢點吃,別噎著。”
邢白鹿忍不住道:“我太久沒吃阿姨做的東西了,真的太好吃了。”
佟倩被誇得高興了:“你不是要在醫院住兩天嗎?阿姨給你做,一定讓你吃好喝好!”
邢白鹿道:“謝謝阿姨,那我就不客氣了,因為我真的特別想吃。”
佟倩又笑,問他:“吳阿姨的蛋糕想吃嗎?”她想起什麼,又扭頭問馬主任,“蛋糕能吃嗎?”
馬主任笑道:“能吃,別做太甜。”
邢白鹿笑:“吳阿姨的蛋糕一點也不甜,要不,馬主任倒時候也嚐嚐?”
佟倩忙道:“對對,我讓吳阿姨做個大點的,到時候讓科室裏的人都嚐嚐。”
馬主任忍不住道:“晏太太您這不會是想賄賂大家吧?”
佟倩道:“我們家小鹿病了住院,我可不得好好犒勞你們,讓你們給我好好照顧他嗎?”
大家笑起來。
吃完後,馬主任親自帶邢白鹿下去檢查。
晏嶠連等邢白鹿拍片都有些緊張,不肯坐,非要站著等,連累馬主任也隻能站著了。
“不是說發現得早可以痊愈的嗎?”晏嶠忍不住問,“這迴桐城都快一個月了,他身體還是很差。”
馬主任蹙眉道:“但是小晏總,邢先生之前用藥時間長,這事急不來啊。他之前身體弱,我也不敢用猛藥,用的都是溫和的,基本不會有副作用的。要是您實在覺得著急,不然我給他換藥試試。”
“別、別換藥啊!我是這個意思嗎?”晏嶠忙道,“我就是想讓他快點好,但你可別換什麼猛藥啊!他身子弱,吃不消的。”
“我也就這麼一說。”馬主任道,“小晏總,這事真的不能著急,得慢慢養著,急功近利,萬一留下後遺癥就得不償失了。”
晏嶠被他說得緊張了:“怎麼還能留下後遺癥呢?中毒了,解完毒不就好了嗎?”
馬主任認真道:“您這是武俠劇看多了吧?真以為中毒了,吃了解藥就完事啦?器官損傷還有不可逆一說呢。”
“什、什麼?”晏嶠的手一抖,手機直接砸在了地上,連屏幕都裂了。
馬主任也被他嚇到了,忙彎腰替他撿起手機,急著解釋:“您先別急。”
晏嶠的臉都白了:“我他媽怎麼能不急?這些你一開始怎麼都沒說?”
馬主任下意識退開三步,硬著頭皮說:“也沒那麼嚴重,邢先生的病情和武俠劇那些中毒也不是一迴事,嗬嗬,小晏總您……您別這樣看著我,我剛才就是有點誇張。我其實……其實就是想告訴您,這事它急不來,身體得慢慢養著。”
正說著,那邊邢白鹿出來了,他叫了聲“晏嶠”,便小跑過來。
晏嶠臉色驟變,指著他大喊道:“你別跑!”
邢白鹿被他嚇了一跳,猛地收住了步子便見晏嶠已經火速衝過來,伸手將他拉過去,護在懷裏。
邢白鹿蹙眉看向馬主任:“馬主任,你們沒、沒事吧?”
馬主任尷尬道:“沒事,就是……小晏總手機摔壞了。”
“怎麼還摔壞了?”邢白鹿伸手接了,按了按,屏幕還能亮,“得換塊屏了。晏……哎,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晏嶠說什麼也不放:“醫院這麼大,你走來走去太累了,下麵的檢查,我抱你去。”
“晏嶠!”邢白鹿發現周圍的醫務人員全都在看他們,畢竟華星醫院上下現在沒有人不認識他們。
邢白鹿尷尬地隻好把臉埋了起來,“你別這麼誇張好嗎!實在不行,給我推個輪椅過來行不行?”
晏嶠不理他:“我抱著你心裏舒坦。”
邢白鹿:“……”這才一會不見,晏嶠又發生了風?
周圍一群人都有些激動:
“啊啊啊,那不是小晏總和邢先生嗎?”
