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廳光影朦朧,動聽旋律做背景音樂,氛圍私密得剛剛好。他們中間沒有任何阻隔,緊密依偎著肆意地靠在扶手椅裏。
康辭閉起眼,等陸朝南靠近。
吸氣停頓半拍,隨後陸朝南帶著點猶豫、又很堅決地吻了他。
他以為陸朝南是個克製的人,這些親昵卻赤裸地暴露出他的認知有多大偏差。陸朝南的溫柔隻持續了一小會兒,蜻蜓點水結束,那雙微冷的唇不容置疑地貼著康辭,片刻顫抖,他感知到陸朝南的手已經橫在腰間,隨後親吻不隻浮在淺層,舌尖滑過了唇縫。
這感覺並不好受,有點像整個被*控住。康辭先想反抗,手握住陸朝南的左腕後被他一把抓住,擁抱更緊,他傾斜身體壓上來。
陸朝南沉迷地吻他,依戀地,手指偶爾揉一揉康辭的腰、背,隔著冬天笨重的衣服,那溫度滾燙。
下唇內側被犬齒不輕不重地咬住摩挲時,康辭的睫毛動了動,不知是“不敢”或者“不願”,他一直閉著眼,全身的感官仿佛都隻在口腔。
黑暗中有光閃爍,康辭錯以為他看見了九華山的萬千星辰。
他沒聞到薄荷煙的辛味了,可這一刻前所未有地肯定自己是喜歡陸朝南的。
對他而言這絕對是最棒的初吻。
“……康康,康康!”
好友推著肩膀的力度伴隨唿喊,康辭終於迴過神,茫然地轉頭:“怎麼了?”
“下課了!”黃家新無奈地說,“你剛在笑什麼?”
“沒有。”康辭條件反射否決道。
黃家新壓根不信:“得了吧,癡癡傻傻的,笑成那樣了還跟我裝……”
康辭耳根燙,連反抗都沒了底氣:“那又、又……我想到了高興的事。”
此情此景,黃家新這個全學院著名八卦王必定要緊咬不放地拷問一番,就在康辭絞盡腦汁地思索如何在不暴露陸朝南的情況下圓過去,黃家新卻沒有多問,居然就此放他一馬。
他拍拍康辭的肩,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道:“哎,我們康康肯定是談戀愛了!真好,哎,年輕的快樂……”
“你比我還小幾天吧。”康辭汗顏。
到底沒否認談戀愛。
黃家新:“網戀?還是和你那南瓜?”
是,也不太算,康辭糾結了半晌,什麼都沒說。
他不開口,黃家新臉上頓時寫滿了著急:“同學,朋友?以前認識的人?還是突然對誰一見鍾情了……和哪個,我認識嗎?”
“不是鍾歲歲。”康辭說,眼神微妙,“放心了?”
被戳破心思也不尷尬,黃家新“哈哈”一笑,渾身輕鬆地勾住他往教室外去:“不提了不提了,走走走,換教室上課嘍!”
離期末越來越近,教室的人也逐漸變多了。
康辭趴在最後一排雷打不動,寫了半頁筆記後摸了把桌肚裏的手機,又開始想入非非:就兩三天前的事,他迴憶起來仿佛是上一秒。
陸朝南是第一次接吻嗎?
應該是的。
否則他應該不會咬到自己……
舌尖舔了舔口腔內側被磕破了的地方,現在已經基本痊愈,但碰上去仍有淡淡血腥味,不同於周圍完好,黏膜破了點,嚐起來居然有隱約的甜味。康辭抵著那兒,微張開唇略略出神,接著又不自禁地嘴角上揚了。
他捂住下半張臉,低頭,避免被發現,掏出手機給陸朝南發消息。
不知怎麼的,他們默契地更青睞qq交流,仿佛就此能保留遊戲裏互相攻略的進度條,把它當做一片淨土存檔。
kk:在做什麼在做什麼在做什麼
kk:騷擾.jpg
小南瓜:[圖]
電腦屏幕的照片,康辭隻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德語就頭痛。
陸朝南果然開始翻那本專著,但他畢竟非專業,說得容易,做起來又是另一迴事。康辭就更一問三不知了,隻好給陸朝南加油。
kk:進度怎麼樣了呀[探頭]
小南瓜:難
小南瓜:[快哭了]
小南瓜:你上課又玩手機?
kk:……
他對陸博士不合時宜的人格切換見慣不驚,但依舊無言以對。
kk:國際法,期末寫論文的那就劃劃水嘛!
kk:我想你了qaq
這話發出去後康辭暗笑,他知道陸朝南吃軟不吃硬。過去調戲小南瓜時,他發嗲發憨說肉麻話對方就沒轍,現在名正言順,不怕陸朝南嫌他沒好好說話,康辭總覺得,或許有些時候正經禁欲的陸朝南其實樂在其中也說不定?
他接吻時霸道又強勢,和平時完全不同。
果然,小南瓜先迴了個熟悉的句號,就不和他計較上課玩手機了。
小南瓜:乖了
小南瓜:下課我來接你
kk:?別吧
kk:我怕他們看見
小南瓜:也對
小南瓜:那我偷偷尾隨你
kk:???
kk:大哥你好可怕
kk:[發抖]
小南瓜:嚶
接著他唯恐不夠,給康辭彈了個流淚貓貓頭。
這是什麼東西啊!!!
