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 用礦泉水瓶照自己的臉,借著提燈,隱約能看見一抹紅色隨著他的動作在移動。
魚子醬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踟躇道:“這是那老鼠的血整得嗎?”
“有沒有什麼不適?”溫穆清問,“我覺得你的水喝得太多了。”
魚子醬茫然地喃喃道:“可是我還是很渴啊……”
他身上金色的鱗片沒有消下去, 敷在皮膚表麵, 讓他整個人金燦燦的, 如同行走的錢幣。
溫穆清拿出光屏對著他掃描了一遍, 並沒有掃描出稀有血脈。
也就是說, 魚子醬這種情況並不是覺醒,而是另一種變異。
其他幾人聽這一問一答也警惕了起來, 幾人相互掃視著對方。
好在其他人目前沒什麼變化,就是步九和邪紳的頭發(fā)稀稀拉拉,看起來有點慘。
邪魔打了個響指, 一絲火焰在指尖燃起,他嘴裏默念著什麼,周圍的空氣溫暖了一些, 幾人身上的疲憊消失。
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a級詭異對我的壓製蠻大的,我感覺我一用能力就渾身發(fā)冷。”
魚子醬一直沒說話,他看起來狀態(tài)並不是很好, 邪魔的能力隻是讓他身上的魚鱗消下去一些, 但並沒有讓他的眼睛變迴來。
僅僅一會沒喝水, 他的嘴唇就開始發(fā)白,甚至起皮。
——就好像是離開水的魚。
門外又傳來了響動, 似乎對他們這種消極避戰(zhàn)的態(tài)度表示威脅。
溫穆清看了看手裏的提燈,提燈的光照在幾人身上,雖然明確傳來了已經(jīng)“淨(jìng)化”的信號, 但對幾人身上的異變卻束手無策。
這說明,這並不是外部詭異導(dǎo)致的變化,而是他們自身出了差錯。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溫穆清主動說道,“不管現(xiàn)在出了什麼情況,隻要能出去就還有機會解決。”
幾人默認。
這個巷子中的屋子雖然不大,但也整齊地劃分成兩塊地盤,一塊整齊地栽種著蒜苗蔬菜等植物,灶房旁邊是一個不大的池塘;另一邊則是整齊的廂房。
池塘裏已經(jīng)沒有水了,汙泥散發(fā)著濃濃的惡臭,帶著略微腐蝕性的雨水融進去,竟然還微微冒著白煙。
地方很小,五人決定分開行動。
目前能打的就魚子醬、步九還有溫穆清三人,邪魔邪紳兩兄弟偏輔助。
幾人自己投票,魚子醬選擇自己跟兩兄弟一起,把步九留給溫穆清。
“我們?nèi)ゲ閹亢昧恕!濒~子醬道,“邪紳的能力可以提前先探查環(huán)境,我們隻要小心一些不碰到紅衣女鬼就好。”
溫穆清其實更偏向自己去廂房,也更想觀察魚子醬的變化,但他看著魚子醬與兩兄弟之間有些奇怪的眼神傳遞,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是叮囑道:“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請務(wù)必叫我們。”
覺得還是不放心,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遞過去:“到時候撕開這張紙就可以了。”
這是溫穆清從伴生書上撕下來的,隻要破損,他自己就有感應(yīng)。
不過自從他撕書以後,他就明顯感覺到[書靈]這張卡隱隱約約不高興,甚至有些排斥他的扮演。
罪過。
見魚子醬沒動手,邪紳接過紙頁,沒有多說什麼,三人轉(zhuǎn)身進入廂房,溫穆清和步九則是往廚房過去。
整個房子昏昏暗暗,隱約能看到長滿青苔和黴菌的木盆木碗,水桶倒扣著,上麵看起來滑膩膩的,十分惡心。
廚房看著不大,但背後還有個豬圈,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線索,但總歸還是要找一下。
步九走著走著被腳下的搟麵棍絆了一下,險些撲在溫穆清身上。
溫穆清自己有夜視無所謂,他將提燈遞給步九,對他道:“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變出手電筒,但如果看不清的話,燈你先拿著。”
步九惱羞成怒:“誰說我變不出來的!”
他手裏一搓,隻聽劈裏啪啦亂響,一根點燃的煙火棒出現(xiàn)在他手裏,因為捏的姿勢不對,他還被燙得發(fā)出了一聲猴叫,直接丟下煙火棒雙手捏住耳朵。
溫穆清:……
本以為是個拽上天的中二病,原來是個憨批。
步九還是接過了提燈,他別別扭扭地對已經(jīng)套上手套開始亂翻的青年道了聲“謝謝”,得到他一個毫無波瀾的眼神。
溫穆清從超大的黑鍋底找到了一張紙片,上麵有著煤灰,但勉強能看清字。
[嫻,既然你意已決,那麼我定不會負你,帶你遠走高飛,我們會過上神仙眷侶,琴瑟和鳴的日子,屆時,我會教你吹笛……]
後麵的名字被糊住了,但顯然是呂郎寫給嫻的迴話。
溫穆清看到“笛”這個字,詭異地想起[笛魂]卡麵上的推薦使用程度,不知道這兩者有沒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
步九從豬圈轉(zhuǎn)了一圈迴來,灰頭土臉,他道:“裏麵什麼都沒有,除了蜘蛛網(wǎng)……牆壁上有一個破洞,感覺是打通到另一個巷子裏的。”
溫穆清還沒來得及說話,步九又試探地問:“聞?wù)哿娴臎]來嗎?”