“小晏總也太寵人了吧?看他抱邢先生的樣子好蘇啊!”
“我本來還想邢先生身體不好,怎麼不給備張輪椅,現在看來,大約這就是我為什麼單身的原因了。”
“我聽vip那邊的人說,邢先生超溫柔的,小晏總昏迷那段日子都是他在照顧!怪不得小晏總這麼疼他!”
“那也就是對著小晏總溫柔,邢先生當初在集團股東大會上才是又帥又颯!和小晏總簡直配一臉!”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神仙愛情!”
晏嶠走得快,那些議論的聲音漸漸遠了。
邢白鹿輕輕捏捏他的手臂,輕哄這:“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的!”
晏嶠應聲:“我知道,但我不想你走路。”
邢白鹿又好氣又好笑:“我又沒癱。”
“又瞎說。”晏嶠垂目看他一眼,仍是沒打算將人放下。
後來一路檢查,晏嶠就抱了邢白鹿一路,邢白鹿恨不得戴上麵具。
據說還抱得整個醫院都沸騰了,還有人在醫院群裏到處發晏嶠抱邢白鹿的照片。
連容立成都給晏嶠打電話讓他別作秀了。
晏嶠哼一聲:“作什麼秀?我抱我男朋友需要作秀嗎?”
容立成被懟得無言以對-
終於檢查完迴了vip病房樓,晏嶠將人放在病床上。
護士長敲門進來,說:“小晏總,上次那位陸先生說來看邢先生。呃……他說,這迴您會讓他上來的。”
陸明嘉?
他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晏嶠仍然很不情願,倒是沒有特別堅持。
邢白鹿剛坐起來就被晏嶠按了迴去。
他蹙眉道:“你今天怎麼了?弄得我像塊易碎的玻璃似的。”
晏嶠道:“馬主任說了,得好好養著,好好養!“
邢白鹿撐大眼珠子:“這段時間我不是好好養著嗎?吃了睡,睡了吃,藥也沒落下一顆啊。”
正說著,陸明嘉敲門進來了。
他還拿了束花。
晏嶠沒好氣道:“你怎麼知道小鹿來複查?”
陸明嘉道:“整個醫院的護士們都在議論你倆,想不知道都難。住院樓那邊都編出好幾個愛情故事了。”
晏嶠一噎。
陸明嘉走到床邊,欣慰道:“看你的臉色好多了。”
“好什麼!”晏嶠氣憤道,“根本沒好,還得養上不知道多久!這全是拜你男朋友所賜!”
“晏嶠。”邢白鹿拉住他的手。
陸明嘉愣了片刻,這才看向晏嶠道:“你不會以為我今天來是要幫小夏求情的吧?”
晏嶠又噎住。
陸明嘉自嘲一笑:“我現在還有什麼資格給他求情……”他垂目緘默,突然又想起之前迴桐城做筆錄時,他曾去見過江懷夏一麵。
本來以為是沒有這個勇氣的,可臨到頭,覺得應該見一見。
他能給邢白鹿一個交代,也想給江懷夏一個交代,畢竟他整個少年時代一直都愛過那個人。
彼時,陸明嘉甚至有些懷念他們一起住在小巷子裏的那段日子。
沒有那麼多利益和欲望,一切是那樣簡單純真,他始終相信江懷夏也曾經那麼簡單地喜歡過他的。
那天,江懷夏一直在質問他為什麼要陷害他。
是的,他那時候還在用陷害這種詞。
可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
陸明嘉離開時,問了他一句為什麼。
江懷夏最後看他的目光充滿了怨恨。
他說:“我弟不是愛裝心髒病嗎?那我就讓他如願以償了,不好嗎?”
所以才對邢白鹿用那種藥。
江懷夏一直都沒有悔過之心。
陸明嘉今天來,怎麼可能是來替江懷夏求情的?
片刻,陸明嘉又道,“我媽媽術後恢複得不錯,謝謝你們。”
邢白鹿想起馮珍,忍不住問了句:“醫生有說什麼時候出院嗎?”
