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言考完試後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中午和法學院約了場籃球賽,下午和陳威幾個人說好了去網咖通宵打戰隊賽。
從考場出來,岑柏言第一時間給宣兆打電話報備行程。
“晚上我就不迴家了,我們戰隊積分落下一大截,得趕緊補補。”他解釋完還補了一句,“.行不行?”
電視劇裏都這麼演的,丈夫申請和狐朋狗友出去玩兒,媳婦兒通常死活不同意,並且有極高的概率大發雷霆。
岑柏言還挺犯愁,想著要是宣兆真不高興了他該怎麼哄,抱懷裏親一下估計不夠,親三下估計就差不多了,他想著想著把自個兒想樂了,反倒還有些期待宣兆說“不許出去外邊通宵鬼混”,沒想到電話那頭,宣兆淡淡地拋來三個字:“行,加油!
“.”岑柏言就和一拳頭砸在棉花上似的,“你不生氣?”
宣兆非常莫名其妙:“我生什麼氣?”
“我通宵不迴家,”岑柏言貫徹肥皂劇套路,開始無理取鬧,“這你也不生氣?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看你就是不愛我了,哪天我一個月不迴家你肯定也不生氣,嗬嗬。”
最後這個加了重音的“嗬嗬”十分精髓,宣兆輕笑出聲:“柏言,你小時候已經不流行瓊瑤劇了吧,你是哪裏學來的套路?”
岑柏言輕哼一聲,階梯教室裏就剩下他一個人,他邊轉筆邊說:“那你到底愛不愛我,說說說!”
宣兆那邊突然一頓。
“趕緊說,”岑柏言沒察覺宣兆極其短暫的沉默,“不然我就辦了你!”
“不和你鬧了,我要進實驗室了!毙仔χD開話題。
岑柏言問:“你晚上一個人不無聊?”
“不無聊,”宣兆聲音溫和,“我買了一本新書,在家看書等你!
“別等我!”岑柏言立即說,“我這都要通宵了,你等我幹嘛,自己乖乖的,早點睡覺,空調打開,知道沒?”
“好,知道了,囉嗦!
陳威發微信催岑柏言快到球場集合,岑柏言摸了摸下巴:“明天讓你當著我麵兒說,親一個就掛了!
他非逼著宣兆在電話那頭親他一口才罷休,宣兆被他纏的沒法子了,輕輕地“啵”了一聲。
岑柏言這才滿意,掛斷電話後心情愉悅,吹著口哨走出教室,沒想到在門邊撞見了慌裏慌張的楊爍。
“你怎麼在這兒?”岑柏言眉頭一皺,心說楊爍不會聽見他講電話了吧?
“我、我.”楊爍推了推眼鏡,“我充電寶落了,迴來拿一下!
岑柏言一手插著口袋,警惕地問:“來多久了?”
楊爍避開岑柏言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說:“沒、沒多久,剛上來就碰見你了。”
岑柏言定定看了他兩秒,什麼話也沒說,抬腳離開了階梯教室。
岑柏言其實無所謂楊爍到底聽沒聽見,談個戀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再說了,反正過段時間總要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等家裏的小花瓶準備好了,他就把宣兆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告訴他們宣兆是他岑柏言的男朋友,隻此一個,天上地下都再找不到這麼好的。
岑柏言想著宣兆,眼底浮起清晰的笑意。
宣兆這個下午並沒有進實驗室,他去了西郊療養院。
護士長紅姨說這陣子有幾人來探病,說是宣女士老家的親戚。
“不過我們按你的吩咐,誰都沒讓進,”紅姨看了宣兆一眼,問道,“小宣,他們真是你媽媽的表舅?”
這裏年長些的醫護人員照顧了宣諭十來年,也可以說是看著宣兆長大的,和宣兆關係還算是親近。
“不是,我媽媽沒有別的親人了!
宣兆翻閱著訪客登記表,從上周開始到昨天,一共來了三撥人,都聲稱是宣諭旁支的親戚朋友,好在宣兆提前做好了布置,療養院上上下下都囑咐了一遍,還加派了看護人手,把宣諭保護得滴水不漏。
“哎呀,那他們是誰!”紅姨皺著眉頭,“看著就不像好人,個個五大三粗的,和混社會的二流子似的!
“沒事兒,臭魚爛蝦罷了!毙纵p聲笑了笑,又問,“紅姨,這三撥人裏麵有同一個人嗎?”
紅姨搖搖頭:“這沒注意,每迴值班的護士都不一樣,也分不出上迴誰來過誰沒來過,不過我可以給你調監控查查!