“你想他做什麼?”
步九嚴肅地道:“解除我的心魔。”
溫穆清:……?
懂了,步九不是表麵看起來沒事,他有事的是腦子。
“好吧,就是想跟他談?wù)劇!辈骄胚x擇說人話。
等聞?wù)哿鰣觯桥乱驳搅俗钺岬臅r刻,怎麼想也不可能陪步九聊天。
溫穆清沒有點明這個事情,兩人繼續(xù)往前門的菜圃走。
……
魚子醬之所以執(zhí)著地接“裏巷”這個任務(wù),是因為五年前,他的母親就是“裏巷”擴張後的受害者。
那時候他還不是能力者,無法得知消失,直到幾個月後,他在海邊不慎溺水,在即將淹死之際覺醒了能力,被引入“曙光”後才得知母親失蹤是因為詭異,且生還可能性極小。
他從小就是單親家庭,母親一人把他拉扯大。
他還記得那天,母親生日,他正好得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工資,給她買了生日蛋糕。母親覺得一個蛋糕他會吃不飽,便說出去買些小菜,很快就迴來。
然後……就再也沒有迴來了。
明明隻是買點菜而已。
魚子醬從那以後就對吃飯產(chǎn)生了一定的恐懼,每次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菜肴,他都能聯(lián)想起母親笑瞇瞇地說出去買菜的身影。
他開始瘋狂暴瘦,餓了就喝水,隻有快死的時候才去輸點營養(yǎng)液,免得自己沒找到真相就先離開。
好在覺醒的異能給他帶來了很大的便利,哪怕隻是喝水、又或者待在海邊,他就不會有饑餓的感覺,甚至體型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魚子醬又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比起廚房這種地方,他寧可來更危險的廂房。
邪魔邪紳兩兄弟也有認識的人被“裏巷”吞噬,隻是他們的異能不是戰(zhàn)鬥係,隻能找人合作,便與魚子醬一拍即合。
三人走進空蕩蕩的廂房,隻有正堂和左右兩個房間,三人走在一起,一邊聊著天。
邪魔道:“於江,你真的沒問題嗎?說句實話,你這喝水的勁頭不對勁,還有你剛剛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邪紳手中拿著個紅蠟燭,上麵的貼著個“喜”字,他淡淡地道:“你是在懷疑那個守夜人?”
魚子醬沉默了一下:“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他看我的眼神,仿若是在看什麼異類。”
“你說‘曙光’給我們的消息,是準確的麼?”
邪魔莫名道:“什麼意思?這種大組織難道還能坑我們不成?”
“這麼多年過來,他們都一直在說能力者使用異能滅除詭異會促進能量的增長,並不會造成其他的不良影響,如果有負麵狀態(tài),那麼必定會在最初使用的時候就展現(xiàn)出來。”
魚子醬道:“我開始沒有其他的負麵狀態(tài),頂多就有時候感覺蠻渴的,不過我以前對喝水本來就有執(zhí)念,所以說也沒怎麼在意。”
“可是最近幾個月,我離開水半個小時,我就覺得我能直接被渴死。”他苦笑道,“進本更是不得了了。”
“我覺得我估計也出不去了,不如先頂上去看看能不能把那個詭異給收拾一頓,隻要伴生詭異能被滅掉,這個破巷子強拆應(yīng)該都能解決。”
邪魔聽他碎碎念著,周圍靜悄悄,紅衣女鬼不知在哪裏,他歎了口氣:“雖然我的異能是火焰,可最近用完能力以後我都覺得很冷,我還以為是我身體虛了,現(xiàn)在看來也可能出了其他岔子。”
“不過……如果是集體性的事件,那麼‘曙光’不應(yīng)該不知道啊?”
他轉(zhuǎn)頭望向邪紳:“哥,你應(yīng)該沒什麼吧?”
邪紳指尖輕顫,沉默地搖搖頭。
邪魔舒了口氣:“那就好,咱吳家還是得留個人傳宗接代。”
“說什麼瞎話,哪有這麼容易死的,有點自信。”邪紳將紅蠟燭放迴桌上,將指尖竄動的黑線藏進袍中,“出去上報組織,肯定能找出辦法。”
邪魔嘻嘻笑道:“也是,指不定到時候出去還能一起醫(yī)院病床排排坐?”
邪紳懶得理他。
三人將大廳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了一堆收拾好的金銀首飾,都放在一個大箱子裏麵,但已經(jīng)全部都鏽掉了。
魚子醬睜著紅彤彤的眼睛,身後的大背包裏還有三瓶礦泉水。
他叼著礦泉水瓶含糊地道:“你們看這些首飾,是不是少了些什麼。”
邪魔戴著手套,他挑起其中的一串紅流蘇,本該掛著玉墜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他摸了摸口袋,將那塊在外麵撿到的玉墜拿出來,放上去。
隻見眼前如同老舊的電視起了紋路一般,猛地波動了一下,紅燭燃起,屬於女子淒厲的啼哭陡然從耳邊傳來。
作為常年與陰邪事物打交道的邪紳,對這種氣息更為敏感。
他直接拿出溫穆清給他的那張紙撕碎,接著便拉著兩人往麵前的箱子後麵一躲。
便見穿著繡花鞋的紅衣女子像是在找尋目標般,往他們這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