陸明嘉道:“大約再住半個月就能迴家了。”
邢白鹿點點頭,那就好。
晏嶠的語氣生硬:“術後一年所有的費用你也不用擔心,當初我既然答應了,就會負責到底。”
“謝謝。”陸明嘉認真道,“這些錢,我以後都會還的。你們幫忙找到了腎-源,還讓我媽媽有錢動手術,我已經很感激了。”
晏嶠沒想到陸明嘉會這麼說,一時間愣住了。
“我騙我媽媽說是我跟經紀公司預支的,她信了。”陸明嘉將花束放在了床頭櫃上,他遲疑片刻,還是問,“案子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
邢白鹿道:“立案到批捕怎麼也得一兩個月,你是一點也沒關注嗎?”
陸明嘉沒迴答。
邢白鹿也就沒追問,畢竟他並不想知道陸明嘉和江懷夏之間的感情糾葛。
晏嶠沒讓陸明嘉待多久就把人趕走了。
檢查結果都還沒出來,現在兩人在病房也沒什麼事可做。
晏嶠就催著邢白鹿休息:“今天早上起得早,你來時路上也沒睡,我看你眼睛都紅了,快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邢白鹿好笑道:“跟最早住院那會兒比,我真的好很多了,你不用這樣。再說,這次來醫院是複查,又不是生病了來住院,你怎麼弄得這麼緊張?”
晏嶠把人按在床上。
邢白鹿突然道:“欸,要不咱們趁這個機會把證去領了吧,我看你頭發也長得差不多了。”
晏嶠冷著臉:“你嫌我頭發短,我還嫌你臉白!不去,等你臉上有血色了再說。”
“我挺有血色的呀。”邢白鹿摸了摸自己的臉,正巧佟倩進來,他忙問,“阿姨,我臉色不好看嗎?”
佟倩細細看了眼:“很好呀。誰說你臉色不好看?”
邢白鹿蹙眉道:“晏嶠。”
佟倩瞪了晏嶠一眼:“你幹嘛呢?”
晏嶠沒理,給邢白鹿掖好被角道:“病好了再去,這幾天外麵冷,你給我老實呆著。”
佟倩忙道:“外麵是不能去的,姐夫說你現在抵抗力差,一定要注意保暖,沒事別去外麵溜達。”
“好了,閉上眼睡覺。”晏嶠捂住邢白鹿的眼睛。
瞬間被晏嶠遮住了眼睛,周圍一切忽地暗沉下來,晏嶠的手掌寬厚溫暖,邢白鹿睜著眼睛,突然想,前世晏嶠眼睛看不見時,是什麼感覺呢?
會因為他陪伴在身邊而感到有一點點舒心嗎?
邢白鹿忍不住拉住晏嶠的手,在他掌心吻了吻。
晏嶠沒想到邢白鹿會這樣,頓時耳垂都紅了。
佟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蹙眉道:“你怎麼耳朵都紅了?剛才在外麵被風吹紅了?”
晏嶠窘迫至極:“沒有,小鹿要休息了,您先迴去吧。”
佟倩無奈,但還是先迴去了。
晏嶠迴眸便見邢白鹿側身望著他在笑,他俯身抱住邢白鹿:“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邢白鹿仍是笑:“不是不聽話,是情不自禁。”
晏嶠瞬間情動,低頭便含住了邢白鹿的唇。
他的薄唇蒼白微涼,晏嶠不自覺將人抱緊:“睡吧,寶寶。”
“嗯。”邢白鹿閉上眼睛。
晏嶠又道:“我一會迴家一趟,拿點東西,有事打我電話。”
邢白鹿又應聲:“去吧,快點迴來。”
“知道了。”晏嶠又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你睡醒我就迴來了。”
晏嶠又在床邊守了會兒,等邢白鹿睡著才悄聲出去,又在護士臺交代了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才下樓。
晏嶠是走到車子邊上才發現自又很順手地把邢白鹿的雙肩包給拎下樓了,這段日子,因為邢白鹿的藥都裝在這個包裏,晏嶠幾乎走哪兒都貼身帶著,一刻不敢放手,久而久之起身拎包就成了他的習慣。
晏嶠無奈一笑,順手把包放在了副駕駛座上,帶上就帶上吧,小鹿的藥在他身邊,他也能安心些。
徑直驅車去了梧桐花園,晏嶠其實是想來拿他的日記的,這段時間因為日記本在這邊家裏,他隻能順手拿了本新的,雖然都是一樣的款式,但晏嶠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結果他拉開床櫃的抽屜發現裏麵空空如也。
他的日記本呢?
