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不知道怎麼麵對我。”
這個認知讓岑柏言很是難受,就好像一塊石頭憑空壓在了他肩上。
他希望和宣兆簡簡單單地相愛、簡簡單單地在一起、簡簡單單地過每一天,但這也隻是希望罷了。
他和宣兆之間始終纏著無數死結,線頭紛亂纏繞、錯綜複雜,這些結將他和宣兆牢牢綁在了兩端,卻也讓他們無法靠近彼此。
“放心吧,哥們兒,” 陳威拍了拍岑柏言的肩膀,安慰他,“雖然小宣老師現在還不能麵對你,但他躺在床上跑不了,也不得不麵對你,你還可以感化他。等他病好了,能跑能走了,說不定就溜了,你要抓緊時間了。”
肩上那塊石頭 “啪” 往下壓了幾分,岑柏言更難受了。
宣兆這迴確實是冤枉。
陳威和巧巧來探病時他精神不錯是真的,不過純粹是因為他不想他們操心,於是每迴都強撐著讓自己保持醒著的狀態。但麵對岑柏言,宣兆會不自覺卸下所有別的想法,他毫無防備、全然放鬆,不需要特意去撐著自己張開眼皮。聽著岑柏言在耳邊絮絮叨叨讓宣兆覺得很安心,岑柏言在的時候,宣兆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密不透風的殼子裏,溫暖又安逸,所以他常常瞇著眼就悠悠睡過去。
但岑柏言顯然是誤會了,而陳威則又加深了這個誤會。
陳威至今仍然堅定地認為那天是他把小宣老師叫醒的,並且對此十分自豪。
“你別臭美了,我哥才不是你叫醒的。” 龔巧不讚同地說。
“那你說說怎麼那麼巧,那天我剛好來探病,剛好大聲召喚了小宣老師,又剛好我才走沒多久小宣老師就醒了,” 陳威雙手背在身後,在病房裏自信地踱步,“小宣老師不是我叫醒的是誰叫醒的,是你插的醜得要命的花兒叫醒的?”
他衝龔巧賤嗖嗖地擠眉弄眼,龔巧火冒三丈:“你真是不要臉!”
“不信你問問你哥啊,” 陳威湊到宣兆身邊,“小宣老師,你是不是聽到了我熱情的唿喚所以才醒來的,別害羞,大聲說出來,是不是是不是?”
他這嗓門大的堪比十個鼓號隊同時演奏,宣兆哭笑不得,無奈地點了點頭,同時抬手掏了掏耳朵。
“我就說是吧。” 陳威一聳肩膀。
岑柏言取完藥迴來,剛好目睹了這一幕。
他不無失落地垂下眼眸,原來宣兆真的是被陳威吵醒的啊.
“你就是欺負我哥現在說不了話,” 龔巧皺了皺鼻子,“你不要臉!”
“我看你才是欺負你哥現在說不了話,” 陳威吹了聲口哨,“所以才帶這麼醜的花過來汙染大家的眼睛。”
“. 我的花不醜!” 龔巧急得跺腳。
陳威逗她逗上癮了,做了個鬼臉說:“哎,就是醜!”
龔巧從來不和人急眼,罵人詞匯量十分匱乏,被陳威惹惱了也不知道怎麼迴擊,圓著眼睛瞪了陳威小半晌,賭氣地跑出了病房。
這下輪到陳威愣住了,撓撓頭嘀咕:“這就生氣了?”
宣兆輕歎了一口氣,用眼神示意陳威追上去看看,陳威嘴上咕噥說我才不管她,但身體卻很誠實地邁開了腿。
病房裏隻剩下岑柏言和宣兆兩個人,宣兆已經有些累了,攢著的這口勁兒泄了下來,眼皮瞬間變得沉重。
岑柏言仔細地將每種藥的用法用量標注在便利貼上,迴頭看見宣兆半瞇著眼,昏昏欲睡。
——每迴我和龔巧來,小宣老師都醒著,很有精神。怎麼就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沒精神總睡覺呢?
他心頭一陣陣地發沉,他想要想要宣兆多看看他,也和他說說話,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巧巧脾氣那麼好,” 岑柏言隨便找了個話題,“怎麼光對陳威著急上火的,和小學生似的。”
宣兆撐開眼皮看了岑柏言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
“陳威也是賤的,吃飽了沒事兒幹,總是撩閑。” 岑柏言說,“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宣兆搖了搖手指。
“那吃藥吧。” 岑柏言坐在床邊看著宣兆,“今天藥量減了,說明身體慢慢變好了。”
他把水杯遞到宣兆嘴邊,宣兆乖順地含住吸管,把藥吃了。
每天吃完藥到睡前這半個小時,岑柏言一定會和說很多話,說說今天天氣怎麼樣、溫度怎麼樣、食堂的飯菜怎麼樣,宣兆會在岑柏言的喋喋不休中安心地睡著。但今天,宣兆照舊瞇著眼,病房裏卻一片寂靜,岑柏言沒有和他說話。
安靜下來了反而睡不著,宣兆眼睫微微顫動,將眼皮掀開了一條細縫。
岑柏言坐在床邊看著他,見他睜開眼,問道:“怎麼了?”
宣兆抿了抿嘴唇:“想. 說話。”
——想聽你說話。
“嗯?想說話了?” 岑柏言低笑出聲,給宣兆掖了掖被子,“把身體養好,就能說話了。”
宣兆看著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岑柏言今天的不對勁,他鼻頭皺了皺:“你不要.”
“我不碰你,” 岑柏言垂下眼眸,“我. 我等你睡著了就走,晚上不睡這裏了,你好好休息。”
宣兆這下是真急了,岑柏言這家夥到底是怎麼變得這麼沒有安全感、這麼瞻前顧後的?
岑柏言笑笑說:“沒關係,你不用覺得有什麼負擔,我能理解。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好好聊聊,好不好?”
宣兆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岑柏言說他能理解,他到底理解什麼了他就理解了?
岑柏言將床頭燈亮度調到最暗,身形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落寞。
宣兆喉頭上下攢動,艱難地挪了挪身體。
岑柏言立即皺緊眉頭:“怎麼了?哪裏難受?”
宣兆還是執著地挪動身體,岑柏言隻好彎腰半攬住他,將他往床邊挪了一些。
兩個人因為這個姿勢靠的很近,彼此唇息交纏。
岑柏言心頭一陣發燙,但又想到宣兆說過不喜歡他的觸碰,於是剛要起身,不料想宣兆卻抬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上來.” 宣兆因為方才的挪動而稍稍喘息。
岑柏言渾身僵硬。
宣兆嗓音沙啞:“睡覺。”
語畢,他側頭看向身邊空出的半張床。
岑柏言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要我. 上來和你一起睡?”
這迴總算是聽懂了。
宣兆露出了一個 “你真笨吶” 的表情,對岑柏言點了點頭。
岑柏言自上而下俯視著宣兆,眼裏滿是激動和雀躍。
“你,吵,” 宣兆用指腹摩挲岑柏言的耳垂,“. 我醒了。”
——喚醒我的人是你,從來都是因為你,我才堅定不移地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