“不麻煩,我心裏有數,”宣兆撕下登記本其中一頁登記本,垂眸說,“姨,辛苦你把我媽媽看嚴了,千萬不能讓那些人接觸她!
紅姨連勝應下。
注意到這三撥人裏邊有一個筆跡重複出現了三次,登記的名字分別是“吳大王”、“王二”和“老六子”——都是不過腦隨意編的名號。
宣兆對筆跡很敏感,這人每寫完一個名字就會在後麵落下一個點,書寫習慣是會暴露一個人身份的。
那個人留下了三個號碼,應該都是假的。但第一次探病時,號碼欄有塗改的痕跡。顯然這個人先是寫下了自己的真實號碼,隨即又覺得不妥,用墨筆把這個號碼塗掉,在後麵另外補了一個假的。
岑靜香找來的人還算有幾分小聰明,不過依舊不堪用啊。
宣兆勾唇嘲諷地一笑。
登記簿的紙張並不厚,從反麵留下的印跡,可以很輕鬆地分辨出他最初寫的那十一位號碼是什麼數字。
宣兆神情淡漠,慢條斯理地折好那張紙放進上衣口袋。
宣諭這幾天狀態不錯,宣兆進屋的時候,她正撐著護欄站在窗邊曬太陽。
“媽,怎麼起來了?”
宣兆把拐棍放在門外,努力挺直背脊,讓自己行走的姿態看上去平穩一些。
宣諭不喜歡宣兆拄拐的樣子,曾經有一迴,她看見宣兆的拐棍後突然受了刺激,狠狠把頭往牆上撞,邊撞邊呢喃“我害了我孩子,我害了他一輩子,你的腿呢,腿呢?”
那次之後,宣兆每迴都很小心,不讓宣諭看見他的拐杖。
宣諭迴過頭,難得的麵色紅潤,驚喜地說:“小兆?放假啦?”
“嗯,放寒假了!毙讛v著她在床邊坐下,“紅姨說你最近吃得好,睡得也好!
宣諭笑著拍了拍他的臉:“嗯吶,媽媽最近很聽話的,不過你是不是太忙了,這麼久了才來看我?”
“最近有點事,走不開。”宣兆把她臉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放假了就有空了,我都過來陪你。”
——也快過年了,等岑柏言走了,宣兆就算徹底空下來了。
“陪我幹什麼,”宣諭笑著說,“你呀,年紀不小了,該去約會就約會,該 戀愛就戀愛,該和同學去玩就去玩,別總是惦記我。媽媽很好的!
宣兆鼻頭一酸。
宣諭憐愛地摸了摸宣兆的頭:“媽媽真的很好,小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過得好嗎?”
“好的,”宣兆看著宣諭的臉,半晌後低聲說,“我也很好!
宣兆在西郊待了一下午,傍晚六點左右天就全黑了,這裏偏僻,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是遲遲叫不到車,於是龔叔派了個人過來接他。
進了市區將近八點半,司機問他:“東家,您哪兒下?”
宣兆原本想說大學城,但想想今晚約了美國一家事務所談資產轉移的事情,材料都在中心公寓裏。
沉吟片刻,宣兆說:“花園路!
司機知道宣兆在那兒有套房,於是把車穩穩駛向了市中心的高級公寓,導航顯示距離隻有三公裏,十分鍾就能抵達。
幾乎是同一時間,岑柏言一行六個人從網吧打車來到了花園路。
“我們家新房子,買了一套最新的遊戲設備,專門安了個遊戲房!”籃球隊的王一炫耀,“誠邀哥幾個來體驗體驗!”
“牛|逼的你,”岑柏言叼著煙,唿出一口氣,“我等會兒就迴家啊!
“別。 标愅牧怂话驼,“說好的通宵呢!”
“算了,熬不動了!贬匮詳[擺手,想著家裏還有個小花瓶呢,也不知道吃沒吃飯,估計正一邊翻著書一邊看著時間等他迴去。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過了馬路,陳威突然“咦”了一聲:“那不是小宣老師嗎?我沒看錯吧?”
岑柏言立即順著陳威的視線看過去,馬路對麵,一輛黑色賓利在小區門口穩穩停住。後座車窗半開著,露出宣兆白皙雋秀的側臉。
岑柏言指尖一頓,他怎麼會在這裏?
司機率先下了車,繞到後座打開車門,宣兆撐著拐棍從車上下來,微微頷首,司機欠了欠身,隨即開著車離開。
他的神情和姿態淡漠且倨傲,和平時的溫和儒雅判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岑柏言瞇了瞇眼,忽地心頭一跳,總覺得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