晏嶠愣了下,那天他被趙繼林從樓梯上推下來後就沒迴來過了,日記怎麼會不在這裏?
難道是那天他去公司時順便夾帶走了?
雖然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但晏嶠那會兒因為摔到了頭部,記憶有些偏差也說不定。
於是他又直接驅車去了晏氏大廈。
門口的保安看見他,很驚喜:“小晏總來啦?”
晏嶠微笑和他們打招唿。
“您怎麼來了?”常川看見晏嶠出電梯,忙迎上來,“前臺打電話上來時,我還以為他們弄錯了。是要拿什麼東西嗎?您給我打電話就成,何必親自跑一趟?”
晏嶠當然不能讓別人幫忙找他的日記本,畢竟他的日記本裏很多秘密,絕對是不能讓人看見的。
他含糊地說來看看。
常川跟著他進辦公室,忍不住問:“小鹿複查結果怎麼樣?”
“得明天再出來。”晏嶠問,“我爸爸呢?”
常川道:“晏總出去見人了,不在辦公室。”
晏嶠本來還想去打聲招唿的,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他便道:“常特助你去忙你的,我找點東西就走。”
常川忙應聲出去,走到門口,他忍不住迴頭問:“我下班能去看看小鹿嗎?上迴晏總說別打擾他靜養,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晏嶠笑:“行,那你下班過去,他也想見你。”
常川笑著拉上了門。
晏嶠便開始一陣翻箱倒櫃,辦公桌下麵的抽屜裏倒是有一本小牛皮筆記,是晏嶠的工作筆記,不是日記本。
這裏也沒有?
總不至於是在晏公館吧?
不對,不在晏公館,當時他就是在晏公館沒找到日記本才又重新拿了本新的來寫的。
晏嶠坐在旋椅上認真想了想,說起來,他真的很久很久沒見過他的日記本了。
他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兩口,又見小鹿的雙肩包放在沙發上,本來隻是上來一會,但現在小鹿的藥晏嶠是一刻也不敢離開自己的視線,便又將雙肩包帶上來了。
找不到就算了,估計是順手放在了哪兒他一時間忘記了。
還是先迴醫院,怕小鹿醒來看不到他。
晏嶠過去拎起雙肩包要走,又想起剛才見他的抽屜裏還有幾盒小鹿喜歡的巧克力豆,晏嶠折迴去拿了巧克力豆,想裝進雙肩包裏。
坐在沙發上拉開拉鏈才發現小鹿的雙肩包裏居然有兩本一模一樣的筆記本,晏嶠先前都沒發現,他知道小鹿習慣帶著他的筆記,因為他靈感來了就會畫下來,那另一本是什麼?
晏嶠鬼使神差拿出來翻了翻,是小鹿的筆記本。
他又拿了另一本出來,隨便翻了一頁,晏嶠的眼珠子猛地撐大。
這是……
他的日記本?!
晏嶠的腦子瞬間有些宕機,怎、怎麼迴事?
他的日記本怎麼會在小鹿的雙肩包裏?
他記得沒錯的話,當時他醒來得知小鹿來集團時,他的雙肩包就在華星醫院的病房裏,一直到後來他帶小鹿迴桐城養病才把它帶走的。
這期間它就一直在病房裏躺著,裏麵的東西也沒有人動過。
晏嶠的指腹下意識捏了捏,小鹿看見了?
不會吧?