貓貓頭太可憐,與陸朝南太違和。
康辭幾乎把頭偏到了自己肩膀縮成一團才沒大庭廣眾笑出聲。那表情包康辭不敢看第二眼了,他忍得肩膀都在抖,無暇顧及講課老師是否會注意到角落的異常情況。
可陸朝南那句“下課見”誘惑力十足,餘下二十來分鍾,康辭推測著他會不會真的出現,不時往教室後門看一眼,這樣那樣的“fab”“cif”總歸沒腦子去複習了。黃家新都發覺他不對勁,又試探幾次,康辭打馬虎眼,冒著冷汗糊弄過去。
臨下課,康辭為擺脫形影不離的黃家新,戳戳他:“一會兒你有別的安排麼?”
“去吃飯啊。”黃家新理所當然地說。
“我不太舒服,想先迴宿舍。”康辭臉不紅氣不喘,“就不吃了。”
黃家新不疑有他——或許意識到了懶得拆穿——順從道:“哦,好,那你想吃什麼有胃口了給我打電話。”
有了這句承諾,下課後,康辭硬是拖到了黃家新先離開、教室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這才背起書包抱著手機慢吞吞地往出口挪動。
電梯人多,教室樓層不高,康辭望一眼沒找見陸朝南,猜想他大約在樓下等,幹脆拐進了樓梯間,同時給陸朝南發語音。
“南瓜瓜你到了嗎?光華樓,我從樓梯跑下去!”
語音似乎是被對方立刻接收的。
因為下一秒,陸朝南的迴複便彈了出來:“知道了。”
這話讓康辭嘴唇發麻,他腳步停頓半拍,似乎那天電影院裏陸朝南也這麼迴答他的小聲抗議“紅外線會看到”。
紅外真能看到麼?
就算看到了,會有人在意麼?
康辭有片刻走神,拐過一個樓梯口,卻突兀地捕捉到剛走過來的身影。
他的手被握住,然後陸朝南迅速地一起揣進了羽絨服溫暖的外兜。
樓梯間少有人路過,陸朝南牽他的瞬間康辭渾身如同過了電,脊骨升起一小股酥麻,接著發熱,好像出了一層汗——有緊張,也有本能的心動。
全身血液立刻循環加快,言語不受理智約束。
“你又……”康辭望向走廊漏進的光,“你怎麼找到我的?”
“直覺吧。”陸朝南笑笑,“就覺得你會出現。”
說完,陸朝南低下頭,飛快地輕啄了口他的唇。
“我也好想你。”他往前走了半步,手指在外兜裏纏了又纏,“昨天晚上還在一起打遊戲,但總感覺十幾個小時不見就過了好久。”
什麼啊,不要說這種話……
堵在喉嚨的字句就此失去排列組合的順序,成了一堆零碎的單音節,康辭後背貼著白牆,不知是否會讓黑色外套蹭上灰塵。他不想去顧忌,抓住陸朝南的領口逼迫他不能直起腰,嘴唇微張著,要他再親。
離樓梯口隻有兩三級臺階,盡管藏進了陰暗的影子,但隨時可能有人路過。
康辭卻突然不在乎了,明明很怕被發現。
他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受了刺激,竟就此湧上一股“誰愛看誰看”的衝動。可能是陸朝南毫無預兆的吻,可能是那句“想你”太直白。
陸朝南親親他,然後擁抱著康辭靠在牆角。
大約過了好幾分鍾,他才放開,摸了摸康辭的臉,一句“想吃什麼”吐出兩個字,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打斷曖昧情愫。
康辭差點收迴握在一起的手。
陸朝南拽著他,示意往下樓方向去,同時看了眼來電提示,歎一口氣。
“喂,小茜。”
是陸朝南的妹妹,康辭聽他提過,因為兩人一個姓應該是親生的,陸朝南很寵她。其實康辭有點想見傳說中的陸小茜,他們得以認識,對方可說功不可沒。
那邊少女的聲音聽不真切,隻看見陸朝南本來因愉悅上揚的唇角卻有點下沉了。
“知道了。”他垂著眼應,“我會迴去的。”
陸朝南掛電話時唿吸有暫停了須臾,康辭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眨眼的失落。
不,說失落也不盡然,很複雜的表情,就像明明遇見高興的事了可總是愉快不起來,反而心裏壓了塊石頭,想逃避,不肯麵對。
康辭驚訝於自己的猜測,猶豫著,捏了捏陸朝南的掌心。
“怎麼了?”他問。
天氣有點陰,冬日,光華樓下的妖風助紂為虐,嚴寒幾乎要鑽入骨髓,冷得一陣刺痛。
“頭疼。”陸朝南波瀾不驚地說,“被風吹的。”
“學長你跟我還不說實話啊?”康辭委屈得很,“我什麼都告訴你。”
他說著,手要往外拿,又被陸朝南一把抓緊。
昏暗天光讓他們的影子成了淺淡兩條,傾斜著飄在草坪上,隨時會被風吹走。
陸朝南目視前方,皺著眉:“不是……不是的,我家裏,我媽媽這個周末會迴國,剛才陸小茜專程提醒,喊我記得迴家。”
康辭“啊”了聲:“你和阿姨關係不好嗎?”
“……沒有。”陸朝南說得艱難,“她很愛我,但是……我的原因,總怪她當時的決定害得我隻能在這兒念書。”
康辭眨眨眼,他忽地記起陸朝南當時是在德國讀llm的。
發生什麼事了嗎?
但陸朝南選擇掐斷了話頭,他卡著康辭的指縫,掌心溫暖緊貼,連生命線都必須連在一起那麼用力。
“不過最近想通很多事,禍福相依。”他帶著康辭往天光更亮的地方走。
“如果不迴來,我就遇不到你了。”