應該不會的,小鹿要是看見他寫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一定會來問他的。
晏嶠將日記本翻迴第一頁。
「重新見到你的第1天,你再次對陸明嘉一見鍾情了,躲在廁所裏還在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我有點高興也有些難過。」
下麵是小鹿熟悉可愛的字跡:「別難過,晏嶠,我隻喜歡你」
晏嶠驀地捏進了紙張,目光不自覺往下。
「重新見到你的第2天,你終於抱到了你的白月光,你肯定很開心吧,但是我一點也不開心。不過沒關係,你開心最重要。」
小鹿在邊上寫:「我的晏嶠開心同樣很重要」
晏嶠屏住了唿吸往下翻:
「重新見到你的第6天,我頂了每個磕你和他cp的帖子。雖然成為你們的cp粉讓我很難受,但今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努力讓你幸福的!」
小鹿:「傻子,我隻喜歡你呀,你什麼時候來追我」
「重新見到你的第12天,你給我買了創口貼,這輩子就這麼多創口貼了,我舍不得用,一張都舍不得。我再也不受傷了,我都要存起來。」
小鹿:「你不許受傷了,因為我心疼」
「第113天,瓢潑大雨,我坐在床沿靜靜著浴室裏你洗澡的聲音,想吻你千百遍!」
小鹿:「那你什麼時候醒來吻我,晏嶠?什麼時候?你給句準話好不好?」
「第130天,想你,發了瘋似的想你,要是我一覺醒來能看到你就好了。」
小鹿:「你快醒來,你隻要睜眼就能看到我,我保證。晏嶠,求你醒來好不好?」
「重新見到你的第1050天,我真是這世上最大的大煞筆!我怎麼會迴錯家呢!!我的水蜜桃都白買了!fck!」
小鹿:「你什麼時候醒來?我快忘了水蜜桃是什麼味道了」
「重新見到你的第1505天,我知道了三個月前的車禍不是意外,我連著幾天都在做噩夢,夢裏那場車禍一次次地發生,滿臉是血的你一次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快瘋了!」
小鹿:「晏嶠,快醒來,我真的要瘋了,晏嶠。晏嶠,晏嶠,晏嶠……」
「重新見到你的第1542天,你又迴到了我身邊,我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以為你那次讓我出去又不要我了,還好還好,你迴來了。上一世沒能好好抓住你的手,這一世,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以後有任何危險,我都會擋在你前麵的。寶寶,讓我們重新開始。」
小鹿:「我迴來了啊,晏嶠,醒來好不好?求求你,醒來看看我。」
晏嶠的手顫抖得厲害,每一頁,每一頁都有很多字被化開了。
是……是小鹿的眼淚!
小鹿在他昏迷的時候看完了所有的日記,他全都知道了!
小鹿:「等你醒來,我們就去領證,就像前世一樣,我要和你結婚」
晏嶠的眸子倏地撐大,小鹿在說什麼?
前世……
砰砰砰——
晏嶠感覺心髒快要跳出來,小鹿為什麼能把“前世”說得這麼順口平靜?
他得迴去,馬上迴醫院去!
晏嶠猛地站起來,不知道是沒站穩還是怎麼,他又重新跌坐了迴去。
他身後,辦公室內休息室的門被人徐徐推開了-
因為晏嶠交待過,病房內外全都安靜異常,沒有了各種儀器的聲音,邢白鹿睡得異常香。
他是被晏嶠的視頻電話吵醒的。
邢白鹿迷迷糊糊接通了視頻電話:“晏嶠?”
畫麵中沒有出現晏嶠熟悉的臉,首先進入鏡頭的是晏嶠辦公室的茶幾,接著是沙發,然後,邢白鹿看見晏嶠躺在沙發上。
邢白鹿猛地坐起來:“是誰?”
晏嶠的手機不在他自己手裏!
那人沒露臉,隻淡淡說:“想救他,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這聲音有點熟悉,邢白鹿冷靜想了想。
那個失蹤了很久的王錦傳!
“你不要亂來!”邢白鹿的臉色變了,“你最好馬上……”
“你確定要再這裏和我扯皮?”鏡頭中,王錦傳的手握著一把水果刀,抵上了晏嶠的脖子。
邢白鹿的唿吸一窒,他忙軟了語氣:“你別動他,求求你,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我都給你!我可以給你安排車,我保證沒有人會再找你的麻煩!”
王錦傳笑了笑:“果然不愧是晏氏集團第一大股東,說話就是硬氣。不過,我要那麼多錢也得看有沒有命花。”
邢白鹿順了口氣,穩了穩情緒問:“你想要什麼?”
王錦傳道:“你開著視頻,別耍花樣,先留封遺書,然後,從華星醫院住院部大樓的頂樓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